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如水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位执拗的女孩,他无法形容她,她的单纯自成一种美。那晚月光下柔弱的女孩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如此认真地与他对话。
“那好吧,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我只是有一个请求,我的朋友原旗蓝那天和我一同送你回家,他知道你姑妈是开画廊的,他是学美术的,所以我想他也许更愿意参观一下你家的画廊。”
“那当然可以,不过也要吃饭,否则姑妈就不会同意你们参观她的画廊。”若菱既固执又有些顽皮的说。她发现他是一个很会替别人着想的男生。
若菱想起还有那位讨厌的原旗蓝也要来虽然有些不悦,可是毕竟他也帮助过她吗?但愿他看画的时候不要评头论足,因为那里出售的画,有不少是姑妈自己的作品。
若菱没想到他用了这样一种方式接受了她的邀请。她的心既兴奋又有一些忐忑。
“你才是一条鱼。”没想到沙小可那晚对她的感觉竟然与她对他的感觉如此相似。
没想到原旗蓝竟和姑妈很投缘。看了姑妈的作品他的眼神里留露出一种宁静悠远的神情。这种神情若菱似曾相识,她突然想起那酷似姑妈眼中的神情,一样的从容,一样的波澜不惊。他们一直站在画廊里讨论作品,看得出他小小年纪却对艺术很痴迷。姑妈的作品也许真的就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桀骜不逊的男儿变得谦和安详起来。
沙小可则静静的坐在阳台上,正对着后院,一株花开得很迷离。他望着窗外出神,没想到他走下运动场竟是如此的安静,可以说是出奇的安静。他的长长的眼睛滤过透明的风景,似有一种不染尘世的静美,让若菱的心也随之沉静。
若菱想寻找和他说话的话题,她发现一切话题在此时都是多余的,在他如清水般流泻的目光里,一切喧扰都归与自然。
她的目光也落到姑妈家的后院,若菱从小就对后院情有独衷,那是她的窗口,是她演播童话的地方,那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是她的私人领地。如今,这个领地分明闯入了别人,她的后院季节交替,从一片清涩走到迷茫的橙黄。
如今沙小可正对着后院发呆,他是否也陷入了她的迷茫,走入了她的童话。他发现其实他竟和她一样的寂寞,这寂寞就是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的侧影,看着他的清晰的轮廓。如此近的聆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她的呼吸也似和弦一般轻柔悠远。
他转过身来,看见正在发呆的若菱。她长得并不美艳,但是自有一种娇柔,她的神情与她的身体配合得完美和谐,有一丝冷淡,一丝落寞,却透着一股冰凝玉洁一般的灵气。
“怎么没看到你的作品?”他笑了一下,竟有一丝木呐。
“我的作品还没出世呢!”若菱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木呐,她发现木呐其实是最美的表情。
“还好,再晚二十年作品出世,你也不算大器晚成。”他笑着调侃说,“可是你知道那位原旗蓝老兄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名了。”
“每个人都不同,机遇也不同。像我姑妈也是很年轻就成名了。”
“是呀。张爱玲说过,成名要乘早。”他说。
“你喜欢张爱玲吗?”若菱问他。她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幼稚。
“不喜欢,只有你们小女生才会喜欢张爱玲。”他回答的很干脆,当然,男孩很少有喜欢张爱玲的。
“哦,那你喜欢谁的作品。”
“我最喜欢的是日本作家,一个是川端康成,一个是村上春树。”接着他又用日语报了一遍他俩的名字。
“怎么,你会说日语?”若菱发现意外之喜。
“只会一点。我现在正在努力学习日语。”
“怪不得你喜欢川端和春树。”
“是在日本的朋友推荐的作品。当时我并不知道春树已经在中国很畅销。最主要是我觉得他们的作品对人内心的描写特真实,都写出了人的孤独和无奈。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无论你在欢笑还是哭泣。”他淡淡的瞟了一眼若菱,仿佛发现了若菱的孤独。没想到他这样小的年纪就很感性。
“你也会经常孤独吗?”若菱企图探讨他的内心世界,她原本以为他就是个天真无斜的快乐少年。
“我难道是不识人间烟火吗?”他反问道。
“尤其像我,从六岁就开始练球,从小经历了运动队的生活,残酷的训练,那种孤独和激烈竞争的感觉你是无法理解的。”他的眼里涌起淡淡的忧伤,但很快就又趋与平和,仿佛那一切都已离他而去。
若菱本来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可是她不忍再让他回忆,因为她也曾经历伤痛,并不是阅历浅的人就没有痛苦,有些心路的经历点点滴滴会堆积成胸口永远的痛。
原旗蓝和姑妈一路说笑着走上楼来。小可礼貌地站起身来,姑妈微笑地看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位帅男,她的眼神变得明亮而年轻起来。
若菱度过了愉悦而难忘的一天。一切都很顺其自然的来临,仿佛前生早已约定,十七岁花季她不再是荒原上锋芒毕露的野百合,她有无限的柔情需要绽开,因为遇到他,她的心变得温柔起来,明亮起来。
沙小可是学校银星乒乓球俱乐部的成员,因此他是上午上课,下午参加俱乐部的训练。若菱到训练馆来找他的时候,刚刚进行完大强度的训练,刚一宣布训练结束,许多运动员都躺在地上痛苦的喘着粗气,只有他还在挥拍。他独自在练着发球,机器人一般卡通,那动作中带着他的几分倔强,几分灵气。他从小受过专业队的训练,所以这里的训练强度他还是吃得消的。
若菱只是在体育馆不被人注目的一个角落悄悄地注视着他,她不想惊扰他。她只是很享受看他运动时的样子,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他。他练得太投入了,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她。她看他练完发球,抹一把头上的汗水,样子很潇洒。
她看到他拧开矿泉水瓶子盖,扬起头来一饮而进,然后使劲地甩了甩头上的汗水,她觉得看着他一举一动都是一种享受,就像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地下室里颤抖时,忽然打开一扇天窗,无限温暖的阳光照射近来,它趋走了寒气,将阳光揉人自己的肌肤。
他给她带来美感,带来梦幻,她只想等他来到她的身边时,她用眼睛给他作画,让他疲惫的身心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