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说了声知道了，头也没抬。他一直拿着地图在看。我知道他在揣测公孙茂下一步的举动。
公孙茂阳奉阴违，他这一次出兵是想试试昭明的态度。昭明态度模糊，只是轻轻训责他两句，他必然狂妄之心大作，下一步会继续带着强兵劲弩，突袭中原某个地带，直接威胁京城的安全。
我看了看地图，中原的形势堪忧。当初周室畏惧戎狄强盛所以东迁，洛都虽为天下之中，可是基本上一马平川，周边虽有山脉绵延可是都是低伏的，没有险要高峻的关隘险阻可以凭峙，所能够仰仗的只有坚固的城池。
而且京都人口稠密，市井繁华，绝不能让公孙茂把战火和铁蹄浸染到这个地方，所以昭明锁定的防线，就是从陈国一路绵延过来的伏牛山、夷望岭，和落枫江。这是京城防守的最重要的也是唯一能够凭借的防线，不能让公孙茂越过这道防线。
昭明还在仔仔细细审地图，蒲棠女御过来禀报，说齐国的使臣到宫里进见陛下。
昭明想了想说：“齐国这个新君大人，是朕派神武侯平定其乱新立的。和祁音女嫔同父不同母，并无兄妹恩情，想必也不是专程来看望祁音女嫔的。是哪位大臣充当使臣过来的？”
蒲棠女御说道：“齐国派来的使臣，是太宰崔恺。”
太宰崔恺是忠直诚厚之人，当年誓死追随齐国这位君主立过功，很受国君的信任。他也是逆贼钟涛的岳父，女儿被钟涛所杀，所以恨钟涛入骨。当年我奉襄王命剿灭钟涛，将钟涛首级命人给他送去，他后来还特地感谢过我。只是没有亲见过。
昭明这段时间也是心绪疲惫，被襄王搅得不得安宁，朝政他都疏懒了。他吩咐蒲棠女御派人去迎接，请崔恺到关雎宫来见驾。
崔恺不多时过来见驾，献上礼品。昭明请他入座。我看了一眼，相貌端庄正气，行为恭敬有礼，表里如一，是个忠诚仁德的臣子。崔恺见我在，特地又过来给我行礼。
昭明说道：“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必拘礼。齐国乃朕姻亲之国，只当是家宴，朕也不多礼了！”
崔恺施礼奏道：
“臣奉国君大人之命来进见陛下，是有一件事情请求陛下！国君大人即位多年，尚没有正室。几位妾室也不能尽如人意。所以国君大人想求陛下赐一位王姬做夫人，恳请陛下恩准！”
昭明听了此话，吩咐蒲棠女御唤女史大人过来。没多时，玉盏女史大人过来进见。昭明问她：“尚未出嫁留在宫里的王姬还有几位？都是什么情况的？”
我暗暗诧异。昭明博古通今，不知道通读了多少典籍，竟然连自己有多少姐姐妹妹都不知道？我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暗自抿嘴笑了一下。
玉盏女史大人回禀说道：
“宫里没有出嫁，已经适龄的王姬现在还有七位。最长的王姬乃世妇所出，名唤昭雩；还有第二个王姬乃女嫔所出，名唤昭雯。另外五位王姬，还有昭霺、昭霏、昭露、昭雱、昭雪。”
昭明问道：“昭雩王姬和昭雯王姬哪个更贤惠？”
玉盏女史回禀说：“昭雩王姬贞静幽娴，昭雯王姬娇娆好强些。”
昭明问道：“可有所长？”
玉盏女史回禀说：“昭雩王姬擅长古筝，喜欢音律；昭雯王姬喜欢歌舞。”
昭明说道：
“齐国乃北方大国，不可怠慢。既然来求婚，自然是挑选最好的王姬过去。听这种情况，昭雩王姬似乎更好一些。传朕的旨意，去和世妇娘娘通禀一声，将昭雩王姬下嫁齐国为夫人！”
玉盏女御点头称是，下去了。
崔恺谢恩。他不敢在宫里用餐，推辞说：“既然蒙陛下亲自下嫁王姬，臣惶恐不安，这就回去回禀主上，安排迎娶事宜。备上厚礼来聘。”
昭明不强勉，允准他回去。
我问昭明：“齐国那国君有多大年岁？人品如何？有多少内宠了？”
昭明冷笑道：“又不是你嫁，管那么多？”
我恼怒说：“昭雩王姬不是陛下的王姬吗？嫁人过去总该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什么都不问就把王姬嫁出去，陛下怎么当兄长的？”
昭明说道：
“齐国国君是我立的，他原本没有登基的身份，只是因为内乱弟兄相互厮杀，最后才登基即位。要按年龄大约有四五十岁吧。至于人品如何，内宠多少，朕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诸侯来请婚，朕就要嫁，否则就是对诸侯不亲善。王姬就是王室的棋子，放到哪里算哪里！你以为都像你，出身民间，采桑为生，嫁人还要挑着吗？”
“那王姬岂不是太可怜了！万一国君不喜欢，或者所嫁非人，一辈子还有欢乐可言？”我哀悯想到。
“这个朕也没办法，听天由命。”昭明说道。
“陛下真是冷面冷心，名不虚传。”我嘲讽他说。
“王后来坐这个位子！站在朕的角度，你说怎么办？齐国国君来要人你能不给吗？王姬重要还是诸侯国国君大人重要？”昭明说道。
宫里出嫁王姬都有现成的礼仪。女史大人和宫里的女御各司其职，准备妆奁，全都是程式化的，不需昭明劳心。惟有嫁女的世妇娘娘悲泣不舍，昭明派人传话慰藉。然后昭雩王姬亲自过来给昭明辞别。
我看了一眼王姬，只不过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天生性灵，纤媚委婉，出脱得如同水仙幽兰，令人动容。
自从我到宫里，昭明万事不让我参与，几乎将我隔绝出来，所以后宫的事情全无所知，王姬也不曾见过一个。我原本见过昭霓王姬与昭霰王姬，迥然不同的人格人品。虽然同父，母亲的风格不同，王姬也完全不同。这个昭雩王姬就是这样，惹人怜爱。
想到这位王姬年纪这么轻，却要嫁给那样一个国君大人，我感觉一朵水灵娇嫩的仙草灵葩，就这样嫁人，岂不可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