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啊——”姜伊伊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浑身无力。
已经几个小时了，她夜始终重复着之前的工作。雨早就停了，天也快亮了，她的手也酸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唐宿夜却还在那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弹着单音符。
绿皮本已经记了十几页，还有更多页被唐宿夜残忍无情的撕掉，光荣牺牲在了垃圾堆里——她终于知道那些垃圾是怎么来的了。
“姜小姐，你高音谱号怎么画得像鬼画符？”
“没关系，我可以改一下。”
“姜小姐，你音乐符号不精通，英文字母也不会吗？”
“咦？”
“姜小姐，你以为写得潦草点就算是记下来了吗？
“哦，对不起。”
“姜小姐……”
“哦。”
“姜小姐……”
“哦。”
一声一声的姜小姐充满了讽刺，仿佛是她所有错误的开场白。
姜伊伊有点想呕吐，她已经从最初的能言巧辩，玩世不恭到毫不在乎，沉默是金到头昏脑胀，然后是一片空白，几乎是机械式的听从他的指教和安排。
她摸摸脸，有点发烫，但是手指居然是冰凉的。
“喂，喂！”唐宿夜好象是见她没回答，正朝她走过来，“主歌第一句和这个备用部分不是重复的，我明明弹出了差别，你怎么记的一模一样，像抄的？”
“哦，是吗？”姜伊伊下意识应了一声，实则什么都没听到。
“怎么了？”唐宿夜见他的样子，突然半蹲了下来，平视着她。他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了，不知是经过一整晚的创作和对牛弹琴使他无语了，还是真的在体恤她的疲惫。“要休息一下吗？”
姜伊伊有点受宠若惊，但因劳累而迟钝的大脑使她无暇思考，“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唐宿夜看了她一眼，掏了口袋，一无所获后，到吧台那里拿了一盒递给她。“你还好吧？”
“唔……没事。”深吸，须臾，偏头朝肩膀外吐出一口，姜伊伊调整了一下呼吸，直接把手里的烟按熄在玻璃茶几上了，“谢谢。”
“是不是淋雨感冒了？”唐宿夜突然话多了起来，他们像是互换了灵魂。“我可不希望你生病严重到需要去医院，我也说过了，这附近只有一家精神病疗养院。”
“我很好。”姜伊伊无力地回应着他的嘲讽，是调动起前身所有的素质。
唐宿夜还不善罢甘休的样子，思忖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茶几上大半根烟头，半晌，又说，“我听说，有的心理医生建议他患抑郁症或者躁郁症的病人吸烟，以缓解焦虑紧张感，姜小姐，你……？”
“你说什么？！”听了唐宿夜欲言又止的话，姜伊伊声音高了八度，双眼圆瞪看着他，胸口起伏，四肢却无力。
下一秒，她昏了过去，眼前一片黑暗。她不是吓晕，乃是给气晕的！
他居然怀疑一个心理医生吸烟是为了缓解抑郁症？！姜伊伊万万不能接受，只是，临昏倒前，她听到他一声焦急的呼唤。
“姜小姐——！”
唉，她又哪个音符记错了……？
从朦胧到清醒，姜伊伊感觉只花了几秒钟——她这回是被冻醒的。
她发现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儿，躺在沙发上，不过不是唐宿夜房间的那个。
“咦……阿嚏！”意识到环境的陌生，姜伊伊猛地坐起来，打了个喷嚏，发现身上盖着的是件男人的衣服。
是唐宿夜的吗？
他在哪儿？这里是哪里？昨天……应该是昨天吧？她不是气得晕倒了吗？唐宿夜后来做了什么？这里……总不会是他说的什么精神病院吧？
环顾四周，这是间窄狭的密闭空间，目测大概不到十平方米，没有窗，门就在她眼前几米远，三面镶着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没有一丝空隙，这也是房间看上去小的原因之一。另一面就是门，门两边贴着深绿色的壁纸，和她坐的沙发，脚踩的地毯一个颜色。
使屋子里明亮的是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明橘色的光芒，把房间的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咔嚓，开门的声音。
“醒了？”唐宿夜看到她醒着，面色有一刹那的放松。
“这是什么地方？”姜伊伊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看他身后的景象，居然是他的工作室，她瞬间也放松了，“这是你的书房吗？”
“算是吧。”唐宿夜倚在门口，把手里的东西丢给她，“你感冒了。”
姜伊伊并没有伸出去接，而是任那东西落在沙发上，才拿起来看，“这感冒药我怎么没见过？”
“你看不懂英文吗？”唐宿夜嘴角微扬，好象讽刺别人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变好，“那是我从英国带来的药，你看看，没有过敏的配方就快吃了，我们还有工作。”
“还有？！”姜伊伊吓叫了一声，她忆起刚刚睡的也不安稳，梦里都是音符，“我、我昏迷了几天？”
“只有几小时而已，不过天已经亮了。”唐宿夜边说边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杯水。“看你没发烧，就把你搬这里来了。”
“……是你抱我进来的？”
唐宿夜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白了她一眼，“No，是像拖死狗那些揪着你的头发拖来的。”
真是够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姜伊伊真想抽他嘴巴，但可惜现在没有力气。
“哦。”姜伊伊冷冷地应了声儿，就着水吃了药，“那我病没好还要睡觉，暂时也工作不了，更何况是那么有挑战性，费脑细胞的工作。”
“给我起来！”唐宿夜眼见姜伊伊眯着眼要躺下，急忙跑过去，揪起她的胳膊，迫使她继续坐着，“你不工作也就算了，既然醒了，还不回你房间睡？”
“那你昨天怎么不直接送我回我房间？”姜伊伊说完又下意识的望向唐宿夜的右腿，试探着说，“真的不是因为你修窗时腿受伤，抱不动我了。”
唐宿夜放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冷哼一声，“你真以为你比坏掉的窗户杀伤力小么？该减肥的女人，我腿不瘸时也抱不动你。”
“我……”姜伊伊有点无言以对，她当然并不胖，但从小到大总是比和她一样身材的人重上好几公斤，父亲在世时常说，她的骨头硬，是倔强的丫头，要学得糊涂一点，才能早点得到幸福。
那时她以为父亲在调侃她，但没想到几年后，她就因为倔强轻狂吃了苦。后来，之所以会选择学心理学，也是想要自救和解脱。却没想到，在这门功课上，开辟了她的事业。
“喂，你发什么呆？！”
“我是困了……哈哎……”唐宿夜打断她的思绪，姜伊伊打着哈欠，敷衍了一声，暗忖，只不过，这事业现在遭遇了瓶颈，问题就出在眼前这个奇葩的男人身上。
“那是药效显出来了。”唐宿夜俯视着她，忽然变得有点严肃，“不过，姜小姐，这不是你能睡的地方，回你房间去。”
“有什么问题吗？！”姜伊伊不解他的态度，真的倔强了起来，“刚刚我也睡了，又不差这几个小时。我没力气了，走不回不去了，今天我就偏要在这儿睡了！哦，谢谢你的衣服，就是太薄了，我刚刚冻醒了，下次记得买件厚的。”
“你！”唐宿夜眼睁睁看着她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就再不动了。他扬起手做了一个打人的动作，手却僵在半空中；又试图将她抱起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别关门，拜托！”姜伊伊突然在他背后开口。
唐宿夜脚步顿住，手抚着门把手，没有回头。“你还想怎么样？”
“这房间隔音设备好吗，要不你在外面弹首摇篮曲给我助眠，好不好？”
砰！门带着怒火被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