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而返后,最后来到东面的实验楼附近,见到两名工人正在维修电路,忙上前打听:“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生,大概这么高……”我往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有没有从这里经过?”
其中一名工人想了想,道:“不久前,好像见过一个男生进实验楼了。”
“真的!”我脸上一下绽放笑容,两名工人也咧嘴乐了。
我快步走向实验楼,望着黑漆漆的楼房,有些害怕,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走了进去。
一扇扇黑洞洞的教室窗户,让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发毛,总感到里面有东西在黑暗中跟着我的脚步慢慢蠕动,甚至连那一堵堵砖墙都挡不住它的步伐,它会在楼道转角处冲出来,等我,等我自己投入它黑暗的怀抱!
我胆颤心惊的走到尽头,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踩着一层层楼梯往二楼爬。
楼道里漆黑不见五指,我只凭着白天的记忆,迈步而行。除了轻轻的脚步声之外,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转过楼道,从对面教学楼射出昏昏的灯光,把走廊的十多根廊柱拉成斜长的黑影,总算有了些亮光。
我长长松了口气,又在那里站了片刻,待心跳平复了少许,才小心翼翼的扶着栏杆向前走。到尽头后再上三楼,直到到了顶楼,恍惚看见一个教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恍惚有人影在里面,我心跳得更快了,半是害怕,半是希望,脚上却如灌了铅一样,挪不开步伐,只挨到那门边。
正想探头偷窥里面,那门却忽然拉开了,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拽,我还来不及发出惊恐的尖叫,已经跌入一个男人温暖的怀里,鼻端顿时充满熟悉的味道。
“邱墨白,是你么?!”我惊喜的问。
黑暗里那人并没有言语,但我却觉得他正在轻轻微笑,绷紧的神经顿时松了,四肢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那人一把揽住我的腰,把我抱起来,坐在了窗边一张课桌上。
从窗户里透过来的微光中,我终于看清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鼻子一酸,泪水便无声的流了出来。
见到我的眼泪,他轻蹙的眉峰逐渐舒展,代之而来的是一片温暖的宁静,他默默拥着我,低头看着我的脸,什么也没说,似乎什么也不愿去说、去想。
这一刹那,便是永恒了。
我的泪冷了,干了,视野也清楚了,才伸出手,去摸他的脸颊,轻问:“为什么躲在这里?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
他轻声道:“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你,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是惊吓好不好?”我轻嗔。
原来,他一直在偷偷观察我,看我回来,看我走进宿舍楼,不久又跑了出来,然后又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楼下发呆,却坚持着不下来……甚至看我到处寻他,最后没有办法,一个人怯生生上楼来,他居然一直躲着……这么吓我,太过分了!
我想生气,心花却一瓣瓣怒放,正要假装板起脸,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是不是看到了我跟郭宇城?那个路灯下的背影……他是因为生气才愤然离开,躲到这里来的?
我一下子飘飘然,觉得所受的所有苦痛与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我便搂着他颈项,起身,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觉得他双手一紧,将我搂得更紧了。
我轻轻推他:“放我下来吧,你还没吃饭吧?”
他一手穿过我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我抱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脸颊热热的,问道:“你不怕别人看见么?”
他静了一下,凑近我耳旁道:“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好了。”
我心里一荡,身子立刻瘫软了,双手环在他颈项,将脸埋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到外面。
穿过操场,在向校门口走去时,我怕他累着,挣扎着下来,牵起他的手。
我们来到他的小屋。因为隔三差五我会过来住,一切都是现成。我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面包给他吃,还有酸奶,我又烧了开水。
他细细看我的眉目,当两人在灯下坐定之后。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心房一阵阵的颤动发酸。
长指托起我的下巴,他盯着我的眼睛,我强令自己冷静,屏息望着他。
他将我的手握住,拉到眼前,一根根将我的手指舒展开,张成兰花瓣儿的模样,然后把自己的手掌贴上去,五对指尖在空中轻触,再柔柔的一滑,交叉在一起——时间也空阔了、辽远了,仿佛听得到远处河上的雾气中,有春天的水鸟划破夜空的啼叫……
“阿嚏!”我忽然煞风景的打了个喷嚏。
他微微笑了:“冷么?”将我搂了过去。
我暖和的靠进他怀里,薰然欲醉。片刻后,我搂住他颈项,想要吻他,却被他掩住了唇。我疑惑的看着他。
“黄昏晓,听我说,我必须得走了。”
我诧异的瞪大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放开了我,站起身,眼神坚决:“槐叔那里有急事,我必须马上过去。”
我愣愣的听着,心里一片冰凉。那不是一个爱人的声音,倒像是一个军官在对下属说话。
我木然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