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峰在江边洗了手,解下腰间衬衣穿好,回到木板屋,没多久依亭就送饭来了。主食米饭,有辣椒酱豆腐乳,子峰开始早餐。依亭剥好一个煮熟的鸡蛋,递到子峰面前,说:“吃吧表哥。我叫我娘每天给你三个鸡蛋的待遇,一顿一个,加强营养。”
“不行!不行!”子峰急忙搁下碗,认真地说,“不能这样,你给你娘说明白,平常家里吃什么就给我吃什么,千万别特殊。”
子峰之所以这么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上回在古草村他就了解到了当地农民生活的艰辛。邑峰谷古草村地处深山老林,水田少坡地也不多,百分之三十种稻百分之七十种苞谷,大多数人家每日一餐米饭蔬菜,二餐靠苞谷面饼充饥裹腹。至于蛋禽鱼肉,只能过年时享用。姨家也不例外,虽然养一塘鱼,可冬天卖掉后要买粮买油以及生活所需,最终无多少结余。至于鸡蛋,一个个攒多了就送到集市上卖了买些小日用品,自己很少舍得吃。
见子峰态度坚决,依亭改口道:“那就每天一个鸡蛋,再也不能少了,表哥是客人,是贵客,客随主便,我得为表哥的健康负责,先把这个解决了。”
依亭把鸡蛋往子峰嘴边送,子峰挡回去,说:“还是你吃吧,你更需要营养。”
“不,表哥吃。”
依亭继续送,子峰不好再挡,接过来轻轻掰成两份,一份递给依亭,依亭懂子峰的心,笑嘻嘻吃了那一份。
早餐后,俩人拿好工具,按计划去修鱼塘缺口。太阳初升,天气尚凉,子峰用铁锨将淤泥铲成一堆。依亭把大小石块捡到一起,说:“表哥,这青石条你一个人弄来的呀,二百来斤呐,累着没有?”
子峰摇摇头,说:“再重一点就弄不动了。”
“会伤身体的,表哥。”
“我有数。”
子峰先把泥铲到缺口处,然后抱起石块放上去。依亭也不闲着,给子峰做帮手,边干边聊,她问子峰:
“表哥,邑峰谷、古草村美吗?”
“那还用说,算得上风光旖旎的好地方了。”
“最美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山了。”
“山怎么美?”
“山之骨在石,山之趣在水,山之态在树,这里的山有奇石奇水奇树,当然是最美。”
“好地方是否都很偏僻?与世隔绝?”
“嗯,差不多。”
“生活在很偏僻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比如古草村,是幸福还是苦难呢?”
依亭提出这个问题,算是过渡到了她预先设想好的主题,却不料子峰卡壳了,使交谈暂时中断。子峰平常遇事总是深思熟虑,现在他当然不好随意作答。他基本了解依亭,知道依亭的心思,如果贸然说是幸福,就等于给依亭将来伺机离开古草村的念想泼了一盆冷水,无疑会增加依亭的顾虑,让依亭在做决断时多了一个谜团;假设轻率说是苦难,多少会促使依亭更改已拟好的规划,提前行动离开古草村去省城。果真如此,依亭将力所不能及,将焦急烦恼失望,甚至灰心丧气。子峰绝不会让依亭遭受任何伤害害的,所以主动选择了沉默,以沉默过渡另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