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我斜倚在榻前打着哈欠。不能睡太早,因为睡太早了就会醒太早。醒来太早也无事可做,除了与钟离砚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窗户轻敲了两下,我看着那窗户上的人影子不觉得一惊,立马问了一声:“谁?”
“钟离砚!”
听到他自报家门,我这吓得多跳了几下的小心脏才缓过来。起身披了衣服开门出去,钟离砚一身夜行衣,瞧着这是要出去的意思。
“去哪里?”
“你换衣服便是!”
我突然想起傍晚时褚辞与他的耳语,大概猜到这家伙可能带我去哪里,便回了一句道:“不去!”显然,钟离砚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眼睛都睁大了。待我关门时,他的一只手撑住了门,而我的力气自然不及他,便又道:“大晚上带我去王宫,这要是让人看到了,本来没事都成了有事了。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去王宫?”
“我都说了我知过去未来,是你不信。”
钟离砚此刻倒是愣住了。许是在疑心我有顺风耳,偷听到了老太监与他的话。我给了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任由那门开着,自己却回了房间。钟离砚回过神来倒也跟了进来,估计这会他是忘记了如此夜深,他进我这屋子里来怕是要有麻烦的。
“你既知道大王想你,何不进宫去看看他。”
我叹了口气,又是这刘喜,怎么一个个非得把我往这男人怀里送啊。
“我又不是太医令,看了他,他的病就能好了?”
“反正,你去就是了。”
我看着那钟离砚着急的样子,突然又生出些想逗他的心思来。一个轻盈的上了榻,然后摆出liao人的姿态来,那钟离砚果然红了脸逃将而去。
第二日醒来,云娘早已经为我准备好了膳食。钟离砚黑着一张脸,像是还在计较昨晚的事。我招呼他一起来吃,那家伙死活不肯。一个人吃饭最是没有意思,所以没吃几口便没了食欲。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又是从坐在树下发呆开始的一天。
老先生一早过来教授姝儿学问,我坐着有些无聊,便过去一起听讲。小篆的字体予我是极困难的,听听讲课倒是可以,但要让我读书,那就跟读天书一样了。老先生是有学问的,只是听得我有些打瞌睡。意识到我的态度可能影响了别人,所以没听多会,也就溜了出去。
城阳的大街上透着股萧瑟。因为之前的旱灾,即便是已经下了雨,仍旧有许多灾民不知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我背着手溜达在大街上,一身男装,显得我也有几分俊美。钟离砚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我也就奇了怪了,他来府里不是保护翁主的吗,怎么还天天跟着我。
“子衿!”
听到有人唤我,回头时马车上有人探出头来。原来是丞相的马车。我便靠了过去,问他这是上朝还是下朝。他瞧了瞧天说,已经这个时辰,若是才去上朝,该让大王打屁股了。
丞相风趣,倒是比钟离砚那木头桩子有意思多了,当然,更比那阴晴不定的刘喜好太多。丞相让马车先回府里,他与我一起在街上逛了逛。
“丞相,眼看就快过冬了,那些受灾的百姓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你倒是忧国忧民。今日,朝堂上才为这事争论不休。”
我停下脚步,看丞相的脸色有几分黯淡,想来争论并无结果。
“此前,因为旱灾已然让贵族出钱出粮,如今冬又将至,老百姓无法越冬,而国库又……此时若是再让贵族出钱出粮,怕是不可能了。”沐封叹了口气。
“丞相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倒是有,只是并不能马上解决眼前的问题。前两日皇帝发了诏书,因着山东诸国旱情严重,特别从国家大粮库太仓拨了粮食来。不过,从长安到城阳,尚还需要些时日。不只城阳国,周边诸国多少都有些受灾。所以,如今想从附近拨调粮食已不可能。”
“大王怎么说?”
“大王也是着急,所以这两日都病了。地方兴修水利,但那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完成的事。郡国的粮仓早已空了,灾民无粮下锅,时间长了也会出事的。”
听了丞相的话,我也开始担忧起来。这城里这般萧条,商业不繁,人丁自然也就不旺。
“听说,前些日子已有部分百姓开始往楚国迁徙。楚国在南边,冬天自然没有城阳这边寒冷,也更利于植物生长,对于想活命的老百姓来说,未尝不是条活路。不过,大汉的户籍制度甚严,这些老百姓去了楚国,恐怕……”
丞相没有往下再说,但我已经猜到后面的话。没有户籍的灾民,即便是到了楚国,亦无田地耕种,也无处做工,想活下来,还是很困难的。
我与丞相边走边聊,不觉得时间也就过得很快。丞相忧国忧民,他是好官。我,纵然知道那些历史的结局,却不知道这场没有记入史书的旱灾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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