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兰脸上的笑容未变，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表情，道：“老祖吩咐过，若是你问起来就如实告诉你，不过，”她语锋一转，“你真的想知道？”
方文山没有马上回答，眼帘低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方慕兰渐渐收了微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等待着方文山的答案。
许久，方文山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方慕兰看到他眼中的坚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快速穿过兽群，朝营帐方向而来。
楚铭已经离开了六天，除了在那座无名山峰停顿了一段时间外，其余时间都花在了赶路上。
在他的身上，散发出只有妖兽可以感受到的气息，那种气息让它们感到无比亲近，却又不知道何时曾感受到过这气息。
这是楚铭的底牌之一，落羽瑞兽的祝福！
在他尚年幼时，他遇到过一头毛皮莹白、头生四角的鹿，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并没有更多的交集，可徐伯却告诉他，他得到了瑞兽的祝福。
这祝福让妖兽不会对他产生敌意，为他省去了不小的麻烦。
只是现在有所不同。
楚铭手握半臂长的匕首，摆出攻击的姿势，以恒定的速度前进，神色有些凝重。
这匕首是他随意捡的，至于匕首真正的主人，应该早就丢了小命。
楚铭本以为返回之途会很顺利，但是事实刚好相反！这些妖兽都十分狂躁，等级越是低的，越是疯狂，瑞兽的祝福对他们完全没有作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阶的妖兽大多还能分辨出那亲切的气息，而三阶及三阶以上的妖兽还完全能保持平静的心。不然的话，他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到这儿。
瑞兽死了。
楚铭此刻无比确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伯也相当于落羽的瑞兽，只是无法影响妖兽的生长罢了。
楚铭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些是徐伯告诉他的，却没有解释为什么，不管他怎么追问，徐伯都只是笑而不语。
瑞兽和徐伯接连死亡，对落羽来说，是个十分沉重的打击，这种打击更是直接影响到了妖兽的状态，让它们莫名地狂躁起来。
当这种狂躁上升到一定的程度，便会出现大规模的兽潮！
看这些妖兽的状态，离兽潮的爆发不远了。
楚铭思考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外形怪异的妖兽正狠狠地用头撞击地面，发泄着心中的狂躁。
在楚铭看过去的时候，它也看了过来。
那妖兽有着龟的身体和壳，却生着鸟头、蛇尾，头上两片晶莹的鳞片显示着它二阶的实力！
楚铭心中暗叫了声倒霉。
这是落羽森林所特有的一种妖兽，它有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不像”。坚硬的龟壳给予了不像恐怖的防御力，而鸟噱又为它们提供了强大的攻击力，灵活有力的蛇尾让它们拥有不亚于蛇兽的速度。
这头“不像”双眼充血，怎么也不像还有理智的样子，楚铭无须试验就知道瑞兽的祝福对现在的它来说，完全没用！
“不像”看到楚铭，发出愤怒的咆哮，咆哮声如婴孩的哭声！
它想也不想，直接朝着楚铭就撞了过来！
楚铭心中暗叹，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运气太差，所以恰巧遇到一头二阶妖兽拦道，还是该说自己运气太好，遇到一头亲自将命门送到刀前的妖兽。
楚铭跨出半步，身体微侧，元力涌入匕首，发出朦朦的幽黑光芒。
轻轻一划，手与扑过来的“不像”相错而过，匕首在它柔弱的腹部切开一条足以致命的伤口！
“不像”受重创，仰头正欲发出惊天的嘶吼声时，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它的喉咙，将所有的嘶吼都吞回了肚内。
楚铭面色一白，元力滚滚而出，从不像的伤口涌入！
鲜血不再流出，“不像”却剧烈地挣扎起来，大张的嘴发不出嘶吼，充血的眼中似有鲜血即将滴下，看上去正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有力的蛇尾猛地抽向楚铭的脸。
楚铭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眼中没有半分悲悯。
几乎快碰到楚铭的鼻尖时，蛇尾一僵，然后软软地垂了下去。
楚铭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事实证明，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是没有，只看你是接住，还是被砸死。二阶“不像”的防御力确实惊人，虽然腹部防御较弱，但也不是一般的攻击能破开的。
楚铭松开手，“不像”的尸体便落在了地上，伤口处没有一滴鲜血流出，若是从伤口处往内看，便会发现，它全身的鲜血诡异地消失了，在它的妖晶上，幽黑色的元力在其上游走，妖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这种现象，楚铭也无法解释原因，只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元力很特殊，似乎，有分解的力量。
若是没有那元力，仅凭那把匕首是破不开“不像”腹部的防御的，同样，若是没有那元力，血腥味将会引发更大的暴乱。
最让楚铭无法理解的地方是，他的元力可以融化妖晶，让妖晶可以直接服用！
楚铭从伤口处伸进两个手指，将妖晶取了出来，元力顺着他的手指流回他的体内，他早已习惯了自己元力的诡异，毫不吃惊。
沉吟了片刻之后，楚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服用，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布袋，放了进去。
在那布袋里，装着数量可观的五颜六色的晶块，竟全是妖晶！
脚上一痛，楚铭低头，看到一条一阶的无名小蛇正咬着他的脚踝，他居然没有发现这条蛇的靠近！
楚铭眉头紧皱，一缕元力从伤口处送入小蛇肚中，小蛇疯狂地在地上打着滚，不一会儿便扭曲着身体死去。
楚铭的心情依旧很糟糕，虽然不影响他的后续计划，但是他总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渐渐感到有些无能为力。就像对徐伯的死，他无能为力！他不喜欢这种被动！
想到徐伯，楚铭的心口突然痛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不愿再停留，楚铭继续赶路，速度不减反增，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忘了那些所发生、所难以接受、所让他想要忘记的……
之后他的运气较好，没有再遇到二阶妖兽，陆陆续续遇到了数十头一阶妖兽。其中一头，赫然又是那种无名小蛇，由于它的神出鬼没，楚铭元力几乎耗尽，付出了手臂被咬一口的代价才解决掉它。
现在他已经被咬了两口，伤口处没有任何异常，也不见有中毒的现象，楚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因此他珍而重之地将无名小蛇的袖珍的尸体放在了布袋中。
当他终于穿过兽群，抵达营帐前时，正巧看到方文山站在营前，身后是守夜的侍卫，微笑地看着他。
已然入夜，铅色的重云此时突然移开，从缝隙中撒下一掬月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破碎的皎白正巧落在方文山身上，他细长得刻薄的眼，在月光下，竟难得的柔和起来。
楚铭很意外，不知道是方文山故意在这里等他，还是只是巧合。楚铭定定地看着他，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温暖。
方文山看到楚铭表情的变化，哈哈大笑，然后毫不顾忌地搂着楚铭的肩就往里走。
两名守卫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心中偷下决定，不管惹谁都不能惹楚铭！物以类聚，能和方文山玩出交情的，一定和方文山是一路货色！说什么都不能惹！打死都不能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