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李植误会,桓帝与云枝乃是中表之亲,相貌原有几分相似,况且云枝一派娇憨小儿女模样,虽然与皇帝甚为亲昵,但却没有什么男女爱侣间的粘腻。
桓帝抬眼看了看他,微微蹙眉。
李植犹未察觉不妥,客套了几句出门去,转了一圈,正好撞见桓帝从房里出来,赶忙上前打招呼,踌躇了半晌,问道:“云公子,不知贵府所居京城何处?”
桓帝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公子想登门造访?”
“咳……”李植搓了搓手掌,“李植不才,今春三月已入京师国子监进学,秋日还要殿试,听闻贵府恰在京城,到时候可以顺路叨扰一下。”
桓帝听得笑了,眸中却没有半分暖意,“年下京城殿试,倘使你的名字能在国子监立碑,自然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就知道了。”说毕,转身拂袖而去。
皇帝意指金殿谢恩见面,李植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仍不死心的在后面喊道:“莫非云公子今岁也要去殿试?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桓帝一脸沉色,穿过庭院的时候却正巧撞上两个人,一个是沈府管家阿福,另一个人身着劲装,看着十分的眼熟。那人回头看见皇帝,明显有些吃惊,阿福还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上前笑问:“颜公子,云姑娘的伤好些没有?”
“好多了。”桓帝含笑点头,指着旁边那人问道:“这位是——”
“哦,老爷在京中的朋友派来问话的。”
“你们忙,不打扰了。”桓帝微微一笑,闪身让了过去。
回到房中,桓帝一直蹙着眉头不言语,脸色甚是不好,候全在旁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过了片刻,先前院中那人悄悄赶了过来,进门叩道:“奴才见过皇上。”
“你跟沈府的人认识?来做什么?”桓帝开门见山的问。
“是,有些私交。”那人一直不敢抬头,“不知道皇上也在这里,方才当着外人没敢行礼,是做奴才的怠慢,还望皇上恕罪。”
桓帝又问:“太后今日可还安好?”
“太后娘娘慈驾安康,皇上放心。”
“去罢。”桓帝挥挥手,待人走远了朝候全问道:“朕怎么觉得,陈侍卫说的话不尽不实,仿佛有什么事瞒着朕似的,你瞧着呢?”
候全陪笑道:“兴许是猛地见着皇上,有些意外。”
桓帝此次南下的名义上是出巡,沿路都是各州各府接驾,到苍梧乃是临时移驾,莫说是太后身边的人,便是当地官员亦不清楚圣驾行踪。起初见着,还以为陈侍卫是奉太后之命过来,想想觉得不对,但照他自己的说法,却也不是很说的通。——到底是什么要紧私事,竟然需要告假离京?皇帝觉得事情蹊跷古怪,一时又找不出头绪,加上心里惦记着云枝,只得暂时撂在一旁。
待到日暮,桓帝估摸云枝应该醒了,方才起身过去。
云枝精神好了许多,笑着问道:“皇帝哥哥,你是怎么找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桓帝因着担心,语气里不免含了一缕责备之意,“一个女儿家怎好独自出远门?要不是颜侍卫派人来报信,朕都不知道要找多久,这从便算了,下今后不可再这般莽撞。”
云枝吐了吐舌,娇笑道:“是,遵旨。”
桓帝终是不忍苛责她,拉起手臂瞧了瞧,“还疼得厉害吗?”
云枝眼波盈盈一漾,顾盼生辉,“本来疼的,看见皇帝哥哥就不疼了。”
“你啊。”桓帝微笑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还有那什么李植,人都认识,你竟然跟他一路同行,也不怕……”想起李植方才的话,皇帝在心中冷笑,因不愿在云枝面前说起,末了只道:“你这样不沉稳的性子,真叫人担心。”
云枝自知此次行事有些理亏,只是抿嘴儿笑。
桓帝打量着她,问道:“你穿的谁的衣裳?这般不合身。”
“我的给弄破了,这是大哥哥从前的旧衣裳。”云枝笑道:“只是宽松了些,料子绣功都不错呢。”说着拉起里边的袖口,亮给皇帝细瞧。
桓帝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笑容停在唇角,伸手拈起袖口,目光奇异的落在上面挪不开,像是被魔怔住了。
“皇帝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云枝被他看得久了,又这么一直拉扯着,饶是平时相熟亲近,脸上也有些微微泛红。
桓帝过了一瞬,方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回头换回女儿装束吧。”
云枝弄不懂皇帝是怎么了,点了点头。
二人说了会儿闲话,桓帝又陪着云枝用了晚膳,安置她躺下歇息,这才回到房中,招手唤来候全,沉声道:“让人去查一查颜侍卫的来历,不要闹出动静。”
“是。”候全虽有惑色却不敢多问,赶紧出去安排。
“颜忻夜?沈府?”桓帝独自一人在屋内喃喃,静立半晌,方才平息胸内起伏不定的气息,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星子,良久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