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玠走在最前面,琳琅坐得离门口近,紧跟着他。厅门刚一打开,明晃晃的月光下忽然撞进个人来,将正在门边的琳琅撞翻在地。琳琅顾不得痛,打眼瞧过去,便见贺瑾瑜面色苍白,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当堂,口中哭道:“老太爷饶命,我不喝那药!”
贺文涛霍然起身捂住她的嘴,贺卫玠忙扶起琳琅,带着众人出门。
庆院堂是贺府里最大的院子,院南边种着一溜的菊花,紫藤花架旁边是一座凉亭,这会儿下人们都已退出到院外去,贺卫玠便带着几个人在凉亭等着。
琳琅刚才那一下被撞得实,这会儿肩头还隐隐作痛呢,贺璇玑关心了几句,见她无妨,便携手在坐下。客厅里隐约传来贺文涛的斥骂声和贺瑾瑜断断续续的哭声,夹杂着老太爷的一声“留不得!”
几个人站在外面,贺卫琨是贺瑾瑜的亲兄长,他大概是听说了今儿的原委,此时冷着个脸站在琳琅面前,质问道:“今天是你要让郎中给瑾瑜把脉的?”
他一个早就成家的男子逼问琳琅,气势天壤地别,琳琅却也不惧他,只道:“是呀,二姐姐气色不好,我就叫郎中瞧瞧。”
“你故意的!”贺卫琨向前一步便想责问,却被贺卫玠拦在中间道:“二弟你做什么?”
贺卫琨指着琳琅,“大哥你让开,二妹妹本来没事,今晚这一出全都是她闹出来的!”他的眼中放着凶光,竟是把罪责全都推到了琳琅头上。
二房这一家还真是一样的德行,最会迁怒!琳琅冷哼着想要反驳,旁边贺璇玑将她护在身后,前面贺卫玠便道:“孰是孰非老太爷早有公断,六妹妹让郎中把脉是好心,二弟你可别乱撒气!”
毕竟是兄长,贺卫玠平日里春风温和,板起脸的时候却能镇住人。贺卫琨一股气撒不出来,身后安氏扯着他的衣角,他站了半天才哼了一声,带着安氏径自走了。凉亭里只剩下贺卫玠夫妇、贺璇玑、琳琅和贺珊瑚。
贺珊瑚因为父亲是庶出,虽然一样是嫡女,素日里却沉默得很,也不怎么和旁人往来。这会儿瞧着没她的事了,同贺卫玠告辞一声,带着小丫鬟先回去了。
这里琳琅被贺璇玑护在身后,心里觉得暖热。她并不惧怕贺卫琨,横竖老太爷还在呢,她纵然气势上拼不过他,闹得狠了喊出声来,吃亏的必然是贺卫琨。不过贺卫玠和贺璇玑这般护着她,实在叫她暖心。
贺卫玠还惦记刚才那一摔呢,道:“回去叫人看看,别擦破了哪里。我刚瞧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是怎么了?”
“今儿本来是去卧佛寺进香,谁知下山的时候崴了脚,就到庄子上让郎中看看,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她拉着贺璇玑和江氏坐下,忐忑问道:“本来想让郎中瞧二姐姐病好了没有,结果……老太爷不会怪我吧?”
“不会。”贺卫玠断然道:“是二弟不识好人心,你别跟他见识。”
这会儿月上柳梢,夜空里星子熠熠,照得地上如铺了层白霜。贺卫玠等人原本对今天的事满怀好奇,奈何有老太爷的吩咐在,也不敢再提此事,况又被客厅中的沉抑氛围感染,都悄悄的不说话了。
过了半天,屋里隐约又传出贺瑾瑜的哭泣哀求声,屋门打开,贺老太爷气冲冲的走出来,斥道:“文涛你看好她,别疯疯癫癫的!”说着摔伤厅门,也不再去后屋歇息,大步出了院子,想必是要去书房歇息。
过了会儿贺文瀚夫妇和贺文湛夫妇出来,都是一脸的沉闷,见孩子们还在院里,招手叫她们过来一同回去。
后面二夫人扶着老夫人出来,送她往正屋去,琳琅等人少不得要行礼送送。一转眼,就见贺文涛拽着贺瑾瑜出来,满脸寒冰怒色。贺瑾瑜哭得眼睛红肿,衣衫头发也都乱了,有些精神恍惚的踉跄相随,见了琳琅,她却忽然仿佛有了精神,眼神刀子般剜过来,竟叫琳琅后背发麻。
琳琅握紧了拳头稳站着不动,知道二房肯定恨她,她却半点都不后悔。
贺瑾瑜的事情败露,有老太爷压着,她在外面的名声肯定坏不了,至多是在家里受严惩丢脸面,她的父母兄弟却都安好。比起二房对秦氏和江氏下手的狠毒,她这一招算不得什么,所以琳琅心中并无半点愧疚。
回兰陵院的时候和贺卫玠夫妇同路,秦氏想着江氏有孩子,又出了那香囊的事情,难免关怀几句,叮嘱她一些孕中要注意的事。江氏也让秦氏保重身子,求腹中孩子平安,一路说这话过去,气氛倒和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