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习雨见天已大亮,她对檀息道,“你昨晚也一晚没睡,且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珠儿就行了。等下,还要去正德殿呢。”
是啊,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她要是再倒下了,娘娘就不知道靠谁了,檀息觉得娘娘说的很是在理,便对着珠儿叮嘱了几句后,就去歇着了。
檀息一走,珠儿伺候凤习雨梳洗完毕,服侍她睡下,便撒了帷帐,退到外面小心守着。
落瑜宫内。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落瑜宫”,袅袅升起的祥云收边
推门进去,只见寝殿内的内柱吗,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栩栩如生的百鸟云雀,很是活灵活现。
琉璃水晶串成的壁灯,星光璀璨。六尺宽的梨木床边,悬着烟霞云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牡丹花。微风吹来,纱帐浮动,层层叠叠,像是花海一般。
软榻上摆着汉白玉香枕,铺着织金描红的软缎子,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摞锦被。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照的大殿熠熠生光。
传言,当今皇上对瑜贵妃甚是宠爱,堪有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趋势。看这宫内摆设,比之皇后居住的凤栖宫,不知华丽奢侈了多少倍。
单单就那帷帐上金秀成的牡丹而言,其瑜贵妃的宠爱程度,可以想见。
内殿的卧榻上,靠着一身着淡紫衣裙的女子。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仅一支步摇,映得面容更是姣好无比。
一双凤眼媚意天成,波光流转之间略显娇弱,仔细一看,自有冷意凛然乍泄。
只见她端过一旁的茶盏,仔细的吹去水面上的浮茶,慢条斯理的问道,“凤栖宫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听说昨日方医师去看了,说皇后是受了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香儿在一旁端上新泡好的花茶,恭敬的递给莫锦瑜。
莫锦瑜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道,“我和姐姐倒是有缘了,连风寒都是一块儿的,”说着嗤笑一声,偏头对香儿说,“你说说看,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香儿低头敛眉,恭维的笑着,“娘娘您有皇上的宠爱,但凤栖宫那位可没有,光这点,就是她不能比的。”
莫锦瑜听罢,淡淡一笑,有些怅然若失,嘴里喃喃自语,“宠爱……”
良久,方才苦笑一声,“再得宠还不是个妾。”
香儿心中一紧,低下头去。
她知道自家主子一心想要坐上那个位子,主子家世好,又得皇上宠爱,本来皇后一位坐的稳当当的。
可是废后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朝中大臣如何反对,光太后那一关就过不了。
香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谁让人家皇后娘娘又太后撑腰呢?当今皇上是最注重孝道的人了,太后的意思,皇上不敢、也不可能违背的。
想到这里,香儿略微踌躇片刻,斟酌半晌,抬起头来,对莫锦瑜说道,“其实,娘娘也不必过于心急。”
“哦?”莫锦瑜闻言,眉头一挑,将视线转向香儿,“莫非……你有什么想法了?”
香儿是打小就陪着她的贴身侍女,其亲密程度,自然不是旁人所能比的。是以有些话,也只有香儿可以说的,而她也只信香儿。
“娘娘,如今大将军已经入狱,只要皇后的娘家从今往后彻底永无翻身之日,按大燕国的律法来讲,罪臣之女,是不能母仪天下的。届时,即便太后想保住皇后的凤位,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个我知道,”莫锦瑜认可的点头,“只是,现如今皇上以‘犯上’的由头把大大将军压入天牢,这个罪名还不至死呀……”
“娘娘您忘了?”香儿见莫锦瑜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向前一步,在莫锦瑜耳旁轻轻耳语道,“当初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又怎会嫁给大皇子?”
在听到香儿说道“大皇子”这三个字时,莫锦瑜脸色一沉,一双凤目中划过一丝怨恨,她一字一顿的吐出那三个,让她不堪回首的三个字,“皇、子、珏!”
大皇子皇子珏也就是前太子,乃前皇后之子。
皇子玄在未登基前,还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彼时的皇子珏却很受皇上宠爱,既是太子,又得皇上宠爱,自然是呼风唤雨。
值得一说的是,当初皇后拼死生下皇子玄,却不想自己没福气,还未等见自己孩子一面,就已经去了,只留下了自幼体弱的皇子珏,皇上便把对皇后的情意,转到了太子的身上。
虽然皇子珏贵为太子,还有皇上的宠爱。但是在早些年,他因没了母后而受尽了宫人的欺辱,可他性子倔,不肯告诉皇上,只是自己一个人应对。
慢慢地就养成了一副温润的性子,对谁都淡淡的,看似温润有礼,实则疏离。让人摸不透,猜不着。正因此,朝中那些想要巴结他的官员,只能望而却步。
但他却对娇蛮的凤习雨好的很,要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差宫人给她送去。
后来便有传言说,太子皇子珏,喜欢大将军的独女凤习雨。一开始,莫锦瑜也是不信的,直到嫁给皇子珏后……
她好恨……
“娘娘……”香儿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担忧的小心喊道。
莫锦瑜听到香儿的呼喊,回过神来,她拿起绣帕,沾了沾眼角,哽咽的对香儿道,“本宫没事。”
过了片刻,香儿见主子的气息平稳了,这才偏着头,对莫锦瑜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委屈,可是奴婢知道不顶用,关键是皇上。只要娘娘稍稍对皇上一提,不怕扳不倒凤习雨,至于前朝……”
香儿说到这里,稍稍一顿,又道,“老爷要想他在朝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必定是要想尽法子赶大将军下台的,这点娘娘不必忧心。”
香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知道主子聪明,听了她的话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莫锦瑜呆呆的靠在软榻上,目光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大殿内一片沉寂,只余香炉里馥郁的香气,在殿内萦绕。
仿佛是过了一个春秋,莫锦瑜突然出声,“香儿!”
“奴婢在。”
“去告诉瑛夫人,叶容华她们,就说皇后娘娘患了伤寒,让她们前去探望一番,好聊表心意。”
香儿嘴角一勾,“娘娘且放心吧,奴婢这就去。”说完,就退了出去。
待香儿走了,莫锦瑜的视线落到窗下的那方凤尾琴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记得当初她嫁给皇子珏时,大家都说,左相之女福泽深厚,这才有幸嫁与太子皇子珏为妃。虽说只是个侧妃,却是享尽了宠爱。
莫锦瑜想到此冷哼一声,宠爱?
真的是宠爱么?
当年她与皇子玄两情相悦,父亲却为了他的荣华富贵而逼迫她嫁给太子,她怎么都不愿意,便自作主张,前去祈求太子,希望他不要答应这门亲事。
就在她坐在东宫等太子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就昏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衣不蔽体,正躺在太子的床上。
她永远记得皇子珏那双冷冽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
“你既这般急切,想做我的太子妃,我又怎好不遂了你的意?”轻飘飘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从此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只是以你的品性,太子妃一位你怕是担当不起的,侧妃的位份虽说低了点,但有了我的宠爱,尚且说得过去。”
她以为是父亲下的药,她埋怨父亲,恨父亲。
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次居然是太子自己设的计谋。
为的就是要凤习雨嫁给皇子玄,而她是挡在凤习雨前面的障碍,他必须替凤习雨除去她。
也就是那时候,她终于知道,皇子珏喜欢凤习雨。
“你的太子妃的位子就是留给她的是不是?你喜欢的是她,对不对?”她指着皇子珏书桌上墨迹未干的一副仕女图,满是不可置信,“你为了她竟然可以娶你不喜欢的女子!太子啊太子!您真是伟大!伟大的让臣妾佩服!”
她喜欢的人没能嫁了,以为嫁给太子,也算是一种缘分,不成想,这缘分,这宠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可她凤习雨,她凭什么,不但嫁给了皇子玄成了皇后,还占据了她夫君的心。她好不甘!她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