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扎着马尾,两眼清澈但略带忧伤的女孩,背着书包独自走在长满蔷薇花的围墙下。 “沈小悠,”一个大眼睛男孩,从背后走了上来。“陆宇轩!”女孩很吃惊。“送给你,生日礼物。”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扎着丝带的小盒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女孩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桌的男生。“我知道你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走过这里,所以在这里等你。”陆宇轩把盒子放在了沈小悠手里。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音乐盒,上面有个穿粉红衣裙的公主。男孩拿起来,上紧发条,盒子上的公主悠悠地转动起来,并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声。“真好听,谢谢你的礼物!”女孩坐在了围墙下的石头上。
“快上课了!”男孩有些着急。“我不去学校了。”女孩低着头,看着一只在地上四处乱爬的虫子。“你想逃学?”男孩瞪着眼睛看着她。“我不上学了。”女孩继续看着地上。“为什么?”陆宇轩很有些生气,和他同桌的沈小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你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女孩用那双忧伤的眼睛看着他。“我发誓,绝对不告诉任何人!”小男孩举起左手对女孩坚决地说。“其实,我是爸爸妈妈从孤儿院捡回来的,他们离婚了,而且他们都不要我。”眼泪在女孩眼眶里打转........
突然而至的疾风,让头发蓬乱,吹得花枝摇曳,下起了一阵花瓣雨。看到脚下一地的花瓣,女孩蹲下身子,拾起花瓣装在了那个生日礼物的纸盒里。上一年级,她无意在车上发现学校附近巷子里的这片花墙,就喜欢上了这蔷薇花;白的、粉的、红的,每当风吹过,蔷薇花的香味就格外的芬芳。在这以后,每当花开时,她都会提前下车,为了就是看到这一墙的花儿。
上课铃声响了,男孩的同桌却只是一张空空的椅子。
父母的争吵,让这个十二岁的女孩,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三年前,父亲美国出差之后,父母感情距离变得越来越远。以前父亲几乎每天都送她上学,母亲接她放学,但那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了。她只能自己每天背着书包,在站台等公交车。
昨天晚上,母亲来到房间,看着女儿那张稚嫩的小脸,内心针一般的刺痛,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眼泪往下流........抱着她,说了好些话。让母亲感到很意外,原以为会和自己抱头痛哭,没想到孩子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女孩出奇的冷静,瞪着如水般的双眼看着这个叫“妈妈”的人,最后只是默默的把头贴在她的怀里,用和这个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动作,安慰着母亲。因为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有完整的家,以后不再有妈妈天天在一起生活。
“请问,你是沈小悠的家长吗?她今天怎么没到学校上课?”班主任老师的电话打到了父亲那里。“怎么她没来上课?早上看见她,背着书包出的门呀?”正在公司看财务报表的沈言峰“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的确没有来,近来沈小悠上课精力不集中,功课也完成得不太好,上周英语考试,她只考了一个B。”电话那头传来老师的叹息声。“这段时间家里的确有些事情,可能孩子有些受影响。我找到她马上就让她回学校。谢谢您,陈老师!”沈岩峰接完电话,拿着车钥匙出了公司,去了停车场。
“施韵,学校打电话来,小悠今天没去上课。如有消息,通知我。”沈言峰逼得没办法,给已经成为前妻的施韵打电话,电话那头却关机;只好发了短信。当所有的亲戚朋友,收到孩子失踪的信息,都惊呆了!顿时全都乱成了一团,纷纷来到了沈言峰位于滨江路的城市花园的家。这才得知夫妻二人昨天已经离婚了!
阳光让树叶变得清清亮亮。背着书包的小悠,独自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她拿着一张和父母的合影,陷入了茫然和困顿。
N个月之前的一天,因为学校临时取消舞蹈课,提前回家,无意之中在门外听到父母的争吵。一个谁也接受不了的秘密,原来自己和父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小悠直接进了房间,抱着维尼熊躲进了衣橱。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动画片,她总是梦想一天自己就像故事里的女孩,通过衣橱走进另一个世界;从此她喜欢上了衣橱,无论快乐和难过。记忆里已经没有真实存在感的家。很多时候,总是孤单的一个人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去学校,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心底与周围的一切对抗。
但没想到,当昨天晚上,从妈妈嘴里知道父母离婚的事情,家庭瞬间的坍塌,让小悠选择了离开。
小时候的日子就像阳光一样温暖朴实。四岁那年,一家人去内蒙去玩,第一次看到草原的小悠和妈妈,在绿色的旷野上奔跑,充满青草和泥土气息的风吹来,目光所及都是温润的绿草和成群的牛羊,以及散落的蒙古包。沉溺于这样的安逸,好希望最好的时光停滞于此。
“小悠!小悠!”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女孩迅速跑到公园的石桥下躲了起来。
在所有喧嚣归于沉寂后,呼喊自己的声音已逐渐消失在风里。孤独的女孩,蜷缩着身子坐在公园滑梯的圆洞里,感觉到这日的时光,寂寞绵长。
昨天晚上,妈妈走后,躺在床上的小悠,又躲进了衣橱。最后她在衣橱里睡着了,梦见自己带着维尼熊从衣橱里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起床后,她把书包里的课本全部藏在了衣橱里,装了几件衣服和一只小手电,还有积攒的四百三十元零花钱。
买了一瓶店里最便宜的怡宝矿泉水和两个面包、一根最小的双汇火腿肠。最后在店外街边小摊贩手里花十块钱,买了一顶棒球帽。她又回到了那个滑梯里,因为今天晚上她必须住在这里,别无去处。
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的时候,星空下,风吹来,树上不知名的浆果啪啪地掉落在地上。果汁溅在地上,暗褐色的颜色有些丑陋,让人有些无法接受。人生就如日历,日复一日地向后翻,只要还有一页,只要一息尚存,就要继续;把痛苦和快乐都混淆在一起,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就是宿命。
宁静孤独的夜晚,收起脾气的晚风,让人感觉到一丝闷热。蚊子的光顾,让女孩不得不找衣服把全身上下武装起来。后半夜,下起了雨,躲在滑梯圆洞里的她没有受风雨之苦。
清晨,女孩从公园广场晨练的音乐声里苏醒。雨水刚歇,空气里带着些许凉意,潮湿的气息暂时没有被初生的太阳带走。换上牛仔短裙和粉红色的T恤,带上棒球帽,爬出滑梯的身体感到一种舒展。
女孩的出现,让公园里晨练的人感到有些奇怪,这么早怎么会有背着书包的孩子在这里?小悠顾不得那些疑惑的眼光,在一个早餐摊前买了一个包子,全然不顾方向,带着茫然坐上了一辆刚刚驶到站台的公交车。
车子抵达终点,女孩跟着人群下了车,最后她在长途客车售票点买了一张车票,目的地名字,只是她在《天气预报》上经常听到的。一路上,怀里紧紧抱着反背着的书包。
“醒醒,到站了,该下车了!”车子的颠簸,让这个女孩睡着了。售票员大姐,发现了这个躺在位子上睡着的孩子。
走出车站,女孩坐在了大理石的花台上。枝叶交错的树衬着半蓝不蓝的天空,总觉得缺点什么。花坛里,一株虞美人,低垂着白色的花,静静的矗立,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黑色凤蝶落在了上面,扑扇着翅膀。旁边其他无花的枝已经接近枯萎,但还是那么自然,如阳光穿过窗户,如约而来。
阵阵雷声,让头顶上乌云密布。不断落下的雨点,让小悠只能起身离开。街边的火锅店里,热气腾腾,充满着辣意;牛肉面刀削面的香味直扑口鼻。街边卖小吃的店里,全是前来旅游的人。此时已是中午,加上不打招呼的天气,更显得热闹异常。
独自行走在雨地里,女孩孤单的背影。突然感到头上的雨滴消失了;转身一看,原来是个穿着白衬衣,酒红色西背,打着领结,二十岁左右的长头发姐姐,打着雨伞站在身后。“怎么?没带伞?”
“嗯,忘了。”小悠用低低声音回答到。“到前面咖啡店躲躲雨,你衣服都快湿了!”女孩用胆怯的眼光,看着这个和蔼漂亮的姐姐。“身子淋得都在发抖了。”长头发女孩自己伞外的半个身子都湿了。
雨雾下,两个女孩的身影,在雨伞的陪衬下,显得那样和谐温暖。
推开街角那家咖啡店低矮的木门,空气里挤满了浓郁的咖啡香味。几个外国人喝着咖啡,坐在窗前正欢快的讨论着古镇,其中一个则站在吧台上用蹩脚的中文和一个男孩交流着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放下雨伞。“小悠。”女孩怯生生的看着门里的一切。
擦干头发,小悠在卫生间换上了书包里的裙子,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喝点奶茶,暖暖身子。”长头发女孩换了一身干净的工作装,端着一杯珍珠奶茶和一个蛋糕来到桌子前。“谢谢姐姐。”大女孩只是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离开了。
头顶的灯光在小悠的脸上投下长睫毛的阴影,她用手托着自己的脸,想起很多零碎的画面,拼凑成自己的童年。拿出书包里的音乐盒,悦耳的音乐让咖啡店里多了一种别样的美。
天空的雨,让小店里热闹异常,长头发大女孩忙碌着。而疲惫和无聊渐渐地让小女孩闭上了眼睛。
当女孩睡眼惺忪的醒来时,店里的客人完全是换成了生面孔,小镇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站起来,从包里拿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咖啡店。“小悠,等等。”长头发姑娘从店里冲出来,把纸币塞进了女孩的手里“姐姐请客。”女孩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门里。
喘息的天空,让古镇的傍晚变得热闹起来,街面上的游人欣赏着夜景,一家一家选择性品尝着地方小吃。远处河滩里,传来戏水人群的笑声。
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可心思全无,漫无目的地跟着人流游走。雨点,再次降落在古镇的世界,人们纷纷撑起雨伞,披上雨衣。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站在一个有两个石门墩的院子门口。靠着墙根,女孩席地而坐,拿出书包里昨晚剩下仅有的一个面包。
流淌的夜色,深沉而朦胧,远处雨雾下的灯光,华丽孤单。
“嘎吱,”门开了。一个短头发,身子瘦小,穿着一身棉布碎花的衣服,年龄七十左右的婆婆走了出来,伸手打开了门外墙上的牛奶箱。
怎么地上有个人?“醒醒,怎么躺在地上?”老人叫醒了小悠。
“你家在哪?这么晚了家里人该着急了,衣服都湿了。”老人心疼得扶起女孩。
“你的爸爸妈妈呢?”“我是他们在孤儿院领养的,他们离婚了!都不要我。我没家了。”小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家的孩子。小悠低垂着眼睛。“真是太狠心了,可怜的孩子!”善良的老人伸出干瘦的手掌,抚摸着这个面前的女孩。
老人把孩子牵进了屋子。“我那小孙女上周回来,裙子忘了拿走,你穿正合适。”老人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漂亮的带白色蕾丝连衣裙给小悠,“多漂亮的孩子。”老人用毛巾擦拭着她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和可怜的表情。
“奶奶,谢谢你!”小悠看着老人,露出一丝微笑。都说,虚弱的时光最渴望温暖,孩子更是如此。
小悠去卫生间洗澡。
随着饭菜的香味飘来,饭菜端上了桌。拿着筷子却不好意思夹菜;老人看着只是笑了笑,把菜夹到她碗里。“谢谢。”小悠开心的笑了笑。帮着奶奶收拾碗筷,擦桌子,做着自己熟悉的事情,在家里她也帮着妈妈奶奶干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