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历,承庆十二年,皇长子率镇北军收复北疆,回京后被封为太子,从镇北军分化出的武陵卫随其回朝,由丞相沈灏长子沈慕辰节制,扎营城西。
承庆十四年,京中已无人不知,丞相长子与其父失和,回京两年未曾踏入沈府半步,长年驻扎军营之中,每逢朔日,其妹都会带着许多下酒菜来军营探望长兄,届时便会成为城西一景,两个姑娘,穿着相同的翠绿衣衫,梳着相同的双丫髻,系着相同的绿丝绦,一个十四岁,一个五岁,便是沈慕辰一母同胞的两个妹妹,沈四小姐沈慕清和沈五小姐沈慕桐。
而心细的人还会发现一个细节,从沈府所在的长宁坊东转,入黄石街,走到头右转就是城西,可沈四小姐却宁可从古洞街绕行,这一绕,就生生绕出一倍的路程来。可两年来,每一次都不例外,即便很多人提醒过她那条明明是人尽皆知的捷径。
而后又有心更细的人发现尚书令刘大人的府邸便在黄石街,莫不是沈丞相对其有什么不满,一些人心思活络起来,单为这事儿,沈慕清挨了沈灏沈丞相好一顿训斥,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反省。
可对沈慕清来说,就算夜夜跪祠堂,也好过再走一遍黄石街,黄石街于她,是不幸的开始,是死亡的祭台,是绝望,是迷途。
上辈子的她就是刘家的三小姐,庶出的女儿,天生的棋子,从生到死,一世悲剧。
那条走过无数次的黄石街,即便现在,每每入梦,依旧是恐怖的回忆和淋漓的鲜血,上一世的她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友情,孑然一身而来,孑然一身而去,连一块石碑或是牌位都不曾留下。
而沈府于她,却是新生,是光明和归路。
又逢硕日,沈慕清不思悔改的带着沈五走古洞街,只不过特意停了下来给桐桐买了一串糖葫芦,有意无意的透露她每次走古洞街的缘由是因为自家五妹爱吃这的糖葫芦。
本来一切倒也顺利,却没成想,不知打哪来的山野农夫看她姐妹二人甚是可爱,便出言调戏,让二人上楼陪酒,这让本来就因跪了一夜祠堂的沈四小姐怒火中烧。
“这位公子,我敢喝,你敢让我陪吗?哪来的暴发户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要是眼神不好劝你抓点石灰粉洗洗眼睛,要是脑子不好就麻烦了,这年头脑病不好治,不如重新投胎试试。”
说句实话,沈慕清的名声在京城那可算是名扬万里的,但是到底是怎么个名扬法,若是外地人到了这京城,随口一打探,就有一大波人排队跟他解释,这姑娘有娘生没娘养,心狠嘴毒,刁蛮跋扈,骄横无礼。
她暴怒下如此言语实不属意外。
“姐姐,你刚刚又仗势欺人了,小心被爹爹骂。”
“姐姐没有啊,你哪只耳朵听到姐姐说自己是谁了。”沈慕清不停地揉着幼妹的小脑袋。
“桐桐两只耳朵都没听到,但桐桐知道姐姐又要挨骂了,说不定还得罚跪祠堂,不给饭吃,到时候还是要桐桐劝爹爹,找奶奶,偷馍馍给你。”沈慕桐一脸的我责任好大我没管教好她的表情,把沈慕清逗的直乐。
沈慕清其实对自己一片狼藉的声名很满意,至少这样,她可以逃脱掉某些事,某些关乎一生的事。只是她唯一的忧虑就是怕自己的烂名声连累到桐桐,不过好在桐桐还小,等过了十年,这些流言想必也早被其他的更有意思的事代替了。再加上沈灏毕竟身在丞相之位,给桐桐找个好婆家,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大小公子便到了城西的军营,大老远的便看到大哥在这练剑,黑发墨眸,剑眉入鬓,周身气质冷漠如剑锋,可惜了这么个极品竟然是自己亲哥。
只不过,沈大公子旁边蹲着的那个是什么?
“哎呦,我当是谁这么不着调,蹲这儿偷窥,这不咱家三哥嘛。”沈三沈慕陵和慕清是一对龙凤胎,俩人从小掐到大,慕清是姑娘家,沈大丞相对她没什么要求,沈慕陵就不一样了,自大哥离家从军,沈灏怕三儿子效仿,天天拎着去国子监,有空就亲自教导,势要把沈慕陵教导成大赵第一才子。
偏得沈三的性子虽不像他哥,爱舞枪弄棒这一点却是一模一样。这不,沈慕清来十次,至少有九次,三哥都会在这里,国子监每月也只有朔日休息呢。
沈慕辰收了剑,嘴角漾出一抹笑意,一边抱起沈慕桐,一边笑着对沈慕清说道:“可别又想着告状,我不在这些年,你三哥可是被你坑惨了。”
沈慕清冤枉,她也不是每次都告状啊,只有她灵敏的嗅觉发现沈灏又要教训自己的时候,才拉出三哥当挡箭牌的。毕竟三哥的事比较重要,谁让他肩负着承接沈家衣钵的重大职责呢。
“大哥,刚刚有坏人调戏姐姐,姐姐又仗势欺人了。”得,沈慕桐小小年纪不学好,也不知道到底谁教的。
沈慕辰抱起桐桐,桐桐就甜甜的叫哥哥,他十五岁离家从军,次年桐桐出生,母亲难产而亡,这些事直到两年前回京他才知道。
沈慕清特别佩服自家小妹撒娇的本领,不像她,总是在挨骂和被罚跪祠堂之中度日,或许是上辈子唯唯诺诺了一生,却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重生而来的沈四姑娘,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刺猬,就算是死,也要同归于尽,再凄惨,不过前生。
沈慕辰接过自家四妹手里的食篮,一股鲜花饼的味道便四散开来,他的那几个副将,眼睛时不时的往这边打量,盯着沈慕辰手里的食盒。
倒不是沈氏姐妹的魅力不够,只不过两个姑娘再漂亮可爱,也看了这么多次了,哪有可以吃拆入腹的食物吸引力大呢,沈四瞧着他们的样子,根本就是在猜盒子里到底是一盘鸡腿呢还是清蒸鳜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