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可没那么厚脸皮。”双痕亦笑,又道:“咱们这次出来的日子不巧,偏偏赶上中秋,今儿下午还得回宫去,一来一回,又得劳动娘娘了。”
“动动也好。”太后微笑,“虽说宜于静养,也不能静得太过。”
双痕颔首道:“好在后面没什么大节,过完中秋回来,总得到年下去了。”
太后吞了药丸,又端起花茶压了压味儿,徐徐道:“这里静静的,又能常见着先帝种得那两颗红豆杉,心情一好,回头连药都不用吃了。”
双痕回道:“正是如此。”
原本预计黄昏前回宫,因为时间充裕,太后便打算先午睡片刻,起身道:“也不知道月儿怎么样了?好些天没见着,倒想让她陪着说说话。”
“明儿中秋,小郡主一定会进宫的。”双痕正在劝慰,忽地听见外面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忙扶着太后坐下,“娘娘稍等,奴婢出去瞧瞧。”
谁知不待她出去,便见一个小太监不顾礼数闯了进来,哭丧着脸,叩头道:“太后娘娘……,赶紧起驾回宫吧!”
双痕喝斥道:“没规矩,好好说话。”
太后倒是一贯的温和,问道:“怎么了?”
小太监急得脸上一阵发白,抹了抹汗,“宫里出、出大事了……,晌午皇后娘娘请小郡主说话,不知怎地……,小郡主突然就晕倒了。”
“别急,慢慢说。”太后眉头微颦,安抚道:“怎么晕倒了,眼下都快中秋,难不成还会中了暑热?太医呢,怎么说的?”
“太、太医说……”小太监连连叩头,“说……,说小郡主是中毒……”
“什么?!”太后豁然站了起来,起得太急,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双痕赶忙上前将其扶住,“才出来几天,怎么就……”静了静,“不用收拾东西了,即刻起驾回宫。”
云枝近来心思恍惚,晌午进宫原说给太后请安的,到了懿慈宫才想起,太后前几日就移驾去了流光苑。自己不免觉得好笑,正要回去,却在荣康门撞见云皇后。许是要化解前次的芥蒂,云皇后这次显得格外谦和,竭力邀请云枝去宫中坐坐,散散心。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云枝与皇后并无旧日宿怨,再想着那日在气头上打了玉湄儿,让皇后当面下不来台,心中略有歉意,因此虽不是很情愿,也勉为其难答应小坐片刻。
云枝与皇后能说的不多,况且彼此都有心事,气氛并不算好,只是不断喝茶。两人坐了不到片刻,便把一壶玉霜枫露茶喝完了。云皇后唤人进来添水,谁知进来的却是玉湄儿,皇后知道她二人不对付,蹙眉道:“不是让你歇着吗?”
一名小宫女慌张跟了进来,小声埋怨,“玉姑娘,都说娘娘不让叫你的。”
云皇后不愿多事,摆手道:“算了,倒完茶就出去罢。”
玉湄儿忙诺诺道:“是,奴婢这就出去。”
待玉湄儿出去,云皇后又陪了不少好话,只说玉湄儿不懂规矩,让云枝别放在心上云云,又怕气氛僵住,赶紧拣了别的话题来说。
云枝一向颇为厌恶玉湄儿,陪皇后小坐已属勉强,被这么一打岔,更没心情,只是抿茶不语,寻思着说两句便要告辞。不料顷刻之间,腹中便就疼如刀绞,胃里更是不住的翻涌,“哇”的一声,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
眼见云枝脸色变得惨白,云皇后都吓得呆了,怔怔看着云枝晕倒在地,半晌才朝外惊呼喊人,凤鸾宫内顿时乱做一团。还好有名老太监反应的快,火速传了太医过来,稍作诊断,旋即确定了是中毒。
刚巧桓帝也从流光苑回来,得了消息,脚不沾地赶了过来。进殿先见被人看起来的玉湄儿,正跪在外殿柱子旁,来不及多问,先冲进去询问云枝的病情。却是没什么多可说的,太医简简单单回道:“是砒霜。”——语气笃定,想来稍有医术的人都能确诊。
云皇后跪在一旁脱簪待罪,瑟瑟发抖。
然而桓帝此刻完全顾不上责问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枝,颤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急急回头,问道:“小郡主的毒解了没有?”
“已解大半。”秋风萧瑟的天气,太医一面抹汗,一面回道:“幸亏小郡主先时喝过绿豆粥,原有些清毒功效,加之吐了一口,余毒应该不会太多。”
桓帝额上青筋乱跳,斥道:“不要啰嗦,朕只想确定她有没有事!”
“臣、臣尽力……”太医结结巴巴,哆嗦道:“应该、应该能……”
“没有应该!”桓帝一记怒喝,掷地有声。
事情很快有了结果,凶手正是玉湄儿,当时趁着添茶的功夫,将早已藏在指甲里的药膏点入,倘使不是云枝早起喝过绿豆汤,或许此刻已经毙命。桓帝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如此震怒过,云皇后自知后位不保,当即上折自请废位。
然不过皇帝的怒气却不能平息,更后悔自己不该顾及皇后的颜面,没有下旨将玉湄儿撵出宫去,此刻悔恨莫及,对皇后最后的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没多久,很快传出圣旨来,“小郡主若是有事,相干人等全都不用活了!”
——言下之意,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云皇后闻讯瘫坐在地,到此此步田地,反而平静了,然而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