三人上车,依旧是苏红豆驾驶。开着车在城里遛了一圈,说是吃饭,但经过众多饭店门前她都没有停下。
又遛一圈,她忍不住问道:“古今我们去哪里吃饭?”
古今抱着笔记本电脑问:“你问问这位外国友人。”
苏红豆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张嘴问了一句。反正古今听不懂,但可以肯定,这老外一定不知道小城里什么地方的饭菜好吃。
“瑞金说,他也不知道,让我们做选择。”
古今想想:“这样吧,我知道一家小店做的东西很好吃,不如我们去那。”
“你指路。”
车子在古今引导下七拐八拐,没多久到了一家店。
这是一家小店,内部空间不过十几平米,桌子只有四张。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四张桌子不够用,很多人都捧着碗筷在门前吃,计划将门前场地完全占据。
小小店面,生意火爆如斯。
苏红豆十几年没回过家,不知道这小地方居然有如此小店,她暗暗猜测,这家店做的东西一定很好吃。想到国外的汉堡加烤肉,就是吃一顿中餐味道也不是那么如意,再看看眼前这间名为“张老七”的店,她都快流口水。
打开车门,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苏红豆神色古怪,不禁扭头看一眼瑞金。
这股味道,明显是一种特色小吃,臭豆腐。
天晓得瑞金能不能下嘴。
人流庞杂的张老七门前热闹之极,现在雨水渐小,有些人穿着雨衣冒雨而食,国人对美食的热情可见一斑。
瑞金大约是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四分好奇,三分犹豫,还有三分不知道什么的情绪。他跟着古今进门,门内是一对老夫妇,正在翻弄火上的烧豆腐,豆腐散发一股股臭气,熏的瑞金捂住鼻子。
苏红豆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跟在古今身后,看古今很熟悉的和那对夫妻打招呼:“张爷,里面还有桌子没?”
他是这家店的常客,和这对姓张的夫妇很熟悉,正在翻豆腐的张老七努努嘴,方向是一扇门:“只有我们住的地方有座,你要去不?”
“行,我们在里面。您整五十个豆腐,烤几个洋芋(土豆)和鸡蛋,外加烧猪尾,蹄子,还有焖斑鸠,菜叶烧肉每样来点。我们在里面。”
“行。”
张老七应一声,招呼自家婆娘动手。这外人的一时半会弄不出来不要紧,但自家人,插个队在他看来非常正常。
交待完毕,古今带着两人走进里间。
很典型的小店风格。
一张床占据三分之一地方,一张桌子再占去三分之一,剩下的地只够坐四五个人。
刚坐下几秒钟,烧豆腐已经被张老七送进来,刚才太忙没看见,现在看到还有一老外,不由笑道:“原来老外也好这一口啊!”
苏红豆绷不住脸“噗嗤”笑出来。大约身体还没大好,她的呼吸很急促,喘息几口,然后说道:“瑞金听得懂中文的,你们这样说也许他会不高兴。”
老外?这词语在当地人看来可不是友好的象征。
“美(没)关系,我不介意。”瑞金拿着筷子,为难的不知该怎么使用。
我擦,你怎么不早说?还好这一路上自己没说什么坏话。古今心有余悸的干笑两声,伸手对瑞金道:“你好,我叫古今,古今的古,古今的今。”
对于老外来说,中文就是天书,何况这种绕口令一般的自我介绍,半晌瑞金也没整清楚到底是哪个“古今”。他上过中文课,略懂中文,只知道是“jin”,至于是哪个“jin”,他分不清楚。
“你号。我叫瑞金,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金。”
谁和你是一个“jin”了?别乱攀亲戚关系行不行?这话想想还成,说出来却不能。虽然是情敌,表面关系还是要的嘛!
古今和他握手,感觉对方用力,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心里冷笑“小样的你,要是前天遇上说不好真被你捏痛,现在么?嘿嘿!”,他同样用力,以他现在的力量,手掌的握力已然超出人类极限,约等于三个成年人的力量,一个成年人有三十至五十千克的握力,乘于三就是一百多斤。
这种力道足以捏断瑞金手指。
古今只略微用力,瑞金脸色通红,差点痛叫出声。
“请坐,尝尝我们国家的特产。”
古今轻轻放开手,热情的将面前烧豆腐往瑞金那边推推。
苏红豆也看出是瑞金吃了亏,但这不科学啊!身型比例完全不对等,古今一米七多,瑞金一米八朝上,古今身形消瘦,瑞金是个魁梧有力的壮汉。太不科学了,难道古今曾练过?
她看古今的眼神立刻不同,要真的练过,将来真的结了婚怎么办?发生点纠纷什么的,本就吃亏的女人将会更吃亏。
乱七八糟想着,臭豆腐虽然臭,但味道很好。就是苏红豆这种很少吃臭豆腐的人也连着吃了四五个。
等着看瑞金笑话的古今也傻眼,那家伙,什么叫老外不吃臭豆腐?明显就是骗人,你看看他,吃的比我还过瘾。
十几块臭豆腐干下去,瑞金舒一口气,对着送菜进来的张老七比个大拇指:“号(好)吃。”
好吃泥煤啊!第一批送来的豆腐就二十个,全被这两瓜分了,自己一块没捞到。
张老七将豆腐和猪蹄放在桌上,对着瑞金也比个大拇指,扭头问古今道:“今儿,这娃是谁?你女朋友么?还有这老外是谁?你怎么和他搅一起了?”
这个“搅”字用的妙。你以为我想和他搅一起么?那是敌人。
古今指指苏红豆道:“苏叔家的女儿,在国外读书那个。现在回来了,叫她苏红豆。”又指指瑞金道:“米国来的,我也不认识,红豆的同学。”
“嘿!苏大伟家的。我知道,十几年没见了吧!哈哈!今天这顿,叔请了。”
“那怎么行……”
古今想说话,但张老七只摆摆手,于是他没有说下去,想着待会走到时候留下钱就成。
张老七制止了古今说话,又上下看看苏红豆,随即摇摇头:“你们吃着,我去整整你们的菜。”
谁也不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但见他略显失意的离开。
苏红豆问:“他怎么了?”
“他?”古今撇撇嘴:“按辈分你得叫他一声爷,你爸都管他叫做三叔。”叹口气,古今看着出去的张老七道:“张爷女儿死的早,现在剩下一个小女儿还是个药罐子,整天生病。今年七十多还得出来开这个店赚钱给女儿治病,唉!都不容易。”
苏红豆也黯然,有一筷没一筷的夹着豆腐,片刻后她问道:“你那个药还有吗?能不能给张爷一点,也许有用也说不定……。”
“嘿!你们在说什么?是中药吗?那东西很多都是假的,最好不要给人乱吃。”瑞金终于可以插上话,只是内容有些不讨人喜欢。
苏红豆想说“我就是吃那个中药吃好的。”,孙昕已经道:“谁说中药不靠谱,中医比西药强多了。”
“亲爱的金,你错了,我在全世界最顶尖的大学学习,专业就是医生。我和我的导师曾经做过很多研究,其中就包括中医,我们发现,很多中药都是骗人的行为,不具备科学性……。”
科学,科学泥煤,有种的治好癌症晚期再来说。
“当然,我并不是否定中医,但在现代,西医更让人信服。”
瑞金筷子使的头疼,夹几次夹不起猪蹄,干脆用筷子插在猪蹄上,举起便吃。扒金手这东西,吃了几口就停不下来,瑞金几乎把贵族形象全丢了,抱着猪蹄大啃特啃,边吃边说:“红豆,你的病情怎么样,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
苏红豆对猪蹄无感,夹起一份菜叶烧肉。这团肉不是一般的猪肉,而是包裹在花油中的那一团,一头猪也只有拳头大小的一份,此肉往往被人忽略,其实最嫩,包裹上青菜叶放灰里一烧,那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若非古今来,寻常人是吃不到这道菜的,毕竟,这肉进货都很难。
古今捋起袖口,抓起一只猪蹄。事关民族瑰宝中医,这事没缓和的余地,他要和瑞金论个清楚。
“看到没,最近那个青蒿素,知道是什么吗?那可是中医的成果,你敢说中药不行,中医不行?身为一个学医者,那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
“不要激动,我只是说一个事实,当然,谁也否定不了青蒿素的伟大……”。
唇枪舌剑,一番好论。
苏红豆吃着肉,焖斑鸠,菜烧肉……,不亦乐乎。嗯!能吃到饭菜真好,要是病没好,吃下去都会吐出来。
活着,真好。
每一个女人都是吃货,苏红豆也不例外,耳边吵吵嚷嚷她一点不在意,除了张老七送菜进来她甜甜的叫过一声:“爷爷。”,把个老丈乐的合不拢嘴外,其余时间她一直和菜肴作斗争。
吃饱喝足,她终于有时间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瑞金,我得了癌症是真的。晚期。”
瑞金说话声戛然而止,他动动嘴,却没说出话。那简直无解,几乎判了死刑。
苏红豆再说一句:“就是古今给我治好的。”
瑞金更是连呼吸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