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微弱橘黄的烛光，白青洛坐在矮凳上，右手肘抵着圆桌，手背顶着下颚，目不转睛地盯着茶杯里泛起的小小花纹。门窗紧闭，却依旧有风渗透进来，今晚的风甚是喧嚣啊！
略偏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掀开那盖在空灵头上的粗麻布的一角，白青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可让众人见到这幅脸庞，那眉，若初春炸开的新柳，浓密细长的睫毛一根根搭在眼皮上，小巧的鼻子，鼻梁微微高耸，樱桃般的小嘴，即便是这幅苍白的脸庞也丝毫掩盖不住这醉人的美色，不愧是绝世佳人。
眼角的余光瞥见守护在床头的黄莺，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人儿醒来。黄莺似乎没这么认真地守护过谁吧。
饮下茶水，这香气，嗯，软骨香已经完全散开。
“啪”窗户被风吹开，白青洛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户前，一层层的阴云遮住了月光，街道没有丝毫光亮。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屋顶上，百里沂旪掀起几片石瓦，“没错，是空灵”。
“那还等什么？”旁边一人正要纵身一跃。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姑娘，你要的药熬好了”店小二扯着嗓子说。
“嗯，送进来吧”白青洛关好窗户，重新坐回椅子上。
门外，托着药的木托盘转换到另一人手上，此人塞给店小二一锭银子，店小二慌慌张张地跑走。
“吱呀”门被推开。
“姑娘，你的药”那人重新关好门。
“嗯，放着吧”白青洛毫不在意地喝茶。
那人低着头缓步走来，木托盘刚放在桌子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白青洛的白皙的脖子上。“你果然是装的”
“我装的也好，真的也罢，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不就是空灵嘛，她就在床上”白青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总归要相信空灵的绝世容颜吧，是或不是，你一看便知”
“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我能耍什么诡计，不过就是想换点银子罢了，看来我运气还不错”白青洛痴痴地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想必你有不少金银”
那人一脸厌弃，一揪白青洛的衣领，将她拽到床边。“老实待着”
“放心，我不会动也不会逃”白青洛老老实实地待在床边，一副等着财宝的模样。
屋顶上那人握紧拳头，就要冲下来。
“别冲动”百里沂旪立马拦住。
床边这人一见空灵，眼神闪现过诧异继而转为羡慕又转为嫉妒最终闪现恨意。明晃晃的匕首高高举起眼见就要划到空灵精致的脸，白青洛一把抓住这人的手，“你还没有给我财物，可不能毁坏了我的货物”，用力一拧，夺过匕首。
屋顶上两人悬着的心落下。
“哼，我连你这贪财之人一起毁了。”这人一运气，却感觉脚力不支，白青洛松手，瘫软在地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封了你的脉门”白青洛眼珠一转，屋顶上还有人，装成高手好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趴在地上挣扎几下，“说出我名字，一定吓死你”
“那你说说看，你是谁？”白青洛用匕首在那人脸上比划。
“你，你要干什么”身子向后缩。
“做你刚刚想做的事情，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觉得要好好教教你”白青洛邪魅一笑，逼向瑟瑟发抖的那人。
“我可是名动南禹国的楚菲菲，你要是敢动我的话，我父亲和兄长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楚菲菲恶狠狠地威胁。
“哦，楚菲菲，就是今天被贩卖的奴隶之一啊，我在你脸上刻上‘奴隶’二字怎样？”匕首慢慢靠近。
“哐当”匕首掉落在地。
“啊”楚菲菲晕倒在地。
两人破窗而入，百里沂旪拿起桌上的药，另一人直奔床边。
“荀景，药”百里沂旪递给荀景。
“还好是热的”荀景正准备扶起空灵，黄莺拍打翅膀不断啄荀景的手。
“黄莺”回过神来的白青洛，“他们是来救空灵的”。
荀景扶起空灵，一勺勺给空灵喂药，药顺着空灵的脖子流下。白青洛在一边看着，能喝药了，看来差不多该醒了，会心地笑。
“这是你的”荀景悉心扶空灵躺下，又帮她掖好被角，掏出口袋中的盒子丢在地上。心里想着，拿着你的银子走吧。
白青洛不恼，捡起地上的盒子，打开，登时整间房屋变的明亮丝毫不亚于白天的光景。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嗯，作为诊金，我收下了。”
荀景目瞪口呆，诊金？这女子太厚颜无耻，手段毒辣，要不是担心药凉了，我才不会出手阻止她得罪南禹宰相。
“望姑娘赐药”百里沂旪伸出手。
“药，已经给你们了。”白青洛笑着说。
“姑娘，我要的是解着香气的药”百里沂旪阻止准备动手的荀景。
“我给的就是啊”白青洛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百里沂旪。
“你，”荀景一把抓住白青洛的肩膀。啊，有些疼，白青洛一瞥床上的空灵，你也该醒来了吧。
百里沂旪拿开荀景的手，“你运气试试”。
荀景依言，气息畅通，毫无阻碍。诧异地看着白青洛，她却依旧是那幅笑容。
“你刚刚喂空灵的时候，尝过那个药，而我闻过那个药，所以我们没有中香毒。”百里沂旪看着白青洛，“姑娘，是这样吗？”
“正是”白青洛依旧笑。
“公子”空灵睁开眼睛，艰难出声。
三人循声转头，黄莺飞到床头守着空灵，荀景开心到手忙脚乱地扶空灵起身。
“嗯，你醒啦”百里沂旪温柔道。
白青洛早已惊呆，看见空灵眼睛的那一刻，宝石蓝的瞳孔和黄莺一模一样，映着夜明珠的光，白青洛觉得看见了整个星辰，那眼底的深邃如同蔚蓝的天空一样深不见底。
“感觉怎么样？”百里沂旪看着那依旧苍白的脸庞问。
“已无大碍，浑身轻盈”空灵回答。
“叽叽，叽叽”黄莺叫起来。
“百灵”空灵伸出手，黄莺落在空灵手背上。
百灵？白青洛回过神来，看着黄莺。
“百灵，我终于找到你了”空灵激动起来，眼睛流出泪水。
黄莺拍动翅膀，飞到空灵的脸庞，不停用头蹭着空灵的脸。
荀景，百里沂旪不可置信地看看黄莺又看看空灵，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第一次看见她的眼里闪过喜悦。
“谢谢你救了我”空灵抓住白青洛的手，眼底又换上一片深邃。
“你怎知道是我救了你？”这里这么多人，怎么想也是这位公子救了她吧，可她怎么就偏偏知道是我呢？
“百灵告诉我的”空灵收回手，弯回脸旁，黄莺落在空灵的食指上，“还有，谢谢你这几年对白灵的照顾”。
百灵、百灵，原来你是叫百灵吗？白青洛脑海里回响起婆婆的话，“传说，这只鸟的主人能听懂它的话，而这只鸟找到主人之后，寿终之时，百年回转便可重生，我本以为你是它主人，但看不懂这本书，你便不是”。黄莺，我曾想过帮你找到主人，今日，你找到主人我为何如此难过。脸庞有温润的液体流到嘴角，白青洛伸伸舌头一舔，啊，眼泪依旧是咸的，只是，此次的味道是不是重了些。
“这不是夜明珠吗？”空灵取下盒子里的夜明珠，“荀景，是你送我的吗？”
荀景看看流着泪的白青洛，又看看无所知的空灵，欲言又止。
“嗯，是荀景送给你的”白青洛将盒子放在空灵怀里。
“谢谢”空灵仰头看着荀景。
“谢谢”荀景表情复杂地看向白青洛，“之前，抱歉”。养了这么久的鸟，估计你也舍不得，刚刚看到夜明珠也很喜欢吧。
“没关系”白青洛淡淡说，只是看着黄莺，黄莺，最后一次这般叫你。
百里沂旪看着白青洛，心里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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