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失窃,龙颜大怒。
虽具体是哪里失窃并没有说,也没说丢的是什么,但据说皇帝自下了早朝便是去了御书房,而后便传出皇帝一怒之下摔了砚台的说法。
御书房,历代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昼夜皆有重重卫兵严加把守,夜间巡逻甚至更频于白日,如此防护之下,这方要地还是一朝被外人给染了指,就算没丢什么东西,皇帝生气那也是正常的,因为这不仅仅是机密问题、尊严问题,同时还是他的安全问题。
想起昨日藏在树上被她发现的那一朵花色,尹九问杨庭道:“听说过落弦吗?”记得南宫醉曾说过“落弦公子落弦无声”来着,他的轻功应该是很好。
不料这一问出来后,杨庭倒是没什么,小鹂却是反应很大,瞪大了一双杏子眼,神情惊惶,“殿下问那淫贼作什么?难道殿下见过他?”
淫贼?尹九笑,也明白了小鹂这副反应是为何,“本殿是男的。”并没有否认她见过落弦的事实,也是在提醒小鹂不要这般大惊小怪,很惹人怀疑的。
小鹂不好意思地垂了头,杨庭方才开口道:“落弦号称天下第一盗,盗宝盗财还盗人,是四国都有通缉的重犯,明明行为不堪,却偏偏有‘花落金弦踏无声’的美名,甚至还颇人气,他虽是江湖上的人,但因天赋异禀,很多人都花钱请他办事,而他又一向见钱眼开来者不拒,所以人际关系很是复杂。
“复杂?说白了还不就是一只贼。”尹九不以为然,“清水装在酒坛子里,它还是水。”
杨庭点头,殿下说的有道理,想了想,改了方式介绍道:“落弦是一只很厉害的贼。”这种说法真是太简单明了了。
尹九点头同意,落弦确实很厉害,如此她便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误会霄王了,扇子应该是他从落弦手中要来的,只是不知落弦大半夜的跑到御书房去偷一只扇子作什么,偏偏这只扇子好像还很受皇帝重视。
悠闲地拨弄几下琴弦,尹九理所当然地揣着某柄扇子扮起了事外人的角色,尽管实际上她与这件事非常有关,但在她的认知中,并没有这些。
翌日,一张通缉令贴遍了京城各处,上面一奶油小生,正是落弦无疑,刚好与凤翛然的那张作了个伴。
京城某客栈。
“呵呵,”一笑讽刺,凤翛然站在窗边,看着下面正张贴布告的官兵,脸上挂着抹诡异笑意,“你如今真是长本事了,夜探皇宫一遭,该拿的没拿出来,倒是把自己给卖了出去。”
一旁的落弦那面色已是完全不能再用世间的色彩来形容,闻得凤翛然这一句嘲讽,脸色更是臭得不行,抗议道:“本公子明明偷出来了,只不过被霄王那个不讲理的给讹去了!还有,本公子绝对没有落下任何蛛丝马迹!”
凤翛然懒懒瞟了他一眼,“如此,你算是辛苦一遭给别人做了嫁衣,而且还被人给卖了,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总对了吧。”
语毕,落弦觉得更糟心了,他还不如不狡辩,如果方才凤翛然是在讽刺他能力有问题,那现在就是在说他脑子有问题……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落弦眉一皱,凤翛然也悠悠叹了口气,“这回可是被你连累惨了,我要去哪里住好呢?”这话听起来很是忧心,只是那人依旧一副悠哉姿态,负手临窗,清风盈袖,望着远处的天色,凤翛然面上微泛起了笑意不明。
按照与皇帝的约定,今日尹九便要去上学了。
一大早,小鹂正要进殿唤九皇子起身,结果一进去却见床上空无一人,心跳猛地一紧,扭头发现自家殿下原来早已起了身,这才松了一口气。
尹九站在窗前,手中举着一支半尺多长的纯白色羽毛,正对着光仔细观摩。凤翛然给她的这支羽毛让她觉得很奇妙,里面暗含的花纹细腻巧妙,蓬松柔软间纹路有致,繁复莫辨,然线条分层又实在是精致绝伦,不像是人造得出来的,但如果是天然形成,那该是什么样的鸟才能长出这样的羽毛?眼前掠过一道白光,云羽纯白,惊鸿一撇,尹九眸一睁,惊叹,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生灵!
察觉到小鹂进来,尹九垂下了手,将羽毛投到一旁插着几支孔雀尾羽的琉璃彩花瓶里,虽是纯白的色泽,但在几支绚烂的孔雀尾羽间,它竟是丝毫不逊色,且同样是白色,另一侧的白孔雀毛虽比它大上许多倍,却仍旧掩不住它的风华。那一道纯白流光,出尘高洁,大雅之士当如此羽。
扭回头看到天色湛蓝如洗,想起一个她并不认识的人,却叫她梦了一夜,或许是印象太深,或许是那第一眼将她惊艳到了,那个拥有一双银蓝色眼睛的小男孩儿,她第一次是在卧狮符中见过他,但却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而前天,她在霄王给她的扇子里又一次看到了他,还看到了一个长得颇帅颇威武的男子,也不知为何,而后她就总喜欢拿着那柄扇子。
“殿下,小鹂伺候您洗漱。”
身后清脆一声,尹九转身,一派顺从,只是微闪的眸光中却是掠过一丝寂寥。
国子监高广端庄,虽仍不减奢华,毕竟是一国的最高学府,但自踏进那一道高厚的门槛,便是一股不一样的雅学之风扑面而来,冉冉墨香,朗朗书声,悠悠文韵,苍苍古树。
尹九来得比较早,待外面打起雨点鼓时,她都已经坐在位子上好久了,馆中地面用的是黑色的大理石,打磨得光滑,如墨色晕染,长条形的檀木几案明净,摆在两侧,一旁铺设着软垫,中间铺有一道地毯,高处阶上是先生的上座,凡有雕饰皆左右一致,香炉敬帐,敦肃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