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县长的突然不快不爽,是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是许多事情甚至细节日积月累汇集到一起形成的。从前当常务副县长时,也要听县委书记的,当然也听县长的,但如果县委书记和县长在同一件事上说法或者看法不一致时,常务副县长最终还是要听县委书记的。因为在县里,县委书记是一把手。常务副县长是管财政的,俗称“大管家”,大管家当然就得听县委书记这个“大掌柜”的,县长只是“二掌柜”,这是常识,也是规矩,还是原则。那时候这么做,冯县长没觉出什么,但当了县长以后,就感觉应该做主的事,尤其是自己分内的事,还是做不了主,就感到憋得慌。这绝不是争权,也绝不是要县长的面子,而是觉得事情不应该那样发生与发展。就拿刚才安排国土资源局跑项目用地的事,这是政府的事,是他于书记三番五次让冯县长亲自去抓紧落实的事情啊,你于书记有同学当了省国土资源厅的副厅长怎么了?你可以牵线搭桥,让冯县长牵头去跑去指挥县局的关局长,为什么你要直接调度关局长呢?冯县长不能调度他吗?县委书记管局长,那县长管什么!再说,这实实在在是政府的事,不是党委的事。事还有很多,不止这一件,于书记还经常调度副县长们,让副县长们给他汇报工作,因此,从半年前起,冯县长决定每周二上午召开一个县长碰头会,先把县长们调度了。这是政府班子以前没有过的“县长例会”,书记也要管副县长们,那要县长干什么!从前不当县长不觉得,现在当了县长,就觉得这真是个事啊……
冯县长转过身,去门口的衣架上取大衣和围巾。
这时,于书记在他背后说:“雾挺大,早点走,路上小心。”
冯县长穿好大衣,围上围巾,拿上手包,刚要出门,于书记又大声道:“朝辉,还有个事,我忘了给你说。”
冯县长停下来,转过身默默看着于书记。
于书记边吃饭边说:“下午四点,那个挂职的副县长小乔要来咱县报到,是组织部昨天给我说的,说是市委组织部三科的王科长带他过来,我估计你到时候已从市里回来了吧。”
冯县长问:“今天下午来宣布啊?”
于书记说:“是市委组织部通知的,问我下午四点行不行,时间人家已经定了,有什么不行,最多也就半小时,政府班子要添人,你最好能在场,跟人家见个面。”
冯县长说:“行,我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