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师姐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扶着地面默默站了起来。
早知道太作是会遭天谴的，但这天谴来得太猛烈了些。
应笑跨出门槛，看了眼棠白关闭的房门，跑出了院子。
······
山谷北侧的巨杉树林。
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了。
人穿行在苍天巨木中，显得渺小不堪。
她漫无目的走着，小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树林边缘阴暗的山坡上，一片一片开满忧郁的蓝雏菊。她坐在花丛中，看小肥迈着它那小肥腿儿无忧无虑地在坡上翻滚，再立起来抖落一身花瓣。
躺在树下，平时平日只可仰望的景物如此可以平视，一孤单的枝条上三片红叶，网纹纵横，遮盖了眼前大片暗淡的天幕。
也许晚些时候该去师父房门前辩上一辩，她早早在腹中打好草稿。
“师父，徒儿剑法生疏，口诀也不熟练，还需要二师兄陪练指导。”
“师父，您愿打愿骂都可以，徒儿只要二师兄一人。”
“师父，您看在二师兄最为孝顺的份上，宽恕他这回，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师父，二师兄身上不太爽利，等他好了再下山就是了。”
······
总之，到时候不管撒泼打滚，撒娇卖萌，磕头求饶，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棠白下山。
这么多借口，师父总能再考虑考虑吧？
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
雾气朦胧中，她发现自己坐在小时候跟师父住过的老房子里头，趴在几案上吃饭，自己小手小脚，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这时候她跟裴氏兄弟从来没有做过对，大师兄也未曾下山。
想到以后自己无法逃脱小娃姐姐那般嫁人生子的命运，她扒着饭碗左右为难：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师父，嫁给谁好呢？还是师父本事大些，嫁给他吧。
她将决定告诉二师兄。
棠白很不高兴：“我对你多好，你居然不嫁给我！”
应笑振振有辞：“可是师父对我更好，师父给我糖，你给我么？”
棠白鄙视道：“你那么笨，师父会嫌弃你的。”
应笑委屈道：“······那我嫁给大师兄，大师兄烤肉好吃。”
棠白白眼道：“大师兄跟大师姐才是一对。”
应笑绝望道：“可你烧菜好难吃。”
棠白凝重道：“那烧菜好了你嫁给我。”
应笑肃然道：“其实这件事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将彩羽遮阳帽紧紧扣在脸上，柏愉扶着门框笑得肚子抽筋。
她心里说，大师兄将她养育成人，是她最崇拜最崇拜的人，将来她一定好好孝敬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腾起浓雾，她推开桌案扑过去，大师兄消失在雾气之后。
浓雾变幻，凝聚成了师父的轮廓。
“日行一善，可积后福，月行百善，可护平生，为师不求你自解牢笼，只望你豁达处事，达济天下。”他一脸严肃地要求大师兄去经历红尘淬炼，做够“九千九百九十九”记功德才允许他重归师门。
她抓着师父的袍角，嚎啕不休：“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赶我们下山，难道您不怕孤独终老吗？”
棠白不让她纠缠师父，抓着她裙脚往后拖：“阿笑阿笑。”
她猛地睁开眼。
“阿笑——”
山野中回荡着棠白振聋发聩的呼喊声，令人精神一振。
他用的是大师兄研发的新技“吼啸绝巅”，当初发明此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方便大师兄喊他们回家吃饭。后来他们发现此技传话、求救，表达情绪都甚为方便，实乃居家旅行狩猎逃命之必备良技。
可惜它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就是对气息耗费极大，她跟棠白一天内只能喊两回，要像大师兄那般用此技唱完整只山歌只怕还需苦修十年。
至于大师兄嚎的那嗓子“动人”山歌······
不想也罢。
圆蟾如镜，也只升到半山高，她一阵怅然，最近总是梦到大师兄。山上的日子越发难过，过去的日子总是不断在回忆里穿插，她无法想象没有棠白没有大师兄，她每日独自守着大师姐的分分秒秒，那该有多么地苦叉。
有什么在扯她的裙角，回神看到袖珍猛兽小肥水汪汪的双眼。
小肥看到她醒来，松开口，对她嗷呜嗷呜撒娇，结果引发远处野兽捍卫地盘的嚎叫。
她视线上移，小肥身后站着比猛兽更凶猛的白影。
棠白掐着腰，气冲冲地把她拎起来，下手很不客气，她被棠白提在手下看起来就像只跟母猴走失的幼崽，又笨又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