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铭将苏淼带回去后,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燕赤和胡坤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苏淼,似乎想要在她这儿找到答案。
苏淼看了眼禁闭的房门,垂下头,唐铭应该是生气了吧?
她什么都没说,找了个角落蹲下来。这下胡坤他们算是知道了,他们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让胡坤他们选择了闭嘴,他们对视了一眼,静静地离开。
苏淼蹲坐在地上,房内一有动静,她就会惊得跳起来,见房门依然关着,又会失望的地靠着墙壁坐下。
她双手抱膝,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铭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看着她不安的睡颜,轻叹了声。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房里的床上。
苏淼在他怀里动了动,嘴里说着什么,唐铭没有挺清楚。他温柔地将苏淼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准备离开,却被苏淼一把拉住了手,“对不起。”
如同梦语般的话,唐铭深深地看着她,苏淼并没有睁眼,“我知道你在生气。他救了我,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唐铭凛眸,他盯着苏淼一张一合的唇,半晌,长长的一声叹息,“妻债夫还,天经地义。”
他想要将手抽出来,苏淼却舍不得松手。她眼眶微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手却是一片冰凉。
唐铭反握住她的手,想要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温暖她:“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知道吗,是任何人!”
苏淼疯狂地点头,眼泪被摔了出来,打在肌肤上,滚烫的内让唐铭心疼。他一把将苏淼拉起来抱在怀里,“我真的没有生气,别哭。我只是在怪自己,紧要关头,我怕来不及保护你。”
“不会的,”苏淼伸手紧紧抱住他坚实的腰,“唐铭,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你也不能有事知道吗?”
“好。”唐铭将下巴搁在苏淼的头上,“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再去义庄看看,他们都还等着我。”
苏淼从他怀里抬起头,“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听话,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放心地交给我。”唐铭沉声道。
苏淼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她掀开被子跟着唐铭出了门,“你就让我跟过去吧,不然我也不能安心地休息啊。”她朝唐铭吐了吐舌,她知道,撒娇对一个男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唐铭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走吧。”他拥着苏淼来到义庄,门口黑压压地跪着一群人。
唐铭颔首:“都起来吧,寡人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经历重创后,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便只有眼前的陛下了,这位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人犹如神一般的存在,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人。
燕赤带着人将跪着的人都扶起来,他们分列站在两旁,给唐铭让出了一条道。唐铭沉眸,率先走进了义庄。苏淼紧随其后进了义庄,一股浓烈的腐烂味传来,让她呼吸一窒。
唐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抬眸时脸上已经染上了凝重:“仵作,开始验尸吧。”
苏淼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郡守府的仵作上前将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掀开,她能够想到白布下面是什么情景。
义庄门口有侍卫把守着,家眷是进不来的,可即使这样,也能听到他们的哭声。苏淼下意识将手握紧,她垂着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仵作动手验尸,苏淼很清楚地听到了刀花开肌肤的声音。在潮湿的江南,尸体已经停放了好几日,内脏什么的早已经腐烂,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
唐铭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苏淼不放心,忙跟上去,抬眸却见仵作身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她皱了皱眉,小声地问道:“有验出什么嘛?”
仵作是个有经验的中年男子,他有点不悦地看了苏淼一眼,低着头继续自己的工作。过了好一会,他将伤口缝起来,跪在唐铭的面前:“陛下,他们是溺水而亡的没错。”
苏淼低头瞥见了他手上戴着的血迹,“敢问你是怎么确认的?尸体已经腐烂,甚至皮肤上也长满了尸斑,请问你是怎么确认他就是溺水而亡,而不是其他?”
对于苏淼的质疑,当着唐铭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是垂着头说道:“他们原本就是在水里捞起来的,出了溺水,还有其他可能吗?”
苏淼冷哼一声,唐铭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没有阻止。胡坤随身带着面罩,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苏淼只是在地上捡起根木棍,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上前将那死者的嘴撬开,“仵作大人,你可看好了,他的嘴里并没有杂物,如果是溺水,他不可能不挣扎,口鼻里怎么也会有泥沙或杂物。大家可以看看,他的嘴里什么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掉进去水里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前几日涨水,也要可能直接被卷进泥流里。”被一个小姑娘质疑他的面上真的挂不住。
“这个还需要我来解释吗?即使是卷入了泥流,他的嘴里多多少少也会有点东西。”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才懒得解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
“这万一他吞下去了呢,内脏已经腐烂,也看不出什么……”仵作辩解道。
苏淼轻叹了声:“那需不需要我将他的喉咙割开?在水里应该很快就会断气,又何况是在泥流里,他的喉咙里怎么会没有残留?”苏淼声音发冷,“仵作大人这般,会让我以为你在替谁掩盖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仵作急了,“陛下,你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在冤枉小的啊。小的在黄石城几十年了,可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他急着为自己撇清,却忽略了,能够站在陛下身边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唐铭沉眸:“即使这样,那就将喉咙割开,寡人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仵作所说,是溺水而亡的!”
“陛下!”仵作瞬间犹如晴天霹雳,“小的……”
苏淼晃了晃手中的小刀,“仵作大人,真的需要我来动手吗?”
仵作跌坐在地上,他能够想到他最后的下场,他匍匐到唐铭的脚边:“陛下,这些尸首确实各方太久了,小的并未注意他们口中……”
“这并不是借口!”苏淼紧咬着不放,“仵作大人也是郡守府的人?”
苏淼的话很好的提醒了在场的人。唐铭凤眸微眯:“白大人的手下?”
仵作瞳孔一震,“白大人……小的……”
苏淼抿唇不语,看着那尸首上缝针粗陋的手法,冷声道:“即便是尸体,你也应该尊重他,不是这般敷衍了事。”苏淼拉起白布将那尸体盖住,转身将身后的白布掀开。
苏淼并不像仵作,一来便开膛破肚。她仔细检查了那人身上的肌肤,尸斑掩盖住的伤口及淤青仍然看得清楚。她将那人的头移到一边,左颈处有一个窟窿,伤口外翻。
“仵作大人,这人也是溺水而亡的吗?”怒气上涌,她扭动怒瞪着仵作:“如果今日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家人,你也会这般颠倒是非?你拿什么去慰藉亡灵?”
仵作身子一抖,“陛下……小的冤枉啊……”
“真该死!”唐铭一脚将仵作踢开,仵作跌坐在地上,忙爬起来:“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尸体,小的只是随便验验,本该入土的……”
唐铭阴沉着脸:“入土了就能将真相掩盖了?”
仵作抬眸,正好对上唐铭那带着杀意的深眸,吓得他不停地颤抖:“小的……”
“来人,给寡人拉下去!”唐铭一声令下,便有侍卫上前将仵作带走。
苏淼接连检查了好几具尸体,目光越来越冰冷:“问问,有谁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
唐铭看了眼燕赤,燕赤应下走出了义庄,很快便带着一个少年进来。“主子,这人说他当时他正好路过。”
苏淼忙看过去,皱了皱眉:“强子?是你!”
陈自强在唐铭面前跪下行礼:“陛下。”他没有去回应苏淼,站出来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说你是目击者?”唐铭冷冷地问道。
陈自强垂着头回道:“是,小的当日因为去给白小姐抄书,路过那里。”
苏淼扔下手中的小刀跑过来,“那你说,你都看到了什么?”苏淼突然想起他母亲求自己将他带离这里,是不是陈自强将自己看到的与他母亲说了,怕惹祸上身,他母亲才想着让他离开?
陈自强突然抬头看着苏淼,唇角扯出一抹笑:“娘娘,如果我说了,你们能不能保证我娘亲的安全?”
“有人威胁过你?”苏淼皱着眉,想要从他清透的双眸中找到一点犹豫。陈自强毕竟还年少,从第一次见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说出来,却什么都没说,如果不是为了他母亲着想,他应该也不会冒着被人灭口的风险找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