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还未亮,一个在大房颇为得脸的小厮称有要事禀告,薛凤仪便屏退左右,隔着帘子,开口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来?”
那小厮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就是今天。”
“哦?”薛凤仪双手交握,神情有些不善,脸色红润有光泽,哪里有一丝病态的样子。“他们倒是着急。”
小厮道:“听族长的身边的夏冬说,接到消息就是这几日的事。”
小厮低下头,想到这事的棘手,忍不住催促:“夫人,你要快些拿主意,听闻萧承天大人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薛凤仪斜睨一眼,“你下去继续盯着,这事我自有打算。”
待那小厮出门后,薛凤仪又唤来了账房的先生丘云,细细的打算了一番,并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深棕色檀木盒子递给丘云,吩咐他务必送到萧承天大人手上。
又眯了一会儿,薛凤仪便无睡意,闻得动静后,彩英等人便鱼贯而入,为薛凤仪梳洗妆扮。
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薄薄施朱,以粉罩之,此为飞霞妆。
今日薛凤仪吩咐了彩英上飞霞妆,一阵忙碌,内着素绒绣花薄襦裙,外面罩着紫红色织锦镶毛斗篷,薛凤仪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夫人,三公子来了。”有人来报。
薛凤仪霍的站了起来,“三公子醒了?怎么没有人来报?"
见大家都低头不语,薛凤仪自己忙大步迎去,还未到外门,就看见陆毅君走在一群丫鬟婆子的前面,姿势笔挺。
没有蹦蹦跳跳,没有东张西望,没有不甘不愿。
这怎么可能?
薛凤仪不敢置信。
但是从前的孩子气分明不在了,陆毅君一步一步,白色的袍子边绣着兰花,因着步履悠然而显得空灵静美,脸上带着浅笑,目光如玉般温润。
笑容缓缓在唇角绽开,薛凤仪知道,老天待她不薄,她的君儿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母亲。”陆毅君收了脚步,双膝缓缓跪下,白色袍子边的兰花铺在青砖上,“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薛凤仪的眼睛湿润起来,盼了这么久,现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泪如雨下。
陆毅君搀扶着薛凤仪坐下,又掏出手帕替母亲拭泪,双手碰上热茶,轻声安慰:“母亲别哭,儿子这不是都好了。”
薛凤仪哭过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背过身擦干净了眼泪,想起华双治好了自己的儿子,这才开口让人去将华双喊过来。
华双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三公子未清醒的时候,她都一直担忧的紧。
薛凤仪母子之间说了好些话,彩英等人都侯在门外。华双来的时候直接进屋了,刚好听到他们正聊到自己。
“华双,你来得正好,”薛凤仪的笑容直至眼底,说着将一张轻飘飘的纸递给华双,“这个还给你,就照之前的,府上的人称你为表姑娘怎么样?”
这张卖身契曾经到过华双的手,待看过之后又被薛凤仪的人收起,每每想起,华双总觉得愧对自己的列祖列宗,竟然卖身为奴。
如今可算是真正到了自己的手上,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它捏成了一团,握在手心。
“谢谢夫人。”华双身体前倾,行了一礼。
“母亲。”陆毅君忽的开口,“儿子的病,多亏了她,母亲不多多给些赏赐,就是母亲的小气了。”
华双听闻声音后才抬头看向陆三公子,果然是翩翩公子,如玉般温润,再无一丝之前的傻气。
只是,华双脑海中还是闪过当初鲜血淋漓的画面,再看陆三公子,眼神就少了那么一丝温度。
陆毅君自然能感受到,也不说破,只是温和的看着华双。
薛凤仪听闻儿子这么说,哪有不依的道理,正好借着给儿子立威,当下拿了一叠银票和一张地契给华双,银票面额是100两一张,地契是城郊的一处庄子。
华双收下了,有些为难的开口:“夫人,我年纪尚浅,这庄子管理起来恐怕会有问题。”
薛凤仪思量了一会儿,想到华双心性儿高,指不定将来能出大造化,再者二房的人蠢蠢欲动,自己也需要培植人手,便微笑着道:“无妨,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学习怎么管理庄子上的事务,当家做主也少不得要琢磨,以后嫁为人妇才能治家有方。”
说到嫁人,华双羞红了脸,心里倒是很高兴,但不是因为想到以后嫁人的事宜,而是自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薛凤仪无疑是能干的,华双想着自己跟着她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虽然士农工商,商属末位,但是大盛朝是鼓励没有田产的百姓经商的,只要按时赋税,为善四方,也是有法律可保护,不会轻易被当官的欺凌了去。
有钱才不会被饿肚子,有钱才能行走江湖,华双之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下能学着些经商的门路,又脱了奴籍,心情算是离家以来难得的轻松了。
又留华双说了一会话,薛凤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华双出自大家,自是知道该走了。
陆毅君自打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就不再言语,华双走后,也行了一礼回去了。
薛凤仪恋恋不舍的望着陆毅君的背影消失,想到自家儿子的从前种种,再到生病,再到如今,就像做梦一样。
正回忆着,彩英打起帘子进来了,脸色有些古怪,又似有难言之隐。
薛凤仪没有注意到彩英的神色,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感觉到夫人难得的好心情,彩英都不想将这有些糟心的事情讲出来。
只是......此事说大就大,说小又小,却也不是自己能处理的。
不知道夫人会怎么做呢?想到这儿,彩英凑近了些,“夫人,彩云刚刚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吊了......幸亏发现得及时......"
薛凤仪唇边的笑一下子僵硬在嘴角,想到彩云这丫头虽说性子有些跋扈,却也是自己一手调教,遂开口道,“可是家中遇到了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