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却已经唤人去传了玉湄儿,等人到了,既不理会皇后,也不拿正眼瞧一瞧玉湄儿,只与旁边的宫人吩咐,“这个奴才尽惹皇后娘娘生气,好好掌她的嘴!”
玉湄儿怔了怔,却也不敢起来。
在宫里,小郡主的话和圣旨是差不离的,谁敢得罪她?再者玉湄儿出身卑微,偏偏近来颇得皇后器重,早有不少宫人眼红看不惯,今儿得了机会岂会放过?立时上去一个伶俐的小宫女,“啪啪”便是几巴掌,回头看了看云枝,并没有叫停,于是更加放心大胆的狠狠掌起嘴来。
云枝只托着腮看那纷落的桂花,对旁边的声音充耳不闻。
云皇后不料她突然发难,微微吃惊,然而事情是自己挑起的,反倒不好劝阻,过了片刻,只见玉湄儿的脸颊已经红肿,忍不住道:“算了,暂且这样吧。”
“那怎么行?”云枝一本正经道:“我既然答应了替皇嫂出气,自然不能轻饶这些奴才,若是大表姐知道不愿意,只让她来找我就是。”
“……”云皇后被堵得哑口无言,正在着急,偏头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过来,赶忙起身,“给皇上请安。”
桓帝忙完前面的事,便急急回来找云枝,不料一来便看到这么奇怪的一幕,挥了挥手,止住打人的小宫女,方问:“怎么回事?”
云枝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这个奴才惹皇嫂生气,所以教训一下。”
“怎么惹你生气了?”桓帝眉头微皱,朝皇后问道。
“没甚要紧的,不过是多嘴说了几句闲话。”
桓帝不悦道:“既然没什么大事,大喜的日子打人做什么?”
云皇后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说玉湄儿有错,必然要编一个让皇帝相信的理由,况且自己并没有惩戒她的意思,可说得轻了,不免又惹得皇帝不高兴。至于方才跟云枝说的那些话,更是没法说出口,别说玉湄儿没有邀宠之实,即便真有,身为皇后也不能犯妒,为皇帝打理后宫,使得后宫女子雨露均沾,原本就是中宫皇后的本分。
不过桓帝的心思不在皇后和玉湄儿身上,随意问了两句,将玉湄儿打发走,走过去朝云枝道:“怎么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教朕好找。”
皇帝言语间真情流露,云皇后看在眼里不由微微心酸。
“来到不是正巧嘛,刚好赶上。”云枝起身,将一裙子的金桂花瓣掸落于地,仰面看着皇帝,又撇开目光,“看见有些人挨了打,心疼了吧。”
“胡说,朕为什么心疼她?”桓帝正欲多说,侧首看见云皇后还在身边,只得先打住话头,吩咐道:“今儿宫里的太妃都出来了,正在跟太后一起摸牌,你也别在这里站着,过去伺候着罢。”
“是。”云皇后捏紧了绡纱手绢,仪态大方的从容退去。
待皇后走远,桓帝这才朝云枝问道:“是不是听了母后前些天说的话,心里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云枝学着皇帝的口吻,扭脸道:“再说,姑母的话原本就没错,句句都是为了我好,不听才是傻子呢。”
桓帝微笑,“还说你不生气?!”
云枝不答,想起方才皇后说的那些话,再忆起当日醉心斋所见,心中气闷,——正所谓“由爱生忧患,由爱生畏怖。”因情动而不免越发见疑。忍不住胡思乱想,难怪皇帝来的这么及时,八成是来救场的,可知皇后的话亦是无风不起浪。
桓帝再猜不到她做如此想,见她不言语,只当是一时闹小性子,两人自幼熟惯,上前握起那纤细的柔荑,“怎么了,这么些天没见都不说句话。”
“没什么可说的。”云枝将手抽出,赌气道:“你只管去关心你的美人儿,我自有我的去处,人来人往的,拉拉扯扯做什么!”
“你要去哪儿?”桓帝想起上午的事来,眸光一沉。
偏偏云枝还故意气他,“兴你整天左拥右抱佳人,难道就不许我找个如意郎君?往后嫁了人,一起看花赏景、把酒吟诗,什么风雅事做不得,怕是整天都忙不完……”
桓帝又急又怒,“你要嫁谁?!”
“你管不着!”云枝见他高声,自己也不免生气,肩头更被皇帝捏的紧疼,掰了两下却是掰不动,“你做什么?弄疼我了。”
桓帝赶忙松了松,却不放手,沉声道:“朕不许你嫁人。”
云枝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气性上来,反倒故意盈盈一笑,“不许?难不成我嫁了人,你就把那人的脑袋砍了?”
“朕说不许!”桓帝手上用力一带,将云枝揽入怀中,任她挣扎了半晌,方道:“月儿,你明明知道朕的心意,做什么偏来气朕?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你自己知道!”云枝被他抱得久了,反倒软了下来,细细想过,不免鼻翼有些酸酸的,哽咽道:“你已经有了皇后、妃子,还不够……,连那样的女子也……”
“皇上……”候全找了半日,总算找到了皇帝,抬眼一看,吓得赶紧转身,口中还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哎哟,奴才可什么都没瞧见!”一溜烟告退,连带将后面的小太监一并撵走。
云枝一向矜贵骄傲,何曾有过这般梨花带雨的狼狈模样?听了候全的话,更是羞窘得不行,使劲挣开了皇帝的怀抱,跺了跺脚,一句话也不留便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