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也没多说,便让人叫了睿亲王出来,待到众人入席坐好便开始传膳。用膳之际,桓帝悄悄留意着太后的脸色。刚好睿亲王说到学堂的事,正讲的兴高采烈,“母后,今天太傅教的东西可真是不少,什么‘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还有什么……”
太后却似没什么兴趣,摆手道:“小澜,改天再说罢。”
——这便奇怪了。桓帝心中疑惑,母亲果然是有心事的,连平日最疼爱的睿亲王说话,也是没有耐心听下去。近些日子总是这样,不管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开始还以为是身体不适,然而也没见传召过太医诊脉之类,气色亦没什么不好,倒像是装着什么心事。
然而太后不说,桓帝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他深知自己的母亲,不肯说的事问破喉咙也是无用,因而心中虽然疑惑,但也只是默默的吃饭不提。太后见他出神,问道:“佑綦,在琢磨什么事儿呢?”
桓帝不敢多猜,忙道:“没什么。”
“你们慢慢吃着,多喝点汤。”太后放下手中的金边白瓷汤勺,起身领着双痕往内殿去,将伺候的宫人全都撵走,然后才问:“双痕,你看佑綦方才是怎么了?”
“娘娘是问皇上么?”双痕扶她坐好,加了一个什锦干花的锦缎软枕,回身端了一盏香露过来,细声道:“依奴婢看,皇上多半是担心太后娘娘。”说着压低了声音,“近几月因为公子的事情,娘娘总是茶饭不思、举止恍惚,皇上素来仁孝,难免会担心娘娘身体不适。”
“忻夜他——”太后满心怅然无助,一语未了,便听外面宫人一阵提声欢呼,不由蹙眉道:“做什么呢?怎么这般咋咋呼呼的,你去瞧瞧。”
“启禀太后娘娘,大喜!”双痕还没来得及出去,便有小宫女进来禀道:“刚才凤鸾宫的人送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怀孕了。”
“皇后怀孕?!”太后显得颇为意外,片刻才问:“皇上呢?已经过去了吧?”
小宫女低头回道:“是。”
“这样——”太后静了半晌,侧身朝双痕吩咐道:“你去找一件喜庆点的衣衫,等下到凤鸾宫去看看皇后。”
因为寡居多年,太后做妃子时穿的衣衫都已弃用,好在年下做了新衫,双痕便挑了一件绛红色的刺金繁绣云锦长袍。发髻自是不用重新再挽,只添了一支九转连珠赤金双鸾步摇,又将翡翠镯子摘下,换成一对双连玲珑滚珠珊瑚手串。双痕熟练的抿着细碎发丝,不解道:“原本该皇后娘娘过来请安,娘娘何必如此费事?倒还特意换了衣衫去看晚辈,有皇上过去也够了。”
太后眸中光线闪动,像是有什么话欲言又止,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良久才道:“去瞧瞧吧,也是个可怜招人疼的丫头。”
双痕手上动作顿了顿,语声微凝,“是——”
太后对着光滑如水菱花铜镜一照,已是光彩照人、容色映目,恍惚忆起自己年轻之时,因而叹道:“自从先帝去了以后,便不大穿着这些鲜艳的衣衫,如今添了她们几个小丫头,哀家就更不好意思再穿了。”
双痕淡笑道:“娘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娘娘穿着这些衣衫,比皇后娘娘她们穿着还好看呢。”
“净是胡说。”太后微笑摇头,出门早有小太监备好金顶鹅绣的百凤云辇,搭着双痕的手上去,片刻功夫便赶到了凤鸾宫。门口宫人见是太后娘娘亲自驾临,慌不迭的上来请安,正要着人进去通报,却被太后叫住道:“不用,哀家自己进去便是。”
到了内殿门口,正撞见太医院首座俞幼安出来,紧着上来行了礼,躬身道:“给太后娘娘请安,皇上正在里面陪皇后娘娘说话。”
“嗯,那就让他们小夫妻先说说。”太后招了招手,领着俞幼安到了偏殿说话,让双痕撵退了殿内宫人,问道:“皇后的身孕有几个月了?胎像如何?”
“还不足三月,至于胎像——”俞幼安稍有迟疑,低声道:“微臣正要过去禀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胎像不是很好。”
“哦?”太后默了默,淡声问道:“是什么缘故呢?”
“目前微臣也不清楚。”俞幼安皱眉摇头,“可能是因为头一胎的关系,也可能年轻身子还不足,总之不是很稳,只怕后头的日子多半有险。不过皇后娘娘身子好好的,兴许是刚怀上还不稳固,过些日子再诊一诊,怀胎时多调养调养就好了。”
太后略微沉默,末了道:“这些话别往外说,免得皇后听见反而担心不安。”
“是,微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