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楚铭什么都没有梦到。
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
介于上次醒来时的经历，再次看到身边躺着的人的时候，楚铭总算没有再下意识地去掏匕首，心里居然还暗自舒了口气，还好，没有抱着，还好，自己还是穿着衣服的。
真是，谢天谢地！
见羽天尘睡得极沉，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楚铭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准备下床。
羽天尘躺在在外侧，楚铭若是想下去，就必须从他身上爬过去。
蹑手蹑脚地爬过去，楚铭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只脚，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脚无力，然后，楚铭就华丽丽地一屁股骑坐在了羽天尘的肚子上。
羽天尘吃痛悠悠醒来，看到楚铭骑在他肚子上，瞬间瞪大了双眼。
楚铭淡定地和他对视，缓缓道：“腿软。”
腿软，和骑在他身上，有神马关系吗？！
楚铭不顾他控诉的眼神，淡定地撑着羽天尘的胸口站起来，然后，华丽丽地……从床上摔了下去。
羽天尘耸动着肩膀，捂在被子里笑得花枝乱颤（羽天尘：“作者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不，是美术老师教的！”）。
楚铭满脸黑线，他和羽天尘绝对是八字不合！
这是一个很小四合院，东西厢房都空着，羽天尘拗不过王伯，只好依王伯的意思，让他住在倒座：仆人所住的房间。
天井中，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塘中开着洁白的莲，塘边树下，有一个棋盘，其上，白子黑子错落。
哪怕是不懂棋的人，都能看得出黑子的颓势。
羽天尘满面春风，施施然落下一颗白子，将数颗黑子困死，楚铭手执黑子，沉默不语。
王伯站在一侧，看着楚铭，眼中含笑，心中不由感叹：好大的温差！
他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王伯依旧含笑，目光炯炯。
“王伯……”羽天尘斟酌一下，道：“我觉得，我这张脸，不比他的逊色……”你怎么就只盯着他看呢？
王伯假装没听到，楚铭投来怀疑的眼神。
他尴尬地笑笑，随即又觉得非常不爽，等楚铭胡乱落棋之后潇洒地落下一棋，绞杀大片黑子，黑棋岌岌可危。
看到羽天尘吃瘪的样子虽然让楚铭很开心，但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被王伯这样盯着，感觉非常怪异，他非常不自在！
羽天尘的棋艺果然了得，初学的楚铭根本敌不过，没过多久，黑子就陷入了困局。
他眉毛一挑，似乎在说看你怎么破！
楚铭手执一子，迟迟不落，寻找着破局之法，犹豫了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中之子放了回去。
他说：“不下了。”
羽天尘玩味地看着他，道：“这就放弃了？友情提示你一句，此局并非死局，破局之法也很简单。”
他摇摇头，目光流连在白莲上。
“按照一般的剧情走向，你不是应该霸气地将棋子挥落，来个所谓的一力破十会吗？”羽天尘眼中闪烁着盈盈笑意，“而且现在还不是绝境，你怎么就退缩了？”
“迟早都会输，早退晚退又有什么区别？”
羽天尘摇头道：“不对不对，作为主角，你应该说，就算会输，我也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如果天让我输，那么为了我心中信仰，我便去逆了那天！”
他的表情配上语气十分搞笑，而楚铭却没有笑，只是兀自陷入沉思。
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的羽天尘也并不觉尴尬，手中白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棋盘，脸上神色未变，眼中笑意却渐渐散去了。
半晌后，楚铭才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羽天尘，道：“天若压你，便是给了你一个选择，选择承受或者反抗，若是承受，便是顺天；若是反抗……同样是做了选择，那不是逆，是顺，这世上，有什么真正的逆吗？既然都是顺，承受还是反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羽天尘哑然失笑，意味深长地道：“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楚铭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叫‘果然’？”
“就是说，我没有看错你。”
“哦？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羽天尘神秘地笑道：“你猜。”
“……”这人果然很幼稚！
“让我再次验证一下我的看法，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变强？你的信念来自什么？”
楚铭随口答道：“如果我说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你信吗？”
“你说呢？”
楚铭嘴角上扬，阳光从侧面照过来，他的脸一面在阳光中，一面隐于黑暗。
他的声音很低，但羽天尘和王伯却听得异常清楚。
他说：“我没有想要变强，只是想活着，既如此，我也没有所谓的信念可言。”
羽天尘问：“活着便是为了死去，你只是为了死去而活，不觉得很绝望，不觉得生命没有意义吗？”
楚铭将视线移回羽天尘身上，银色的眼澄澈得仿佛能一眼望到底，羽天尘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可是，我却觉得这便是生命全部的意义，也是唯一的意义。”
“我突然有些期待，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而你是唯一的突破口，你可以拯救所有人，代价是你的生命，你会如何选择。”
“我会选择活下去。”楚铭没有半点犹豫。
羽天尘惊讶道：“可那些人里面，有你的家人，朋友，你依旧在众生和个人之间，选择个人吗？”那惊讶太假，无法掩藏眉间的笑意。
“我……没有家人，朋友不过一掌之数，他们会希望我活下去，若是我死了，他们都会很伤心，可若是他们死了，伤心的只有我一个罢了，所以，我会让自己活下去。”
羽天尘额角一跳，心想居然还能这样计算？！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或许，你会改变你的想法的。”
楚铭垂眼，不否定，也不肯定。
其实他的心里，也是迷茫的。
王伯一直认真观察着楚铭，当看到楚铭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时，他心中暗叹了几口气。
垂眼之际，楚铭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羽天尘的左手，突然从衣襟内掏出了一物，无色丝线也随之绷直。
那是一枚灰色的戒指。
“羽大哥，你可认得这戒指？”
羽天尘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便再挪不开视线，他抬手指着那戒指，神色无比严肃，语气也是一样。
“这枚戒指，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抬起的食指上，一枚月白色的戒指，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