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我尊贵的皇太后,想必您就是靠着这样的隐忍坐稳后宫的吧。”赵合德故作同情之态,“忍丈夫的不忠,忍儿子的不孝,最可悲的是,连合德这么个卑贱的舞女,皇太后您都要忍,还生生忍了二十年”
“啪!”
终于忍不住了么?赵合德清晰地感觉到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连带着左边的牙龈都有一丝木然,这老太婆也不怕力竭而死。
没有去摸痛楚的脸颊,赵合德轻笑道:“太后,你我都清楚,我不过是定陶太后的一颗棋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您怎会不懂?”
“哼,定陶哀家自会处置,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处置?”赵合德媚眼瞟向还在气头上的皇太后,“没有合德暗中收集的罪证,皇太后是要如何处置呢?”
沉默半晌,皇太后开口,声音已恢复往日的威然,“你的条件。”
“我的宫里有一道护姐姐周全的圣旨,唯望太后依旨行事。”
圣旨是她哄了刘骜好几日才得来的,原是担心莽撞的姐姐再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所以才藏在自己的昭仪殿,没曾想刘骜驾崩,这老太婆竟然会封了昭仪殿。圣旨之事本就无第三人知晓,即便老太婆发现了,怎么可能自找铲除她姐妹二人的障碍,呵,还真是天要亡她赵合德啊。
“单此一项?”
“是,单此一项。”
“哀家记得圣旨上好像只提及赵飞燕之名,护不得你吧?”
果然圣旨在老太婆手里,赵合德心生厌倦,掏出袖中的鸩毒,一饮而尽,“合德本无心苟活,太后敬请宽心。”
惊诧一闪而过皇太后冰封的面庞,但她可不会惋惜眼前夺去自己子孙性命的佳人,“定陶的罪证在哪?”
“只要太后宣布圣旨,姐姐自会送到长乐宫。”
“那你呢?”
赵合德莞尔,“决定走进永巷的那一天,合德就知道自己不是死在皇太后手里,就是被定陶太后灭口,现下死在自己手里,未尝不是条好出路。”
鸩毒发作得很快,她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起来,不行,现在还不行,她不要死在冰冷的长乐宫。赵合德强撑着行告退大礼:“望太后遵守今日之诺,长乐未央。”
跌跌撞撞来到花园,赵合德再也无力前行,血不住溢出嘴角,也罢,与花相拥亦是个不错的选择。民间不都喜欢将花比作女子的命运吗,唯开半夏,刹那间芳华,呵,她可是独占鳌头二十年呢!
呵,二十年,她究竟又比旁人多了什么呢?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她的一生终是等闲度了。
“妹妹!妹妹!”
是谁在叫喊……
赵合德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房顶上那简洁而大气的吊灯,她侧身转过头,再看向身边,什么也没有。又做梦了?黑夜已经过去,赵合德坐起身,看着阳光透过窗帘照亮她的卧室,一切都这么没有了,全部都是虚无的。
微凉的手指抚上柔嫩的脸颊,脑海中浮现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眸。那夜她在花丛毒发身亡,醒来也是在这间房,而这副身体和她死时一样的狼狈,后来她从原主人的日记中得知是服了一种叫“安眠药”的毒。她彷徨、惊慌、无措、绝望,最后选择接受这个身体——顾静栀,Y国四大家族之一顾家的千金。不过这个千金似乎并不受宠,来到这世界已俩月有余,除了佣人王妈和司机老吴,并没有其余人光顾这栋大房子。
还好赵合德在枕头底下发现一本日记,很奇怪,她居然看得懂这个世界的字,明明没有学过,而且这个世界的诸如手机等各种工具她都无师自通,或许是本能效应?太奇怪了!
通过顾静栀留下的日记,赵合德知晓顾静栀的母亲因难产去世,而顾静栀,因为母亲怀孕期间得知父亲外遇而精神萎靡,导致她生下来就被诊断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可笑的是,父亲为了保存顾家声誉,不允许顾静栀接受治疗,更有甚者让她高中便一个人搬出顾家,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
顾静栀还有一个弟弟,是父亲和情人的孩子,一直对外宣称是正室所出。日记里有许多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每张都附有类似祝福的寄语,还真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对妾室的孩子都如此情深意重。
“咚咚”
“小姐,该下来吃早餐了”
敲门声令赵合德收起心神,门外人不等她回答便离开,不是佣人不懂礼数,而是顾静栀很小便患了“失语症”,丧失了语言能力,而且她在学校也没有朋友。赵合德倒因此轻松不少,不必与他人虚与委蛇。
她走向独属这间卧室的浴室,轻轻地掩上门,然后落锁,对着浴室里那张巨大的落地镜子,清晰地印出赵合德刚入宫的模样:十六岁的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春意,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紧闭着反而更加诱人,美中不足这副身体不如曾经丰腴,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她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准确来说,应该是她的魂魄附在了一个女孩身上,这个女孩偏偏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如果自杀仅仅是巧合的话,那这张脸又代表什么呢?前世今生吗?
哔哔哔……热水被打开,浴室里出现雾气,赵合德将长发盘起,褪去睡衣,直接迈入浴缸,舒心一笑。赵合德再也不用为了满足刘骜那个昏君的偷窥之趣,矫揉造作,忸怩作态,花上半天时间来沐浴了,见鬼去吧,永巷!
穿戴完毕,这个世界的衣服很好穿,而且也无需弄什么繁复的发饰,但学校规定要全部扎起来,是的,学校,这个世界女子也是要学习的,她在上学。赵合德没念过私塾,以前刘骜兴起时倒会教她看点书,不过最后往往是奔向温柔乡去了。
在往事中穿梭着,赵合德走向阳台,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投射进来,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楼下的小花园,花园中微润的花朵在风中轻摇,像一串串紫葡萄,盖住了叶子,仿佛花是紫叶,叶是绿花,如梦如幻。
她不禁想问:那梦的终点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