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里不适?”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有只温柔的手抚上她的肩膀,应笑莫名放松了些。
她用衣袖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眶,轻快地转身,努力让自己语气中的笑意更鲜明些:“在山上吃了太多青梅,这会有点泛酸。我出去消消食,你慢用。”说罢不容他阻拦两三步跑出殿外。
天已大亮,她不敢离开道观太远,只是在附近找了棵最高的树攀上树冠。
山峦起伏,漫延天际。
下山后越发觉得,世界是那么大,那么远,思念的人,相见无期。
大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
吹了半响冷风,感觉终于平复了些,她观察了周围的山势走向,将地形默默记在心中。等她回到道观,君怀已经吃完了一整条鱼,他将烤好的兔肉、鱼肉分成小块用大树叶包好。这一路只怕再遇不到这样的地方能够放心地点燃篝火,必须储备食物。
应笑嚼着白茅根,挑了挑火堆中的余烬,支着额头躺下,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睡一下,太阳下山我们就上路。”
君怀点点头,在她旁边睡下。
三清像后的空间狭小,两人紧紧挨着,他的身上非常地温暖。
应笑悄悄地翻了个身,跟他脸对脸。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的热气轻轻搔着她的下巴,有点微微的痒,再往前凑几寸便可以碰到他挺秀的鼻尖。
黑色的锦缎安安静静地束在他的眼睛上,她甚至可以想象锦缎的后面纤长紧密的睫毛安静地阖着。
她屏住呼吸,手指悄悄地伸了上去,她的指尖触到了锦缎柔滑的边缘。
他勾唇而笑。
“睡不着?”
应笑吓了一跳,伸出的手指刷地收了回来。
“是、是啊。”真是庆幸他看不见。
“左右无事,不如我们手谈一局。”他提议。
“盲棋么?”应笑迟疑道。
就现在这环境,手头又无棋子只能下盲棋了,她喜欢下棋,喜欢那种曲折反复之后的获胜感。但是盲棋对她而言闲对劳心劳力一些,以她喜逸恶劳的性子,心里多少有些抗拒,“盲棋的话我肯定赢不了你。”
“莫说丧气之言,你只是技艺生疏,多练几次便习以为常。方才有人说什么必将奉陪到底?”
“好了好了,你赢了,来吧。”
他轻笑:“天元。”
应笑一愣,他又改了棋路。若不凝神应对怕胜之不易,她不甘轻易言败,当下闭目静心:“三三。”
······
一局未终,君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取了她一缕长发掂在手心,像握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静默久久。
风穿过空阔的殿堂,似叹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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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悄退,黑鸟呀呀飞过树梢没入幽幽山麓,树木大力地摇晃,风卷起沙尘枯叶在树冠山头间呼啸穿梭,似有什么不允而入般不停地拍打阖紧的窗棂。
到了该起来上路的时辰,应笑却没及时醒来。
她在雨滴撞击屋顶的声响中睁开眼睛,篝火那么近,她怎么这么冷,浑身的骨头像被人拆开再装上般又轴又痛。
“起来喝点水。”君怀似是马上听到了动静,将她扶起来,依靠在他腿上。只这么动了一下,她就头晕目眩地厉害。
“我怎么了?”话说出口,她被自己孱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只是寻常的温热病。”他试了试砂锅上的水温。
“我发烧了?”她试图按捺下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喝点水。”他将砂锅的边缘挪到她的唇边,应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从善如流地喝了口。水是温热的,甘甜清洌,本来她只想喝一点,第一口后却将砂锅内的水喝掉了大半。
喝过水,君怀扶着她慢慢躺下,不可避免地又一阵头晕目眩,应笑吃力地挥挥手:“你走开些,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无妨。”他的声音温柔如花落雪,怕惊吓到什么似的。
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她不小心吸入了毒烟,也许是在冷水里浸了太久,也许是因为饥不果腹,也许是因为连日劳累,在机缘巧合,又有这么多因素的催化之下从来不生病的她竟然高烧不退!
她十分悲愤,这颠簸逃亡路,受伤生病的不该是那个勋贵家的公子吗,凭什么半死不活的那个换成了她?
这不符合剧情!戏台上不会这样演!还要被个瞎子照顾,让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