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白心中微微一暖,但也明白,对皇帝称兄道弟并不合适,因此只是颔首微笑。细细凝视皇帝,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尽显华贵威仪,眼角眉梢颇为英气,虽然彼此同母,但于相貌上并无半分相像。
“母后病了。”桓帝的声音恍若无波古井水,寂寂沉沉,“——因为你。”
晞白更加愧疚,只能道:“是做儿子的不孝。”
桓帝眉梢一挑,似乎对他的自称很不习惯,但他性子深沉,并没有因此说出让人局促的话,眸光变化莫测半晌,问道:“事情总要有一个了局,你打算怎么办?”
晞白心头生凉,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潜台词。
桓帝朝案头走去,执起一盏白玉碎瓷酒壶,叮咚水声响起,转身端来一盏小小的酒杯,递了过去,“朕希望——,你不要让母后为难。”
虽然自己早就准备赴死,但此刻听皇帝主动说出,晞白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冷,更觉自己方才那点暖意可笑。诚然皇帝算不上暴戾之君,但也并不优柔,又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前朝皇子,一个莫名其妙的异父哥哥,帝王之家,果然都是这般无情的。
晞白静了半晌,只问:“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自己并不怕死,亦不怕为了亲人而死,然而要自己死的人是至亲的话,却又情何以堪?!这句话一问出来,就后悔了。
桓帝淡淡道:“是朕。”
“那就好……”晞白忽而笑了笑,看来母亲毕竟是母亲,不会来逼自己,至于这位皇帝弟弟,——事关江山社稷,自己也不想去怪他了。
桓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什么答案。
“臣会喝的。”晞白抬头,目光中并未有半丝惊慌憎恨,“只是臣有两个请求。”见皇帝点了点头,说出了最后的请求,“第一,希望皇上能够放过不相干的人;第二,如果可以的话,臣想最后再见一见太后。”
“好,朕答应你。”
晞白心头一宽,但见皇帝迟迟没有动静,以为他有所担心,遂道:“皇上放心,一切都是臣自己愿意,与他人无干,臣也不会在太后面前多嘴。”
“哥哥……”桓帝艰难开口,抬手道:“请吧。”
晞白一怔,没想到自己临死前还能听到这声称呼,不禁苦笑,对于皇帝来说这已经是难得了吧。何必再去想呢?抑制住心中的悲凉,站起身来。
太后的病出乎晞白的想象,袅袅轻烟后面,蝉翼绡纱内里,躺着脸色苍白正在安睡的太后娘娘。晞白还记得初见太后时,那惊鸿一瞥的风姿,那样的风华绝代,那样的温柔似水,然而眼前静静躺着的女子,仿佛一夜之间衰老憔悴了下去。
桓帝示意不要说话,招手让晞白退了出来。
难道就只让自己看这么一眼?晞白正在迟疑,桓帝低声开口道:“朕想让你先看一看,母后真实的境况。”招手唤来吴连贵,“去里面通报,就说半个时辰后,朕要与太后一通提审刑部要犯。”
晞白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桓帝只是淡淡苦笑,静默不语,出神的望着面前的沉水香烟,目光飘移不定,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半个时辰之后,晞白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