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翎王?”宁木槿诧异地看着寒翎王斜坐在桌旁,以手撑腮,邪魅地朝她笑。
“爱妃回来了?让本王等得好久。”
寒翎王站起身来,扬袖一挥,宁木槿这才发现,云浚的身后赫然走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是名儿。
这下她总算明白,为何云浚逼不得已留在了她的房内,原来是名儿在他背后用匕首顶着他。
你怎么会被他们制服?——宁木槿看向云浚,睁大双眸,无声询问。
云浚耸了耸肩,眉眼一挑,表示他不由自主。
好个不由自主!——宁木槿冷冷瞪了云浚,哼声别过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是谁?”寒翎王走近宁木槿,皱眉而问。
“不认识。”宁木槿回答得直爽,面不改色。
云浚亦是一脸不意外,伸手摩挲着秀气的下巴,一副思索模样,看向寒翎王,不确定问道:“我可以走了?”
寒翎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半响,声音夹着几许寒意,“慢走,不送!”
待云浚离开以后,宁木槿对寒翎王不再理会,泄气地坐到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老天,为何连个让她失落舔伤口的时间也不给?为何让寒翎王找来了?她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啊!
茶水一杯续过一杯,宁木槿似将茶当成了酒,拼命饮之,想要抹去方才在梨花谷发生的不快记忆。
时间缓缓的流逝,直到窗外的雨滴落成了滂沱,大雨刮得树叶哗哗作响,寒翎王一直没有打扰宁木槿,只是坐到木桌对面,与宁木槿对视,静静地看着宁木槿独自喝着“闷酒”,并细心吩咐名儿将空了几回的茶壶换上微热的清酒。
他何时变得这般体贴?喝到了一定的程度,宁木槿脸色微醺,迷离的水眸轻微地瞟了寒翎王一眼。
唇角微勾,宁木槿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几许凉意道:“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是吗?我不过想让你发泄下心情而已。”寒翎王揉了揉额角,凤眸半阖,连夜赶到她所住的客栈,又坐旁等待了这么久,不禁让他起了睡意。
“发泄?”宁木槿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淡淡冷笑了一声,“有些事情只会永远沉淀在心底,越驻越深,不停息的疼着。最无形的伤害却是最痛的,你明白吗?”
宁木槿仰头将杯中的清酒再次一饮而尽,云浚说得没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能模糊片刻的清醒,可是……她今天好像喝了很多,白天喝,晚上也喝,为什么都喝不醉呢?
她醉了!月寒翎王的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伸手夺过宁木槿的杯子,沉声道:“你不能再喝了!”
宁木槿恍惚地摇了摇头,乏困地眨了眨眼,伸出手指着寒翎王理直气壮道:“我没醉!我只是觉得有点犯困。”
说完,宁木槿趴到桌面,沾桌即睡。
“后半句说的倒是实话。”寒翎王轻挑着眉,微眯的凤眸在晕暗的屋内有种魅惑之色。
他伸出长臂,将宁木槿的秀发轻轻捋起,远离洒湿的桌面,转身对默然待在角落的名儿吩咐道:“去取些龙脑来,让她夜里睡得安稳些。顺便带点热水,帮她清洗下。”
“是,王爷。”名儿颔首,退出了房内。
寒翎王将宁木槿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薄被后,坐到床边。
似乎经过了一番小小的挣扎,寒翎王清了清喉咙,对着呼吸匀称的她,面带窘色道:“女人,听好了,今日所说的话,我只说一遍。”
寒翎王顿了顿,仔细瞧了宁木槿,确定她真的是睡着了后,才徐徐说道:“我知道那日对你下药伤害到了你……事后我也有些后悔,你我不过都是皇命难为,我不该将怒意全然发泄在你身上。宁木槿……我明白,明白你所说的无形的伤害却是伤人最痛。今夜的你我也曾经历过,那种疼到独酌多少酒都无法浇平的伤口,呵……我都已然忘了那是多久之前的我了?一年前?两年前?不是……是当皇上将你指婚给我的那一年,我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此疯癫的那一年……后来她死了……不曾给我任何机会补偿……”
“……离然,为什么不理解我……为什么……”睡梦中的宁木槿发出呓语,喃喃声中,唤的是寒翎王听过的名字。
离然…原来你真的对那神医有意……
寒翎王蓦地沉静,他扯了扯唇角,凤眸露出少有的寂寥与凄凉,声音中透着一抹难掩的揶揄,“呵呵,你是我的妃,可你心里却装着别的男子。宁木槿……你说,我们这样是否算是同命‘鸳鸯’?”
寒翎王伸出手背,温柔地拂过凤洛歌白皙的脸颊,眸底浮现一丝决绝,出声继续道:“对不起……为了南羽朝的大业,我不得不将你绑在我的身边,也不得不掐断你心里的情丝。”
寒翎王低下头,重重地闭上了眼,他也曾经抗拒过,彷徨过,甚至堕落过,可当那日看到皇帝一身疲惫,苍老鬓白地出现在晚宴的时候,他死寂的心湖忽地似被投了颗巨石,涟漪荡尽。
宁木槿浅浅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继续睡觉,却是将寒翎王的手臂当成了抱枕,娇颜露出安稳的神情。
寒翎王的心不由得轻震了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抽了出来,黯然道:“我看我也醉了,竟与你说了那么多的胡话。”
此时,门外响起的细微的动静。寒翎王霍然起身,快速敛去脸上的忧色,神色自如地走离了床帏。
“叩——”敲门声清脆响起。
“进。”寒翎王出声道。
名儿提着热水与香炉走了进来,点头又唤了声:“王爷。”
“你好好照顾她,明日她若醒了,将她带到垓州衙门处。”
“是。”
寒翎王走出了屋子,意味深长看了对面紧闭的房门一眼,伸手招来他贴身的暗卫,暗卫了然点头,遂又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影。
这一夜,暴雨如注,寒翎王独白,宁木槿饮醉,云浚溺声,而梨花谷的那一片梨花白雪,是否被雨水浇落打折?落了满地?
叹!这夜,谁人不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