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出了醉心斋后,并没有去太后的弘乐堂,而是直接出了宫,回到府中换了一身少年装束,找了张名帖写好,带上家奴直奔参政知事杨府而去。
杨府门口的小厮见她穿着雅致、气度矜贵,就连身边的奴仆亦是不凡,当下不敢怠慢,捧着名帖便往里面送去。不多时,一名白净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带疑惑,上前行礼问道:“不知云大将军是公子的什么人?”
云枝少有等别人的功夫,正在闲看杨府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闻声回过头来,轻飘飘道:“是我爹。”她的语音既清且脆,让人不自禁移目看向声音的主人。
“你……,你爹?”杨二公子吃了一惊,心下更是暗抽了一口冷气。
面前的少年不过一袭寻常青色春衫,却因眸光莹润、烁烁照人,映得容色宛若明月秀玉一般,气度更是清绝出尘。微风乍起,吹得衫角在风中舞舞而动,青衫主人仿似踏着一波一波的碧浪,带着清莲之气俏立人间。
云枝懒得跟他解释,直接道:“听说,你想娶我?”
杨二公子吓得不轻,怔怔看了半日,方才渐渐领悟过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小郡主……”见云枝目光犀利迫人,接着她刚才的话一想,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着急解释道:“郡主说的事,在下实在毫不知情……”
“你不知道?”云枝挑高声音,问道。
“不知道!当真不知道!”杨二公子慌张辩白,然后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小郡主是在哪儿听说?”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别管了。”云枝已经猜出七、八分,暗自琢磨了一阵,心下有了计较,笑盈盈道:“我们到对面茶楼去说,跟你商量件事。”
“啊?”杨二公子看着面前如花笑靥,有点迷乱,却不敢造次多看,赶紧低下头应道:“是是是,小郡主先请移步。”
云枝赶在天黑前回到宫中,直接去找皇帝。
桓帝听说是她来了,豁然起身,分明是半日前才见过面,却仿似隔了三年五载一般长久,直到出殿看到了人,心中才觉得稍稍踏实一些。
“皇帝哥哥——”云枝将宫人们全都撵走,拉着他的衣袖,悄声道:“月儿想请一道赐婚的圣旨……”
“赐婚?!”桓帝不待她说完,先诧异失声,随即静了静,尽量平缓面色询问:“你是说,你想要朕给你赐婚?”
“皇帝哥哥,你怎么了?”云枝看着他怪异的表现,十分不解,抬手往桓帝的额头上摸了摸,“眼下还不到暑天呢,怎么热出一头汗来?”
明明是平日习惯的举动,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云枝的手仿佛突然变得柔软了、细腻了,触感竟似从心头滑过一般。桓帝心口一阵“砰砰”乱跳,莫名慌张起来,一时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却又舍不得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生病了?”云枝诧异问道。
“没、没有。”桓帝轻轻捉住她的手,唯恐眼前的人会离开自己而去,只有如此抓住,方才稍稍觉得安心,轻声问:“月儿,你想要嫁给谁?”眼睛紧紧的盯着云枝,生怕她下一刻便说出名字来,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捂住她的嘴不让说话。
“什么呀!”云枝“扑哧”一笑,“不是我要嫁人,是替别人求恩旨的。”
“别人?”桓帝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一颗心总算缓缓落了底,渐渐恢复平日镇定神色,淡淡笑问:“哦,是谁?”
“就是二嫂提到的那个杨家公子。”云枝说起金晽公主,有些不悦,拉着桓帝在椅子上坐下,解释道:“刚才我去见那人了,听说他有个心仪的表妹,可惜家门寒薄,父母不太愿意这门婚事。我便答应替他求一道恩旨,成全了他们,也正好堵一堵二嫂的那张嘴,省得她整天多管闲事。”
“原来如此。”桓帝不做思量,旋即道:“这有什么难的,朕……”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笔墨,转念觉得表现太过突兀,于是笑道:“一点小事,回头就让人颁旨下去。”
云枝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高兴道:“还是皇帝哥哥对我最好。”
桓帝微微一笑,“傻丫头。”
云枝不依,娇嗔道:“胡说!我哪里傻了?”伸手去刺挠皇帝的腋窝,——桓帝平日端方严谨、少有言笑,实则十分怕痒,不过也只有云枝敢这样造次。
桓帝躲闪了半日,又不便放声大笑,只得捉紧了她的手,喘气笑道:“好了,别闹了……”二人拉拉扯扯,一时用力不稳跌在榻上,云枝犹自不觉得什么,皇帝的心却跳得更加厉害了。猛地忆起这半日的心事来,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道:“月儿,先时你说已经有……”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云枝扭头停住动作,止住笑声道:“皇嫂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们都不知道。”站起身来,自旁边拣了椅子坐下。
听得云枝说“我们”二字,再看二人形状,云皇后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末了微笑道:“刚才我见外面没有人,就自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