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找了家旅馆,才安顿下来,迟邵楠的手机就烦扰了他们的午休。
回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是紧急的公司事务,便说道:“哥,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迟邵楠恨不得将身子劈成两半,一半留在这里照顾她,一半回公司处理工作,但苦于分身乏术,他面带忧色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尽快赶回来。”
“嗯。”看出他的犹豫,回忆心念一动,“哥!”她叫了他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到他的怀中,“谢谢。”他的诚意,他的无所保留,都在攻占着她的心田,再近一步,她就要缴械投降。
迟邵楠的嘴角因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而轻轻扬起,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他温柔地低吟:“你只要记住,有我在,你永远都有路可退。”不轻言给出的承诺,说了,就不会更改。
迟邵楠走后,回忆仍久久停留,她成了乡下旅馆的长期居住客。除却在房间里的独享时光,她偶尔会在施工场所四周晃悠,偷偷摸摸地站在某个高处偷窥罗诚岩,借着他来填补回忆一角的缺憾。
初中时兴起一种叫做“子女像谁”的热潮,她既不像迟正天,也不像陈婉容,那会儿总会疑惑,她是不是从孤儿院里收养来的孩子。原来,她长得像罗诚岩。远远地望着,回忆觉得真的很像,不知别人看到,会不会说他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在回忆出神的时候,工地上传来一声惨叫。她看到罗诚岩抱着左脚,脸上因为疼痛的缘故直冒汗珠。焦虑地小跑过去,他的身边围满了工友,叽叽喳喳地讨论对策。工地施工危险系数本身就高,大家平常都小心翼翼,生怕被砖块砸到磕到,去个医院一不方便,二又要花冤枉钱,实在不值当。
回忆站在一边干着急,迟邵楠远在千里,帮不上忙,她一个人不断地搓着手,急得要溢出泪水。
一辆车子停在近旁,吹起漫天的风沙。车里,祁颂唐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回忆愣的止住了眼泪,仅片刻,她看到三两个人搀着罗诚岩与她擦肩而过。
祁颂唐扶着车门,一双眸子直直地看向呆若木鸡的她:“你不上来?”
“哦,”回忆才反应过来,自发自觉地坐到了车后座。不经意的举动引来祁颂唐的冷然一笑,不明白是在何处惹恼了他,她挪到边上,努力避开后视镜的照射范围,做个乖觉的隐形人。
罗诚岩是被木板上的钉子戳进了脚底,急需消毒拔出,医护人员看她紧密陪同着,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家属,便让她先去缴费。
回忆急匆匆地往服务窗口走,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惊觉身上没带一分一厘。她快步回转,急诊室外不见他的踪影,难道……她又往前多走了几步,径直推开楼梯口的安全门。他真的站在楼层之间的转角,面对窗口,留给她一道孤高的背影。再走上前,闻到时浓时淡的烟味,飘散在狭小的空间。她其实讨厌男人抽烟,颓废的象征,可他截然不同,回忆从他的颓废中看到一丝孤绝的冷傲,动人心弦。
怎的又在不经意间欣赏他的一举一动,她敲醒神游的脑袋,双手交垂,小心问他:“那个,你有没有带钱?”
“你知道你在像谁要吗?”祁颂唐一边嘴角朝上,讪笑道,“我帮你带他来医院已是仁至义尽,你还妄想我出钱来救一个曾经伤害过我家人的人。回忆,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理由来说服我救他?”希冀着她能扯出一推蛮理,然而没有,他看到她的脸上的表情在晦暗下去,终究,不是从前的那个她。罢了,他从西装的里袋里掏出钱包。
“我会还你的。”回忆倒退几步转身。得空回来的时候他竟不在原处了,通道里亦无他的踪迹,看来是走了。她掂着手里的黑色钱夹,深陷茫然。
纯色的帘布拉开,罗诚岩吵嚷着要出院,一点不顾工友的劝阻,踮着脚在急诊室乱窜。
回忆远望着他被白色绷带紧密缠绕的右脚,嘴唇紧抿。工地附近的临时搭建房挡不住强风暴雨,要住人都勉强,何况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伤患。她略一思索上前帮忙劝说:“你的脚伤成这样,先不用急着回去,就在医院待一阵子。”是熟悉的局外人的语气。
“不用了,”罗诚岩一手撑着床壁站得并不稳当,看到回忆时才依稀记起是她和另一位男子救了自己,于是赶忙弯腰致谢,“小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们。我的医药费是多少,我马上还给你们。”
“医药费,”回忆犹疑着握紧手里的钱包,医药费并不是她出的。祁颂唐不说一声就消失了,她要怎么把钱还他。亮出一抹笑说,“没关系,我帮你办了住院手续,你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这怎么行,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出狱之后,他仿若遗世独立,世上之事皆与他无关,不想与别人产生联系,以免日后无以为报。他的一生,从此后干干净净,孤独终老,大抵不会再有变数。
“不——麻烦的,”回忆眼珠转动不定,“你……您就安心住着。”舌头打结,只有行动还利索,她不由分说地拿起拐杖,另一只手搀着罗诚岩。住院部有利于他安心养伤。
“不行不行……”罗诚岩推着手。
一来二去,你来我往,他看到了她手间的银镯,“memory”的字样清楚可见。
瞬间,往事如烟,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