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公主让儿子旁边坐了,笑道:“长的高有什么用?也没个长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桓帝笑道:“有他父亲教导着,慢慢也就长进了。”正说着话,却被隔远的一曲声音打断。
远远的,一阵清脆玉润的琵琶声悠悠传来,嘈嘈切切、幽幽咽咽,仿似春日里一场春雨细细洒落,悄无声息滋润化开。
安和公主不悦,“是什么人这么吵闹?”
陈兆庆忙道:“哦,是儿子前些天带回来的几个歌伶。”
安和公主微微皱眉,斥道:“刚说到你,果然是个整天不务正业的。”说着,侧首吩咐人,“去,叫那边的人先回房歇着。”
“不碍事。”桓帝摆手,自己则静静侧耳聆听,琵琶声到后面越弹越急,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铮铮清鸣,隐隐约约竟然有了一种气势,仿佛千军万马踏蹄而来,一时间心神恍惚,不由想起了昔年在青州之景。
安和公主不免又念叨了几句,陈兆庆诺诺应承,末了看了桓帝一眼,回头对母亲笑道:“娘亲你瞧,舅舅听着也觉得好呢。”探寻似的打量了下,小声询问,“舅舅,隔着这么远听不真切,不如把人叫过来弹两曲?”
安和公主刚要开口阻止,桓帝已经点头,“也好,便在对面空地上弹罢。”
少时,几名袅娜纤细的年轻女子过来见礼,为首的一名搂着玉琵琶,想来就是方才弹奏曲子之人。那女子穿了一身胭脂红的海棠纹绣衣,内里月白云纹抹胸,愈发衬得她身姿娇小、绵软可人,福了一福,方才缓缓抬起头来。
安和公主只看了一眼,便变色道:“这个丫头不好,下去罢!”
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惊讶,像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要被撵了下去。干净利落的秀眉微蹙,一双妙目宛若小鹿受惊般无辜,往上看了看,又赶紧低下头,“想是奴婢错了什么规矩,还请公主责罚。”
“娘亲——”陈兆庆开口问道:“人都还没说话弹曲子呢,怎么就不好了?”
安和公主冷冷道:“不好便是不好,也不知你从哪里带回这些人来。”干净的眉头微挑起,朝那女子斥道:“这里不用你弹奏曲子了,还不快下去?!”
桓帝眸中有光线一闪而过,静了静,不顾安和公主母子的争执,淡声问道:“不用害怕,你叫什么名字?”一贯平静从容的皇帝,声音里竟然有了一丝波澜,只是极力克制,方才没有太过显露出来。
那女子仍不敢抬头,低声道:“回公子的话,奴婢贱名玉湄儿。”悄悄看了安和公主一眼,像是有些害怕,胆怯怯的欠身行了礼,退后几步下去。
安和公主训斥完了儿子,回头陪笑,“都是兆庆年轻不懂事、行事没准,扰了皇上的雅兴,正巧前些日子厨子新做了几样点心,我让人拿来给皇上尝尝。”
“不尝了。”桓帝摇头,将看向前面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一瞬间怔忪之后,起身叫来候全,“走,起驾回宫。”
皇帝少有这般失态之举,安和公主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去特意点破,只道:“那好,兆庆送你舅舅出去,别嚷嚷,路上的人都撵干净了。”
陈兆庆送得皇帝出门上辇,折身回来,方道:“娘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玉湄儿有十分像那位,看样子舅舅也是在意的,何不直接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