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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斩白蛇,芒砀避难 嫁二女,吕公慧眼

谁都不愿出的一趟赖差,刘邦自告奋勇要去,原是想赌一把,结果他栽了,弄得他只得躲进了芒砀山中,成了一个逃犯。

蒙卦。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吉,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吉,

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在今天的江苏省徐州市,围绕着徐州的有四个县,俗称丰、沛、萧、砀。我们的故事,开始就发生在这一带,不过,那时的徐州还不叫徐州,而称之为彭城,这四个县,却没有更改过名称。

那是公元前209年,即秦始皇驾崩后秦二世胡亥继位的第一年,年初的某月某日,有一支百十人的队伍,从沛县出发,向西行进。他们想走过丰、砀两县,一直走到陕西的骊山,去参加修筑秦始皇陵墓的苦役劳动。

在这一群苦役中,有十余人还被缚着双手,那是从县狱中释放出来的囚犯,用苦役去冲刑役,是那时的惯例。其余的,则是闾左的贫民。

在那个时候,民众的住处是有讲究的,一闾约为二三十户人家,贫穷的人都集居在左边,富人则住在右边,由于富人和有地位的人用不着服苦役,这种要命的差事只得让穷人来干了。因此服劳役的人一般称之为“闾左之民”。

领队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长得很有特点,个子高大,长脖子长脸,高鼻梁,大嘴,地阁很是饱满,一部长髯让人觉得他的飘逸潇洒。他这时腰挎一柄长剑,又用棍棒挑着一个青布包袱,低头自顾自地走在队伍的旁边,对于这行人走得是快是慢,是守规矩还是调皮捣蛋,一概不闻不问。

这个人就是沛县丰乡泗水亭的亭长,大名叫刘邦,字季。一看这个字,就知道他是排行老三,因为那时的排列“伯”为首,“仲”为次,“季”就是第三位的意思了。

秦时的乡里编制,县以下有乡、里。乡和亭是两种不同的政权机制。里与乡是乡村的行政机构,而亭却是一种治安机构。所谓十里一乡,十里一亭,说的也不是一回事。十个里集合成了一个乡,是指数量,十里为一亭,是指距离。这些不必去细说,反正刘邦那时的职务,就像现今乡里的一位治安助理。

本来,这粧远差根本与刘季点关系都没有。试想,一个乡村的治安小吏,哪能去执行县里的任务,他算老几?

可这桩差事偏偏挑上了他。

皇廷来了诏文,要沛县押送百名囚徒和闾左贫民去修皇陵,这应当是县里廷尉去担当押送任务的。可是县令找三找四,竟没有一个人肯去。

召集了文吏、武吏等都参加的县衙会议,县令开言道:“众位,朝廷来了诏文,要我县派百名役夫去骊山修皇陵,先选狱中囚犯,不够者以闾左之民充数,为怕路途有所逃亡、病故,必须选百一十名。县里还得有人押送。但是廷尉前日不巧砸伤了脚,还躺于家中,你们谁能自告奋勇,去出这一趟远差?”

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自己能去的,县令等待良久,仍没有一个开口,他于是将出这趟差的筹码提升:“凡愿去者,可加一月薪水,回来后职升一级。”

仍然没有人理会。

县令有些恼火,他开始了“点名夏侯婴,你去!”

“哎呀,县大人,我老母正重病在床,家中不能离开人呀。”

那个叫夏侯婴的武吏连忙摇手说不行。

“曹参,那么你呢?”

“县爷,不是前些天大雨不断么,我家中房倒屋塌,正找人修房子呢,现在屋顶还露着,万一再有雨,全家人都泡在水里了。等我把房子盖好了吧!”

“那童铬你呢?”

这个叫童铬的赶紧摇手:“哎呀,不行不行,我这两天自己得了病,真得了病,郎中说是伤风,弄得我身体病病歪歪的,不得劲。万一是瘟疫,我带症上路,传染给了役夫,没走到骊山就死光光的,您说······”

“那萧何,你呢······”

这萧何与童铬是县衙中第一第二的吏掾,县令点到了他们,算是万般无奈了。

“大人,您不是叫我在统计库存余粮和钱物吗,这几天正忙着呢?”

“我也知道你在干这个事,那就再叫个人来接手吧!”

童铬连忙说道:“大人,我可以替下萧吏掾。”

“大人,您忘记了去年他把一个死囚的名字写差了,您被上司训斥了一顿,今年······”

“不用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没有人走这趟差吗?”

有一个人乘机说道:“县大人,我听说廷尉的腿是自己用棍子砸的,你就罚他去没错。”

县令没有说话,看来是谁也不愿领这趟差。

不错,谁都是个聪明人,按秦时酷刑峻法,没能按期报到,迟误的人都得处死;路上逃了囚犯,押送人按律当斩。你想这数千里路的跋涉,哪有不出意外的,押送人的脑袋,都只是暂且寄存在自己的肩膀上!

谁也不肯去,县令叹了口气,又再问道:

“萧何,童铬,你们说一说,派是一定要派人去的,该派谁去为好?”

童铬不敢吭声。

萧何言道:“大人,我推荐一个人,此人肯定能去。”

“谁?”县官瞪大了眼睛。

“刘邦,字季,他现在是丰乡泗水亭的亭长。”

“唔,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好说大话的家伙?”

“不错,正是此人,他必定能去!”

县令当然知道这个刘邦是何许人也,他还亲自参加过他的婚礼。既然有人愿意出头去顶这个缺,他何乐而不为之?

县令召来了刘邦。

“刘亭长,萧何推荐你去出趟差,要押送百余名役夫到骊山去修墓,你敢不敢去?”

来到县里之后,萧何已经把情况同他说了,那刘邦毫不犹豫,便说道:

“大人,我愿意走这趟差,只是,我听说大人曾经许下回来后可以提升级······”

“不错,本县令是说过这句话。”

“哪,倘若我能完成任务,如期交割呢?”

“本县绝不食言,我就提升你到县衙来做事,晋升二等掾吏。”

“那就让我去好了。”

县令想不到这个刘邦答应得如此痛快,就勉励了一番,也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了,刘邦竟没有皱一下眉头,拍拍胸脯道:“大人请放心,您把这些人役就交给我吧!”

领受了任务,县令叫他去库里支了一点钱,以作路途之用。但是,那时所谓的旅差费少得可怜,根木不敷路途开销。还是刘邦认识的这帮小吏,如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人,每人都有所表示。其时有一种钱叫“秦半两”,己颇有些像后来的铜钱,其余人各送刘邦三枚,惟独萧何与其相厚,而且是他推荐把这趟苦差交给他的,很有些过意不去,就多送了一枚。

像童铬这样的吏椽,都以为刘邦是一个傻蛋,这样危险的差事都敢接,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了。其实不然,刘邦只是个好事之徒,也是一个官迷。他由一个识字不多的普通农民走上了吏途,靠的是与县里的这帮吏役拉上了关系。如今是萧何萧功曹举荐他走这趟差,当然不能推辞。再说他还想表现一番,以图有更大的作为,更大的功名。他也知道这趟差艰险异常,成败各为一半,不过,他是一个赌徒,越是风险大的事越敢于去干,反正是赌输了脑袋落地,赌贏了脑袋加冠,他怕什么?

其实,他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第一天晚上睡觉,他亲自查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异样,可到早上起来时,发现跑了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囚犯。这使他很为难,想去追吧,没有了他带队恐怕其余人都会跑光;不追吧,少了人到了骊山就交代不过去,受罚的是他的脖子与屁股。可他能追得上嘛?五个人跑一个方向还可以找,如果跑了五个方向,他一个人能追到五只“兔子”?他只得忍了。可第二天晚上竟跑了八个,第三天的晚上跑了十个。这样跑下去,恐怕这些人都要跑完,即使不跑,少了那些人,凑不够足数,他准得掉脑袋。

走这趟差,并不是为了要拿掉这颗脑袋的,而是想立一次功,让县令更赏识他的。随着第一晚上劳役的逃跑,把他的升迁梦也就彻底撕碎了。

一路走,他一路在考虑,往下该怎么办?怎么赌?

两个月的路程,才走了三天,这样走下去,所有人不跑光才怪呢。再加上有时下雨路途难行,还得耽误时间,所以,走到骊山是死路一条,返回县里也是死路一条。

在无绪与烦恼中,他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咳,把这几个绑着的人都给我放开!”

他这一声命令不仅让那些囚犯都没有想到,连一般的苦役都感到惊奇,“屯长他怎么啦?手被绑着都要逃哩,何况放开手。”不过,大家还是把那几个囚徒身上的绳子解了。

刘邦不仅没有歧视那些囚徒,反而走上前去,摸摸他们的胳膊,拍拍他们的肩,说道:

“那样长的路,怎么能绑着走呢,一两个月下来,那两条胳膊还不是废了,到了骊山也不能做活了。”

这几个被释的囚犯感动莫名,连忙跪了下来,“谢谢屯长宽大之恩,我们一定不会再逃了,跟着屯长一齐走到骊山。”

刘邦一手托起了前面的一个人,叹了口气道:“不必谢我,我还不知道能否走到骊山呢?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约是下午申时光景,刘邦一行人来到一个乡间的亭子前。

行途的亭子是旅人小小的驿站,五里一小亭,那只是一个驻脚所在,十里一大亭,必有简陋的茶茅酒寮。刘邦是个见酒见色都迈不动腿的浪子,一闻到酒香,两条腿马上就觉得酸懒无比了歇一下,“喝碗酒解解乏再走。”

这样的命令谁不遵守,苦役们巴不得不走呢。于是,一齐围到了酒寮边上。这样的酒寮也确实寒伧得很,总共只有两张桌子六七条长発,除了刘邦大咧咧地一人坐了一条凳子外,其余人只得两三个人挤在了一起,而那些没有身份的罪犯,就只有席地而坐的份了。

“老丈,给每人来三碗酒。”

“哎呀,客官,恐怕、恐怕没那许多。”守店的是一个老人一个孩子。

“那,不拘多少,全拿来就是······”

有一碗的有半碗的,还有人不喝酒的,惟独刘邦面前摆了五大碗酒,他想要醉个够。

既然刘邦不催这伙人动身,大家乐得偷懒。喝完酒的人不是躺着就是趄着,有的还呼呼大睡。而刘邦呢,看也不看大伙,自个儿拈着花生米和豆腐干,一口一口地喝酒。

红日褪到山的后面,薄雾升起来了,四围的山变得更加黛黑,一行人懒得说话,酒寮的老汉和小童也不敢吭声。本来他们看到天色已黑,想说上一句要歇活的话,但见这几十口都是凶狠大汉,早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有一人上前来问刘邦:“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俺们还走不走?往哪儿去歇着。”

刘邦不吭声,继续喝他的酒。

那人怯生生地再问了一句。

“好,我来跟大家说,”刘邦站起身来,面对着大家,大声地说道,“我决定,把大伙全都放了,你们各走各的路,自个儿谋生逃命去吧!”

此言一出,震惊了众人,一时竟没有人接话。

还是刚才请示他的那个人说道:“屯长,你这是为何?”

刘邦脸红红的,乘着酒劲,大声地说道:“诸位,现在有的人已经逃了,我们人数不够,到了骊山,必定受死;加上路途遥远,不误期那才怪,误了行期也是个死;就是不责不罚,你们做那个苦役,时间长了还不得累死。前面有三个死等着咱们呢,我岂能把你们送到阴间地府去?你们跑了吧,跑了吧,跑了兴许是条活路。”

开始有几个人欢呼,继后,又听到了几个替他担心的声音,“哪,屯长,你呢?”

“我,我也跑呀,你们往前走是死,我往后跑到县里去也是死,难道我能伸长脖子让他们砍呀,当然也跑啦!”

“你要跑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不知道!”

刘邦的确不知道。自己虽然也想到要逃,但逃到哪里去却是没有想好,所以支支吾吾地说道:“咳,现在只能走一程看一段了。”

这伙人里情况是复杂的,有的家里有老有少,有的则是什么牵挂都没有,那些没有牵挂的人则说:“屯长,你是为了放我们才遭罪的,我们就跟了你,你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而那些被他解开了绑绳的囚犯,更感到刘邦是因为他们才受到牵连的,都一齐喊道:

“我们跟着你,是死是活都跟着你!”

当时表示走的有六十余人,要留下的也有二十余人,刘邦都是去留听便。于是,在酒醉之后,又让自己和大家都啃了一个馍,他看着愿意跑的人走尽之后,便带着这二十几人又上路了。

说实在的,刘邦是借着酒劲才敢于如此说如此做的,要是完全清醒的时候,就是马上要砍他的脑袋也不敢这样大胆,一下子就把朝廷要的百余名役夫全部都放鸽子了,他一条命哪里够顶?

既然决定要逃,就不敢再走正路了,生怕被县里发现,将他们逮了去。所以刘邦一伙选了一条沼泽中的小路开始前进。

小径中多是荆莽泥洼,更加上夜色渐浓,一行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慢行。而此时的刘邦,酒劲开始发作,更是醉眼朦胧。这些人看他这样子,趔趔趄趄,东倒西歪,就把他拥在了中间,架着他,前面还有好几个人为他开路。役夫们这时也顾不得裤管被两旁的荆棘所划,只是默默无声地走着,一个劲地朝前走着。

忽然,走在最前的人返了回来,急声报告道:“不好了,屯长,前面有一条大蛇,水桶粗哩,全身都是白色,挡在路途,没法过去了,不如,不如再回去。”

醉了酒的刘邦睁开蒙昽的眼睛,问道:“什么,蛇?蛇敢挡老子的路?走,继续走!”

看到过蛇的那个人仍然心有余悸,怯懦懦地说道:“我看还是绕一下道好了,或者明儿再走。那蛇大着哩,是蛇精,不,是蛇妖。”

他大声喝着:“吠,壮士行路,还怕什么蛇精蛇妖嘛?待我前去看看。”

他走上前去,睁开醉眼,的确看到了一条白蛇横在山路上。虽说像水桶粗有些夸张,像人的大腿粗是有的,而且只见到头见不到尾。如此长大的蛇众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所以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不敢从它的身上跨越。

酒壮人胆,的确不错,刘邦这时毫无恐惧之感,他拔出剑来,怒喝一声:“你是谁,你敢挡老子的去路嘛?”随手一剑砍了下去。

“扑哧”一声闷响,白蛇被斩两段,蛇血立即淌了出来,只看到蛇头抬了抬,蛇尾扫了一下草丛,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走,不怕死的跟我走!”刘邦大无畏地从蛇的身上跨了过去。这些跟随者见刘邦如此,也都壮起了胆,大步跨蛇而行。

第二天早晨,有人来向刘邦报告,说昨夜有一个老妇人坐在死蛇旁边哭泣,还听到她哭诉道:“啊呀,儿啊,你死得好惨呀,你本是白帝之子,原可以成为人间一代帝君,却被赤帝之子杀掉了,为娘的心痛呀!”这人还说道:“我看她疯疯癫癫的,竟把蛇当成了儿子,正想上前去再问,忽然就看不见她了,飞了?隐了?真是怪呀!”

刘邦听后,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我真的是赤帝之子?将来或许能得天下?看来语虽荒诞,总非无因,说不定将来必有验证。”当然,刘邦这自言自语的话也是大声说出来的,跟随他的人也都听到了。

这个情节是真是假,是刘邦故意像陈胜吴广那样制造了一个迷信,还是实有其事,今天无从考据,但据史学家言之,斩蛇之事当属寻常,只是老妪哭儿一节,却有编撰之嫌。这些话,只得按下,暂且不赘。

刘邦此时的确无处可去,他私放囚犯徒役,犯下了杀头大罪,谁还敢收留于他。因此他只得带着这二十余人的手下,躲到山里去了。

却说砀山县的东南方,有一座芒砀山,其实是芒山与砀山两座山构成的,山虽然不高,却是林莽连绵、树丛掺杂,山中有一道大谷,还有一个山洞,后人称藏皇洞,据说是刘邦躲难于此,因而得名。

刘邦等人在山中躲了十余天后的一日,便见放哨的来报告,说有一个女人带着一对儿女指名要见她,他走出山洞去一看,竟然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吕雉,还带来了他的儿子和女儿。

夫妻见面,自然高兴。那吕氏却是笑过后就哭:“你这个该杀的,你自己不要命了还不算,陷我们娘仨不忠不孝,还差点儿死翘翘。我、我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呀!”

吕氏扑在他的身上,又打又捶,弄得刘邦满脸的惊疑,她怎么来了,难道家里出了事?她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把妻子和儿女接进洞里,这才得知。原来刘邦逃逸后,县里很快得到了消息。这可是叛逆大罪,说不定连县令都要连累,县令只得把他的全家抓到监狱里关了起来。好在吕雉结婚之后己与娘家无涉,加上县令与其父吕公相交甚厚,得以网开一面,才保住吕公无恙。

吕雉其时三十余岁,正是徐娘未老,风韵犹存之际。狱中监卒懂得什么,只道是个叛逆犯的妻子,还不定个死罪?便有一个狱卒想乘机讨些便宜,不时就来调戏于她。她这时也没了脾气,往往只得软推硬拒,却仍挡不住那个狱卒的虎狼之爪。吕雉就只能是一边思念夫君,一边以泪洗面了。

这一天,狱卒又来调戏吕雉,这狱卒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用言语调戏,到后来也只是在木栅之外用手摸一把捏一下地挑逗,这次,竟然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锁,进到牢房里面来了。

“小娘子,我听说你丈夫已被通缉,这下完蛋了,没指望了,你,你干脆改嫁,嫁给我得了。”显然这个狱卒喝了酒,讲话间还不时吐出了浓浓的酒气,但是人还清醒。

吕雉很有些害怕,手抱着儿子,慢慢往墙角边退去:“你别乱来,我父亲是吕公,是与县令有交情的,要是让县令知道了,不杀了你才怪。”

“杀?是你丈夫先掉脑袋,还是我先掉,谁也说不准的。还是先图个快乐、快乐吧,让我来亲亲你!”

说着,这个狱卒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吕雉。孩子吓得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讨厌鬼,我想和你妈乐一乐,你哭个什么劲。”他竟然一把夺过孩子,将他掷于地上。

那吕雉见孩子被扔,像是疯了似的,猛地推开了狱卒,冲过去从地上拾起了孩子。幸好,那监狱的地上铺着干草,孩子没有摔坏。

狱卒又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吕雉。

吕雉大声地叫道:“救命啊,来人啊!”

监房的一边上还躲着吕雉的女儿,她叫鲁元,比吕雉手中抱的刘盈大了两岁,这时仍很幼小,见到这模样,也吓得哭了,只是不敢大声地哭。

那狱卒因吕雉的强拒而野性勃发,他“两火”顿起,一下子把吕雉摔到了地上,接着就扑过去,压到了她的身上。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恰好被另一个狱卒瞧见了。这名狱卒叫任敖,本在男牢中做事,却正好来女监公干,他和萧何、曹参、夏侯婴都是朋友,又认识刘邦,见到这狱卒行径,哪里还忍受得住,冲了进来,一把揪住这狱卒的衣领,拉将起来,又将他与吕雉分开,并大声喝道:“你这个禽兽,想干什么?”

狱卒一看却是任敖,就骂道:“滚开,哪里来的鸟,破坏爷爷的好事。”

任敖是一个血性汉子,见他如此欺负妇人孩子,也顾不得许多,朝着他的面门就猛击了一拳,那狱卒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好啊,你敢打人,”他也扑上来,扭住了任敖,两人一番厮打,又没有人来拉架,结果都衣破脸伤,一对的狼狈。最后还是狱卒的头儿来,冲进牢内,将他两个分开了。

这事很快让县令知道了,县令便找来了萧何,问他该如何处置。萧何道:“既是朝廷犯人,便应当好好看管,岂能侮辱调戏,当然得严惩不贷;至于任敖,他虽然是越职犯事,但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径,只需口头申斥便可。”县令考虑到他与吕公的关系,便认为处置得当,将那个狱卒叫上堂来,挨了三十大板,从此,再也没有狱卒敢于调戏吕雉了。

萧何见处置完毕,县令对他又言听计从,就乘机献上一计,他劝县令将吕雉放了。

要放吕雉,县令却有些不敢,如果此事让朝廷得知,他县令的脑袋很可能不保。但是这个萧何却是个智谋双全又是能说会道的吏椽,能把死人说活。他是有备而为,并向县令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大人,在下说放了吕雉,有这样两层用意,其一是大人与吕公相厚,放了吕雉,就等于卖给吕公一个人情;其二并不是真放,只不过是投下一饵而已。把吕雉放将出去,她必定要寻找那刘邦,我们就可以尾随其后,抓到刘邦,不然,谁知道他会躲在哪里,万一逃到外县,大人还真是追捕无计哩。”

县令一时沉吟。

萧何又说道:“如果不放,关在这监狱里,保不准又有哪个狱卒,见色起意,犯下了见不得光的丑事,何以向吕公交代,万一被刘邦得知,激起反叛,那可真正是无法收拾了。”

县令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那好,就按萧吏椽的主意办吧!”于是,吕雉狱中受辱数天后,就被萧何他们放了出来。

那吕雉倒也爽气,为了不连累老爹老妈,只叫人向家里报了个平安,连父母也不见,就径直走向城外,来到芒砀山中,会合刘邦来了。

刘邦搂着一对儿女,面向着吕雉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

吕雉得意地说道:“我妹妹知道了,难道我会不知道?”

原来吕雉的妹妹吕婴嫁给了一个屠狗卖狗肉为生的樊哙为妻,樊哙在刘邦入山后就追随他来了,有了樊哙这根内线,吕雉哪还能找不到刘邦的住处呢?

在沛县,吕雉的父亲吕公却是个让人们不可理解又常常街谈巷议的人物,议论得最多的是他的两次不寻常的嫁女。他是个有身份的人,家道殷富,知书达理,像这样一户上等人家,又有两个如花似玉般的女儿,尽管长女年龄稍大些,也是千金之躯,难道还愁嫁人吗?结果,一个嫁给了刘邦这个不务正业之徒,另一个嫁给了粗鲁野蛮的屠户,直叫沛县的人议论纷纷,百思不得其解。

吕公名父,字叔平,本是单父县人氏,是个大地主大富户,只因了一块风水宝地,与一个恶霸结仇,避难到了沛县。他所以来到沛县,还是因为现任县令在贫寒之时他曾周济过他,县令不仅感激他当年救济之恩,还对他尊父执之礼。

来到沛县后,很快在县令的帮助下买下了大宅,成为县城里的头面人物。安家完毕,县令为了向沛县富户商贾推荐吕公,曾亲自出面办了一个祝贺乔迁的宴会。

宴会举行的那一天,他派了一些县里的吏卒前来帮助张罗,像萧何、曹参与夏侯婴等人都来了。萧何则成了登记礼单之人。

来贺礼的人,当然都不会空手,贺金都经登记,凡出手阔绰之人,必有来头,就安排为上席,钱少之人,就安排为另席。

刘邦并不是县城里的人,这一日因来找萧何玩,萧何也就给了他张名刺,要他到吕公宴这样的场合来见一见世面。

他不过是个泗水亭亭长,可以说虽然沾了那么一点吏味,却仍是一钱不名的穷光蛋。进得门来,看到萧何等人正在替吕公收贺金,以为就此可以占个便宜,想溜进去吃一顿白食。哪知萧何见了他来,故意高声喊道,“贺礼不满千钱者须坐堂下!”这当然是一个开玩笑的恶作剧,岂知刘邦一点儿也没有犹豫,他拿出名刺来,立即在名刺上写下“贺钱盈万”四个大字。名刺被萧何收缴了去,而萧何也用更亮堂的嗓子喊道:“刘邦贺钱一万!”

那时,铜钱都用绳子穿起,一千钱为一串,称“一缗”,万钱就是十串,那可是了不起的数字,因为一文钱就可以买一个馒头,一万钱对于一个穷人言之,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贺钱盈万”,被唱出来了,听到的客人都转身来看他。试想,能送万钱的人必是大富之人,能是谁呢?相看之下,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私下窃窃议论中,方知原来就是这个泗水亭亭长。他能有什么钱?有的讥笑,有的狐疑。而正在这时,刘邦却大言不惭、面无羞色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走到了离吕公不远的上首席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吕公是初来乍到的人,对这一县人物都很陌生。因为这个刘邦竟然空着手却说要送万钱,不仅对他多看了几眼,还特意站起身来,回谢于他。

这时萧何也到了近前,从旁揶掄道:“刘邦专好大言,这万钱之说恐怕也是空中楼阁吧!”

刘邦无话可答,充作听不见,谁知连吕公这位老先生也装作了耳聋,也像是没有听到萧何的话。

平素里总是口淡,没什么油水,遇到如此盛宴,刘邦自然不会放过。举杯豪饮,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倒是那些富商们,全成了他的陪衬。

宴会结束,刘邦因无钱送礼,正想乘机溜走,岂料那吕公这时竟说道:“这位刘壮士,请你留了下来,老夫要和你单独聊一賻。”

刘邦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好,他是来要钱了。“别说万钱,千钱百钱我都没有。”但是他处危不惊,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坦然地坐在那里。

众人散去,吕公专留刘邦,让丫环奉上茶来。刘邦心中不安,却硬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这时听得吕公抵膝,对刘邦言道:“我少时即喜相人,状貌如君者,实属少见,不知季君是否已经婚配?”

刘邦坦诚相告:“不瞒吕公,刘某虽然快抵四旬,却仍内室犹虚。”

吕公道:“在下有小女,容貌也算不俗,如君不弃,愿奉箕帚,请季勿嫌。”

刘邦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位老先生才见一面,就马上想要招他为婿。他没听过天下竟有这等怪事,一时间脸上狐疑不定。阴晴难辨。

刘邦此时脑子百转千回:是不是吕公他家的女儿长得太丑,一直嫁不出去,非要找他这样一个近四十岁的穷光蛋不可?还是她是个离过婚二次再醮的女人,抑或是有其隐病羞对人言?当下他想道,不管这女子长得如何,起码这个老丈人是有钱的主儿。既然我刘邦是个赌徒,就此赌上一把也无妨,想到此,马上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岳丈在上,受小婿一拜!”

吕公笑哈哈地说道:“贤婿请起,你且回去,这等喜事我要同夫人与小姐说道说道,你回家先做些准备,并等待好消息吧!”

吕公回到内室,当成一件喜事向夫人禀报,说是刚才我看中了一个佳婿,已把吕雉许配给人家了。夫人吕媪一听他介绍了刘邦的情况,悖然动怒道:“难道咱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非要找这么个老男人不可?你平时说咱闺女必遇贵人,难道这个刘什么的人会成大器?闹不好还得赔了女儿又丢财这叫鸡飞蛋打。”

吕公却很肯定地说:“我不会看错的,此子相貌昂藏,将来必不会在他人之下,这门亲事夫人不必疑虑。”

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吕公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尽管夫人再三唠叨,再三不愿,那吕公却是不听她的劝,意思十分坚定,一心要促成此事。

刘邦的老父老母俱是农民,兄弟四人,伯、仲、季、交,两兄早已分家单过,平日里余粮尚不见多,余钱自然更少。吕公也知刘邦家境,竟不要他家一文钱,还陪了许多妆奁,真的把吕雉嫁了过来。

成婚那天,乡间十分热闹,长长的送婚队伍,几乎铺开去有一里路长,光礼箱就有七八十口,绸缎被面架在竹竿上,整整有十余架,让人看得眼睛发热。

乡亲们都聚在路的两旁,边看热闹,边嘻嘻哈哈地说着,这个说:说不定是新娘缺只眼睛吧?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让刘季这无赖得着了;也有的说:不管新娘子缺鼻子少眼睛,只要不缺嫁妆就可以了,这么些东西,那刘家要干几辈子才得挣到呀,刘家还是捡便宜了······

刘邦在欢喜之余,也隐藏着担忧,不知道他揭开盖头之时,会遇到怎样出乎意料又不愉快的情况。

至待红盖一开,刘邦的担心被抛到九宵云外去了。这吕雉既不能说有西施之貌,也远非蒲柳之姿,还算得上是仪容秀丽、丰采照人,他因此喜不自胜,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抱牢了新娘,第一夜便成就了好事。

这门亲事虽然匪夷所思,倒还说得过去,因为刘邦毕竟还是一个亭长,虽然是个芝麻绿豆小吏,总比闾左贫户强了许多。

这桩奇事还未平息,那品公又做下了一桩叫人更哭笑不得之事,他将自己的小女儿吕媭,下嫁给了沛县城一个杀狗卖狗肉的家伙,这个人叫樊哙,长得精壮敦实,一身的腱子肉,动不动就同别人抡拳头、动刀子,粗野得很。

那是吕公有一次闲来无事,走上了街头,准备到茶馆里去喝茶,经过一个肉摊,见那樊哙正在卖肉,却来了一个小混混,拿了肉没有给钱,他一把上前抓住了他。那小混混一声喊,召来了一帮哥们弟兄,足足有五六个,这些人先是赖说肉已给了钱,再一说就是不给,看你能如何。然后就是这个抱腰,那个抱腿,想要把樊哙摔倒。樊哙一个旋身,将他们全都扔了出去,趴到了地上。那吕公再一看这个壮士,虽然个头不高,却长得虎背熊腰,膀乍腿健。那吕公叹了一声:“好一员武将呀!”就这样,他茶也不喝了,跑回家去对吕媪说道:“我已替我的吕媭找到满意佳婿了。”

吕媪一问,才知道是一个卖肉的。为了这事,她没少同他吵嘴,却仍是拗不过吕公,把女儿硬是嫁了出去,凡是得知此事的人都说: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也不知吕公怎么想的,城里多的是富家公子,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屠户。

这些话先放下不表,反正吕雉已经回到了刘邦的身边,好在吕公也没有受苦,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刘邦的心情稍安,便决心先在这芒砀山里安营扎寨,长住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原先逃跑的人,由于遭到官府的追捕,侥幸没被抓住的人没处可去,又逃回到了刘邦身边来了,再加上各种处境无法生存的农民、囚徒听说刘邦在此山中,也都汇合到了他的旗下。那时,每个百姓的心中都有着迷信思想,一是刘邦斩白蛇的传说已经传将出去:二是还有人传言这山中常有五彩云气聚集,必有贵人躲避山中:三是还听到甚至从秦皇。宫中也传出了在东南方向上有天子之气,所以在口口相传中都认为这可能应在了刘邦的身上,于是汇聚的人越来越多。一二百人集在一起已不能算是小数,一个山洞又怎能装得下,于是刘邦便命人在山洞外搭建树板茅舍,山谷之中,俨然建起了一个村落。而刘邦有时也觉得山洞里比较潮湿,不如住到茅屋里舒适。因此,刘邦自然而然地成了芒砀山中的一个新村的村长。

虽说是吕雉与儿女都在身边,刘邦可以放心过他的无忧日子,但他却在没事的时候还会一个人发呆冥想。他出生农村,父母兄弟俱是农民,混了一辈子,只落个衣衫不周,食物不济,而他也快到了四十岁的年龄,却什么名堂也没有混出来,现在竟成了一个逃犯,要长年躲在山中,不知到何时才有出头之日,还是永无出头之日,这一切都在难料之中。

堂堂一条汉子,竟藏匿于山中,成了官府通缉的对象,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同样会像老父那样,成了一个垂暮之人,这辈子,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倒不是想他的父母和兄嫂,那些用不着他去思念。老父亲常因他不好好读书,不做农活常常数落他,让他十分讨厌;大哥已经去世,嫂子因为他常带一帮无赖子弟去吃白食,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看过,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念想的是他的那几个相好的女人,一个是王媪,一个是武妇(也称负),还有一个叫曹女的,那个曹女还替他生下了一个男孩,比吕雉生的刘盈年岁还大一些,他取名为刘肥。

他忘不了没有结婚时那些游荡的日子。

刘邦是沛县丰邑中阳里人,父亲刘执嘉,母亲王含始,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

据说,刘邦的祖籍并不在丰沛这一带。他们是魏国人。

魏国国君安嫠王有个弟弟,他是战国时代著名的四君子之信陵君魏无忌。

秦国兴起,攻城略地,魏国的城池和土地不断被蚕食,眼见得魏国将亡,信陵君便想将王室藏起一支,以免秦国彻底占领魏国时王室无存。

魏无忌有四个儿子,为他想要采取这个行动时,四公子居平也已生了三子一女了。

他召来了居平,对他说道:

“你把自己的家产全部变卖掉,老父这里也给你存了一点钱,收拾一下,往东南方向走,魏国眼看将亡,我想留着你这一支,说不定能够繁衍传宗,灭秦报仇也不一定。反正,你到了无论哪个地方,就更名改姓,当一个平头百姓就是了。”

居平流着泪,跪地说道:

“父亲,眼看着秦国不仅要灭魏国,还要灭其他五国,不如父亲也不要死守这救不过来的魏国,跟着我们逃难便了,让儿子侍奉养老······”

“不行,四君子的名头太大,你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秦国也不会放过的,而且我还得在魏王身边出谋划策。不必管我,你们走吧!”

不几天,居平的父亲催促他动身,居平带着夫人和四个孩子到外面一看,一辆马车已准备好了,有些行李也都放到了车上。

赶车的是一个中年人,长得高大昂藏,体格硕壮,在这个中年人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子,也长得虎头虎脑的,在那里东张西望,精气神十足。

居平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他并不是父亲的家丁或门客,正在惊疑之际,父亲出来送别,对他说道:“平儿,你就叫他刘叔吧,刘叔曾经救过我的命,现在要来救你的命了。他是我最靠得住的朋友。”

居平瞪大了眼睛刘叔?莫不是父亲曾经说过,“有一次父亲遇刺,突然现身,杀死刺客的那个人?”他见父亲点点头,就立即下拜在地。

那刘叔仍然坐在车上,不闻不问,好像没有看到居平在下拜似的。

倒是信陵君说道:“平儿起来吧,对刘叔的恩情,岂能用下拜来感谢?不用拜,也不必谢,记在心里就是了。”

见到居平一家上了车,这刘叔也不跟信陵君告别,自顾自地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在车上,倒是刘叔先开言,他道:

“我这儿子叫刘执嘉,今年七岁,他娘死了,我带的他,以后就和你的儿女玩在一起吧!”

这一行人漫无目的,日行夜宿,来到了沛县地面,见到这里地势还好,土地也够种,百姓尚可安居,就在这里选择了一个地方,安顿了下来。

居平用带来的钱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丝绸商店,而刘叔则在离居平十几里的地方,买下了十来亩田,做了一个自耕农民。

三年之后,居平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沛县的商人,同时也没有人查过他的出身来历。这样,刘叔便跑到了更远一些的丰邑中阳里村,当了一个十足的农民。到了儿子刘执嘉十八岁上,娶了当地的一个民家女子叫王含始的结了婚,那王含始虽然是个田人的女儿,却是十分的温柔贤惠。两口子很少有红脸犟脖子的时候。

王含始实在是个宜男相,为刘家连生了两个儿子。

这些年,刘叔也老了,在一个炎夏里,老人实然中风人事不省,刘执嘉夫妇两人尽心照料,也没有挽回他老人家的命。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老人望着儿子说道:

“嘉儿,我不甘心哪,咱刘家原本是有作为的呀!”这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老人就咽下气,夫妇俩哭了一顿,就把老人葬了,至于老人说的为什么他们家会有作为,已经成了十足农民的刘执嘉没有多去想它。

据说,那王含始所怀的第三胎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那是她接到娘家的信,说老母亲病重,她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去看,娘家离夫家十多里路,看见母亲的病情并无大碍,王含始想到自家的几头猪还没有喂,就吃了晌午饭后往家里赶,走出去七八串路,眼看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就要到家的时候,天突然黑了下来,漫天乌云密布,地上刮起了卷地风,看着这场雨顷刻就下,那王含始前不见店,后不见亭,只得躲到了一棵大树下,并将上衣脱下,顶在头上。

刘执嘉知道妻子没有特别的情况是要当天返回的,就嘱咐两个儿子关门看家,自己打着伞出去迎接妻子。

快走到那棵大槐树下了,刘执嘉好像看到树下有一个人团在那里,他猜想那会不会是自己的妻子呢?正想挨近,却不料天上突然打了一声滚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而这时,有一道赤黄色的闪电,如一条扭曲的金龙从半空里突降下来,直穿那棵槐树。刘执嘉大急,他怕这道闪电伤着了他的妻子,就拼命向着大槐树奔去。待他奔到树下,竟一时风停雨收,天上露出了阳光,好像刚才的风雨雷电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地面到处有湿,惟独那棵老槐树四围一丈许的地方,地面还是干干的,没落下一滴雨。

果然是自己的妻子,刘执嘉跑近去看,妻子头上还兜着外衣,半躺在树下,只是人却昏迷不醒。

刘执嘉抱着妻子边喊边摇,妻子才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了,见躺在了丈夫的身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丈夫情急道:“怎么了,刚才个雷从树上打下来,是打着你了吗?”

“没、没啊,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是来找你的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点回家去吧!”

刘执嘉一直把妻子搀扶到了家里。

自从这次事情之后,那王含始就怀孕了,而且据她自己观察,那肚子明显比怀老大老二的时候要大得多。

等到十月怀胎期满,王含始生下一个胖小子,这孩子比老大老二来得大,又长得黑,产婆提起他的两脚,倒悬着,拍了拍他的屁股,想叫他哭出声来或把他嘴里的痰吐出来的时候,她的感觉告诉她有些异样。产婆“咦”了一声,看了看那条让她的手掌发麻的左大腿,叫道:“怎么,这孩子的腿上还有那么多的麻点点呢。”

抱去给刘执嘉看,刘执嘉认真地数了数,那麻点竟有七十二颗哩。

“这,这是什么呀?”

产婆道:“这是痣,不过,我接生无数,从来没有看到有这许多痣的孩子,是福是祸,以后让算命先生给说一说吧,看有什么讲究?”不料想,产婆刚给孩子擦完全身,包入襁褓之中,那边就有人来催她了,“李家婆婆,李家婆婆,快点去吧,那卢家的媳妇也要生啦!”“真有这样的巧事,说不定还是生在一个时辰里的呢。”

产婆又颠颠地赶过去了。

到了晚间,那产婆赶过来看这个黑小子,她说道:

“刘家的,你说巧不巧?两个孩子真的是同一个时辰生的呢,又都是男孩子。”

王含始道:“那就当作兄弟吧,如果生的是女孩子,可以结个儿女亲家。”

“还有啊,我刚才碰到了邻村的常铁嘴,问他男孩左大腿有七十二颗痣好不好,他就连说,大贵啊,大贵啊,这孩子长大后准有出息,不是封侯就是拜相。”

“果真如此,那就好了,咱们刘家就有出头之日了。”刘执嘉在旁边听到,喃喃地说道。

“他爹,那就快些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吉利一点的名字。”王含始对她丈夫说道:“大名让私塾先生取,小名我看就叫季吧,老大叫伯,老二叫仲,老三自然是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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