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终于发现跟燕小乙混的恶果了。
那货乌鸦嘴的准确性比太乙门的预测术还灵验,身上的扫把星病毒也远比H9N2的传染性更强--他刚离开市二医院不久,就发现被人跟踪了。
云开这时候有好几个选择可用。一个选择是立即打电话,请某位温柔可耐但隐藏武力值超高的美女救英雄,不过这有损他的光辉形象,可再一不可再二;另一个选择是拦一辆的士,灰溜溜地逃回银月山庄,他相信敢跟进去的人,很快就会把小时候偷看邻家大婶洗澡的糗事都交代出来。
这两个选择他都没采用,因为他发现跟踪者其实是个菜鸟,连基本的伪装技巧都不会。云开若无其事地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晃悠着钻进一家理发店时,从镜子反光里清楚地看见,那跟踪者叼着烟头守在门口,居然还在用手机偷拍过路的妹纸……
难道他猜错了,来者不是七煞门杀手而是青帮那些渣渣?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杀手追杀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云开决定冒险充当一下诱饵,摸摸这个菜鸟跟踪者的底细。从理发店出来后,他七绕八拐到了滨江路上,等到了人烟稀少的江边,突然回头迎着跟踪者走了回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菜鸟的眼神闪躲,走路的姿势有些紧张。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云开突然出声问:“这位兄弟,请问市二医院怎么走?”
菜鸟被搞了个措手不及,神色慌乱地说:“啊,我也不知道!”
云开笑嘻嘻地调侃道:“你不是刚从那边过来的么?”
“胡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咱们不是一路走过来的么?”
菜鸟立即露馅了,随口反问道:“那你还问我干嘛?”
“我就是问问,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想干嘛!”云开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心里暗自提防,却仰头表示引颈就戮的样子说:“想要我的人头是吧?你自己来拿,拿不走就把自己的人头留下!”
菜鸟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双腿一跪说:“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吓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云开这下子也愣住了,貌似这货真就是个小混混啊?诧异地问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吃饱了撑的跟着我?”
“不是啊大哥!”菜鸟磕头如捣蒜说:“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我就知道啊!刚才有人给了我一部爱疯手机,说只要我跟着你半天时间,手机就归我了……我真傻,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手机我也不要了,你不要吓我我从小就胆小,连卫生纸都没偷过……”
云开哭笑不得,原本以为对方是裘千仞,没想到来了个裘千丈--这年头尼玛山寨横行啊,连七煞门杀手都有人敢冒充!
那菜鸟倒也有些眼色,趁云开摸着下巴出神的时候,丢下爱疯手机拔腿就跑,屁股着火似的亡命飞奔而去。
云开也懒得理他,盯着地上的手机若有所思。既然这手机是别人送的,里面八成有些古怪,要么装了定位跟踪器,要么……
“不好!”
他立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使出了龙体术中的燕子掠水,平伸双臂向后仰倒,双腿连续而快速蹬地,身体如同花样滑冰一样飞速后退!
砰--
在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中,地上的手机冒出一道刺目的闪光,手机碎片立即变成夺命的弹片,在刺鼻的青烟中四散飞射!
云开“啊”地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后痛苦地翻滚了几圈,嘴里发出几声剧烈地咳嗽,很快便没了声息……
没过多久,一个路人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来,路过死人模样的云开身边时,低头瞟了一眼他裤腿上的血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脚步不停地向远处走去。
在这个路人的经验中,明天的某些报纸上,一定会登出渝都某市民因伪劣电池爆炸身亡的消息,法医的尸检结果也会证明这一点。著名的爱疯公司会同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强烈谴责鹏城的山寨厂商罔顾人命,没有人会联想到刑事案件上面……
显然,这个路人很少读大师语录和心灵鸡汤,不知道“经验主义害死人”这句话,所以云开说“你肿么就这么走了”时,他的身体僵硬在了半路上。
云开从地上坐起来,哼唧着揪起裤管查看了一下伤口。感谢天上那些卖糕的,感谢地上的龙神大大,要不是他学了点龙体术反应敏捷,那些弹片毒不死他也能把他炸成蜂窝。
“嘿,我说哥们,你也忒不讲人道主义了!”云开撕下裤管绑紧伤口,呲牙咧嘴地说:“你自己说说,你这种行为叫见死不救,还是叫谋财害命?”
路人转过头来,云开这时候才看清他的相貌,却似乎啥也没看清,因为那个路人年纪不大也不小,个头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皮肤不黑也不白,脸型不方也不圆,眼睛不大也不小,嘴唇不厚也不薄……
说人话,就是个没有任何特征的路人甲。
如果硬要给他找出一个特征的话,那就是他大概是个男人--如果把这样一个人扔到大街上,转眼就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你再也不会想起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仿佛他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云开坐在地上懒得起身,伸手拍拍地面说:“来,过来坐坐,咱们俩得好好聊聊!”
路人慢慢走了回来,脸上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这个笑容落在云开眼里,很像蜡像馆里的蜡人一样瘆得慌。云开懒洋洋地说:“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兄弟你肿么称呼?”
“无名。”路人的嗓音仿佛电子合成语音,装逼的说法是不带一丝烟火气。
“吴铭?好名字啊好名字!”
“无名无姓,不是吴铭。”路人的声音依然让人瘆得慌。“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不需要姓名。”
这个杀手不太装,而是非常装。云开忍不住嘲讽地调侃道:“在我的印象中,无名这个名字通常代表着高手高高手的意思,比如《风云》里的剑客,比如《拳皇》里的改造人,比如《英雄》里的刺秦者……”
“不是小弟我有意打击你,按照你目前的刺杀段位,你连我都杀不死,所以我觉得你暂时还配不上无名介么高大上的名字,那话肿么说来着?莫装纯,装纯遭人轮;莫装逼,装逼遭雷劈……”云开觉得应该打击得差不多了,直接下结论道:“为了你不遭雷劈,我还是叫你路人甲吧。”
路人甲,路人甲……
路人甲右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极不自然地抽搐着。
“路人兄,我建议你去市二医院看看,你知道那里我很熟。”云开貌似善意地提醒说:“我怀疑你得了面肌痉挛症,简称HFS,多发于中年女性--你不会告诉我你是个女人吧?”
路人甲终于暴走了,从鞋底摸出匕首就往云开心窝捅去。他总算明白,为啥有人出两百万买这小子第三条腿,还有人加三百万买这小子一条命,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他愿意在此基础上倒贴一百万,买这小子的一条毒舌……
云开随便一伸手便夺走了匕首,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皮笑肉不笑地说:“路人兄,你看你用爱疯炸弹没能炸死我,炸弹里的毒药也没能毒死我,反倒是你自己中毒了,现在没力气了吧?匕首也被我没收了,咱们正好坐下来好好谈谈。对了,路人兄,解药你有么?神马,你的意思是没有?这可就难办了……”
“……”路人甲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云开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既然是谈生意,咱们就算算细账。小弟我这条裤子,是一个小气美女送的你造吗?阿玛尼的价格我就不说了,这都素小钱,可情义比金坚啊--比金坚的物质我只知道白金和钻石,一条白金镶钻的裤子,你自己算算该多少钱?”
“精神损失费我不跟你计较,估计你也损失不小。医疗费呢,我在医院有关系也免了,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这浪费的时间都从市二医院走到江边了,你算算多少寸了?这些加起来怎么着也超过五百万了吧?”
“那话肿么说来着,女人出来混,迟早要怀的;男人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道理咱们都懂。所以路人兄你千万表想不开,虽然没拿到五百万现金,但是我没找你索赔,你其实已经赚大了!”
云开很纠结很惆怅地说:“其实,我很想直接给你五百万化财免灾,可是你们肯定还会有人再来,我总不能来个人给五百万,来个人我给五百万--我又不是财大气粗的苹果教主,你们要是来一千个一万个我肿么办?”
路人甲的面肌痉挛症再次发作了,而且是左右两边脸上同时发作。
“这条路走不通啊!所以我想请路人兄带个话,请你们七煞门的师兄弟高抬贵手,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舞刀弄枪的!如果真要动手动脚的话,我刚认识一个叫范四娘的女人,她似乎开了间叫两江会馆的连锁酒吧;我还认识一个叫龙行云的男人,他好像开了家叫六扇门的集团公司,可脾气不是太好,暗江湖上说龙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不四威胁你们,真的不四,我只不过描述一个事实。”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药师,云开最后善良地提醒说:“路人兄我实话跟你讲,我其实还是市二医院的院长助理。初步判断你的中毒症状有些复杂,如果你下个月来医院看病的话,我一定会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亲!”
路人甲沿着江边蹒跚离去。他一直在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刚才是谁说装逼遭雷劈的?这话纯属虚构,要不早就有人被天雷正法了。
正好有对情侣在江边么么哒,女生抬头望着路人甲的背影说:“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喔!”
“我也看到了,”男生点点头说:“那个人好像一条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