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祺宫闹鬼一事,很快有了结果。
桓帝下旨,处置了荣祺宫内造谣生事的宫女,文氏被贬为庶人,——至于玉湄儿,皇帝竟然连提都没有提,仿佛根本不曾在荣祺宫中见过她。云皇后起先还惴惴不安,毕竟是自己主导了这场风波,皇帝不可能猜不出来,原想着只要能让文氏落罪,自己纵使受到皇帝指责也足够了,谁知道竟会安然无事。
皇帝不处置玉湄儿,多半是因为贤妃韩姜的缘故,没想到连自己也轻易放过,一句苛责的话都没有。玉湄儿看出皇后的担忧,笑劝道:“皇上终究是爱惜娘娘,况且娘娘正在病中,又怎么苛责娘娘呢?娘娘且安心罢。”
“但愿如此。”云皇后轻叹,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让云皇后意外的惊喜接踵而来,早先跟皇帝说起过继皇子一事,一直没有旨意,谁知过了几天,桓帝竟然主动提及起此事来。眼下皇帝有二子二女,大公主承雅乃是先贤妃韩姜所生,乳名青芽,因自幼失去母亲,一直都是放在太后身边抚育。二皇子承铭乃废妃文氏之子,三公主承姝和四皇子承渊乃瑜妃所生,其中四皇子还尚在襁褓之中。
在桓帝看来,皇后既然想过继子嗣抚育,自然是想要个皇子,为将来做保障。瑜妃所生的小皇子,乃是她盼了多年的宝贝,大公主和三公主又是女儿,看来看去,也只有文氏所生的二皇子了。
如今文氏被废,早已经没有抚育皇子的资格,而假使二皇子为皇后抚育,将来也就算是嫡子,且皇后并无所出,待之应当不薄,于二皇子而言未必不是好事。谁知道二皇子年纪虽小,性格却是执拗的很,任凭身边的人怎么劝说,就是横了一条心不答应,哭天喊地,只要自己的母妃文氏。
如此一来,桓帝也不便勉强于他。
云皇后知道后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淡淡以对。玉湄儿在旁边劝道:“也罢,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他既然不愿意,即便养大了也是不贴心的。”
对于二皇子承铭,云皇后本来也没有多大心思抚育,一看到那张肖似文氏的脸,自己哪里还会有什么好心情?不过文氏害得自己小产,伤心了这么些年,如今也该让她尝尝是什么滋味儿!不成便算了,何苦放到跟前跟自己添堵?况且二皇子年纪不小,即便正的养大成人,只怕也像玉湄儿说的那样,终究是不亲的。
原本此事便要就此了结,不料又生枝节。
事情过了没几天,二皇子承铭便在太液池溺水了。偏就那么巧,凤鸾宫的一名小宫女当时也在场,二皇子醒来后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那名小宫女推下去的。消息传开,宫人们私下纷纷议论,猜测是皇后认子不成,所以才对二皇子下了毒手。
掖庭令的人奉旨去拿人,谁知那小宫女竟然畏罪自尽了。
云皇后又急又气,不明白二皇子为何撒这样的谎,眼下有嘴也说不清,真恨不得自己一头跳进太液池淹死。如今二皇子正发着高烧,桓帝整日整夜守在旁边,——他的后宫原就稀薄,子嗣自然不多,即便对文氏寡情,但对二皇子却很是关爱的。
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太后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看望二皇子的时候,召来太医详细问过,得知人已经安然无恙方才放心,忙完又问起皇帝近况,嘱咐道:“皇上已经好几宿没睡好,让身边的人仔细照顾着,承铭既然无事,得空也该歇一歇才是。”
“是,奴才谨遵懿旨。”候全应声退下。
双痕扶着太后回到懿慈宫,叫来小宫女捶了一会儿腿,又在香炉里添上沉香屑,奉了花露茶上来,“娘娘也好生歇着,别累坏了。”
太后端着花茶润了润唇,随意问道:“皇后那边,皇上有没有什么旨意?”
“没有听说。”双痕摇头,又道:“其实这事儿可轻可重,就看皇上怎么想了。”挥手将小宫女撵退,“照平日看来,皇后娘娘并不像是这般手辣的人,这里头……”她服侍太后多年,有些话也不必说完。
太后曼声道:“不论如何,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结果。”
“是啊。”双痕颔首道:“说来也是奇怪,出了这档子事儿,皇上连重话都没有对皇后说一句,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也不知是讨论文章,还是为着秋闱的事,皇上最近时常召见翰林院的人,倒把这事儿丢开了。”想了想,“照这么看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情谊真是不薄,或许——,此事就这么揭过……”
“秋闱?那还早着呢。”太后微微皱眉,问道:“皇上见翰林院的什么人了?”
“……仿佛是许昭、陆鸿章几个。”
太后脸色微变,将茶盏重重墩在桌子上头,“去,传许昭。”
双痕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太后脸色凝重,赶忙应声出去。顷刻,一名胡须花白的老儒躬身进来,行礼道:“老臣许昭,见过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