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治准绳 【明 王肯堂】
肝
肝病,哭叫,目直视,呵欠,烦闷,项急。
外生感风,呵次烦闷,口中气热,当发散,大青膏主之。凡病或新或久,皆引肝风。风动而上于头目,目属肝,风入于目,上下左右,如风吹不定,儿不能任,故目连札也。若热入于目,牵其筋脉,两眦俱紧,不能转视,故目直也。若得风热则搐,以其子母俱有实热,风火相搏故也。
洁古曰:肝主谋勇,热则寻衣捻物,目连札直视不能转视,或极则身反强直折,皆风热也。目者肝之窍,属木,木性急,故如是。
肝病秋见 【一作日晡,】 肝强胜肺,肺怯不能胜肝,当补脾肺。治肝益脾者,母令子实故也。补脾,益黄散;治肝,泻青丸主之。
肝病春见 【一作早晨,】 肺胜肝,当补肾肝,治肺脏。肝怯者,受病也。补肝肾,地黄丸;治肺,泻白散主之。
五脏相胜,轻重肝病,见秋木旺,肝胜肺也,宜补肺泻肝。轻者肝病退,重者唇白而死。
娄氏曰:五破相胜:病随时令,乃钱氏扩充《内经》脏气法时论之旨,实发前人所未发者也。假如肝病见于春及早晨,乃肝自病于本位也。今反见于秋及出晡肺之位。知肺虚极,肝往胜之,故当补脾肺泻肝也。余仿此。
洁古曰:肝主风,自病则风搐拘急,急食甘以缓之,佐以酸苦,以辛散之。
实则风搐力大,泻青丸主之。
虚则风搐力小,地黄丸主之。
心乘肝,实邪壮热而搐,利惊丸、凉惊丸主之。
肺乘肝,贼邪气盛则前伸呵欠微搐,法当泻肺,先补本脏。补肝,地黄丸主之;泻肺,泻白散主之。
脾乘肝,微邪多睡,体重而搐,先当定搐,泻青丸主之。搐止再见后证,则别立法治之。
肾乘肝,虚邪增寒呵欠而搐。羌活膏主之。
刘氏曰:凡肝得病,必先察其肺肾两脏,根其病之所起。然后审淇肝家本脏之虚实,方可治疗。然肾者肝之母,金者木之贼,今肝之得病,若非肾水之不能相生,必是肺金之鬼,来相攻击,不得不详审而求之。故其来在肺,先治其肺,攻其鬼也。其来在肾,先补其肾,滋其根也。然后审其肝家本脏之虚实而寒温之。
海藏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甘草。
肝以酸补之,芍药。
肝虚以生姜、陈皮之类补之。虚则补其母,肾者肝之母也,以熟地、黄蘗补肾。如无他证,钱氏地黄丸补之。
补肝丸,四物汤内加防风、羌活等分为细末,炼蜜为丸是也。
镇肝丸,即泻青丸去栀子、大黄是也。治肝虚,钱氏补肾地黄丸。
肝实以白芍药泻之。如无他证,钱氏泻青丸主之。实则泻其子,心乃肝之子,以甘草泻心。
欲散,急食辛以散之,川芎。
以辛补之,细辛。
心
心病多叫哭惊悸,手足动摇,发热饮水。
洁古曰:心主热,自病或大热,泻心汤主之。
实则烦热,黄连泻心汤主之。
虚则惊悸,生犀散主之。
肺乘心,微邪喘而壮热,泻白散主之。
肝乘心,虚邪风热。煎大羌活汤、大青丸主之。
脾乘心,实邪泄泻身热,泻黄散主之。
肾乘心,贼邪恐布恶寒,安神丸主之。
刘氏曰:凡心脏得病:必先调其肝肾两脏,肾者心之鬼,肝气通则心气和,肝气滞则心气乏,此心病先求于肝,清其源也。五脏受病,必先传其所胜。水能胜火,则肾之受邪,必传于心,故先治其肾,逐其邪也。故当退肾气,益肝气两方。或诊其脉,肝肾两脏俱和,而心自生疾,然后审其心家虚实治之。
若叫哭发热,作渴饮水,抽搐有力,仰面而睡者,属心经实热,用泻心汤,导赤散。若发热饮汤,抽搐乏力,惊窜咬牙,合面睡者,属心经虚热,用补心散。若喘嗽面赤,壮热饮水,肺乘心也,用泻白散。若摇头札目,身热抽搐,肝乘心也,用柴胡清肝散。若合目昏睡,泄泻身热,脾乘心也,用泻黄散。若窜视惊悸,咬牙足热,肾乘心也,用安神丸。
海藏曰:心苦缓,急食酸以收之,五味子。
心欲软,急食咸以软之,芒硝。
以咸补之,泽泻。
以甘泻之,人参、黄芪、甘草。
心虚,以炒盐补之。虚则补其母,肝乃心之母,以生姜补肝。如无他证,钱氏安神丸是也。
惊悸
人身有九脏。心藏神,肝藏魂,二经皆主于血。血亏则神魂失宁而生惊悸也。经曰: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其病发惊骇。又曰:二阳一阴发病,主惊骇。惊者,心卒动而恐怖也;悸者,心跳动而怔忡也。二者因心虚血少,故健忘之证随之,用四物、安神之类。丹溪谓亦有属痰者,宜用温胆汤,加辰砂、远志之类。若思虑便动,虚也,用养心汤。时作时止,痰也,用茯苓丸。触事易惊,心胆虚怯也,用温胆汤。卧惊多魇,血不归源也,用真珠母丸。梦寐不宁,肝魂失守也,用定志丸。恐畏不能独处,胆气虚冷也,用茯神汤。睡卧烦躁,胆气实热也,用酸枣仁丸。眩运惊悸,风痰内作也,用本事辰砂远志丸。思虑郁结,脾虚气滞,用归脾汤。前证虽曰属心与肝,而血之所统,实主于脾,脾之志曰思,思虑多则血耗损而不能滋养于肝。心者脾使之也,思虑内动,未尝有不役其心者。夫心为君火之脏,十二官之主也。夫君之德,不怒而威,无为而治,故宜镇之以静谧,戒之以妄动。动则相火翕合,煽烁阴精,精血既亏,则火空独发,是以惊悸怔忡之所由生,五志之火,心所不能制者矣。故治脾者,不可不知养心;养心者,不可不知镇静而寡欲。然人孰无思也,思之正则无妄动之欲矣。朱子曰: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此善于养心者也。
惊
娄氏曰:惊搐一也,而有晨夕之分,表里之异。身热力大者为急惊,身冷力小者为慢惊,仆地作声、醒时吐沫者为癎,头目仰视者为天吊,角弓反张者为痉,而治各不同也。
补泻法
洁古曰:脾病肝强,法当补脾,恐木贼害,宜先泻心肝以挫其强,而后补脾为当。
因潮热发搐,在亥子丑时者,此肾用事之时也。不甚搐而卧不稳,身体温壮,目睛紧斜视,喉中有痰,大便银褐色,乳食不消,多睡不省,当补脾治心,皆因大病后脾胃虚损,多有此疾。
表里
洁古曰:小儿生来怯弱者,多伤风发搐。因伤风而得之,证同大人伤风寒痰之类,开发则愈。
伤食发搐,谓不因他证忽然而搐,此因饮食过度,致伤脾胃,故儿多睡多吐,不思饮食,脾胃既虚,引动肝风则发搐,当先定其搐,如羌活、防风煎下泻青丸,后用白饼子下,其食渐消,用调中丸、异功散养其气。
娄氏曰:外物惊者,元气本不病,故治以黄连安神之苦寒。气动惊者、不因外物惊,元气自有病,故治以寒水石安神之甘寒也。
急慢惊总论
小儿急慢惊风,古谓阴阳癎也。急者属阳,阳盛而阴亏;慢者属阴,阴盛而阳亏。阳动而躁疾,阴静而迟缓,皆因脏腑虚而得之。虚能发热,热则生风,是以风生于肝,痰生于脾,惊出于心,热出于肝,而心亦热。以惊、风、痰,热合为四证,搐、搦、掣、颤、反、引、窜、视为八候。凡眨眼摇头,张口出舌,唇红脸赤,面眼唇青,及泻皆青,发际印堂青筋,三关虎口纹红紫或青者,皆惊风候也。大抵肝风心火二者交争,必挟心热而后发,始于搐,故热必论虚实,证先分逆顺,治则有后先。盖实热为急惊,虚热为慢惊,慢惊当无热,其发热者虚也。急惊属阳,用药以寒;慢惊属阴,用药以温。然又必明浅深轻重进退疾徐之机,故曰热论虚实者此也。男搐左视左,女搐右视右;男眼上窜,女眼下窜;男握拇指出外,女握拇指入里;男引手挽左直右曲,女引手挽右直左曲。凡此皆顺,反之则逆。亦有先搐左而后双搐者。但搐顺则无声,搐逆则有声。其指纹弯弓入里者顺,反外者逆,出入相半者难痊,故曰证分逆顺者此也。阳病阴脉,阴病阳脉,亦为反。凡热盛生痰,痰盛生惊,惊盛生风,风盛发搐。治搐先于截风,治风先于利惊,治惊先于豁痰,治痰先于解热。其若四证俱有,又当兼施并理,一或有遗,必生他证,故曰治有先后者此也。纲领如此,若分三者言之,暴烈者为急惊,沉重者为慢惊;至重者肝风,木克脾土则为慢脾风矣。
娄氏曰:急惊证属木火土实也。木实则搐而力大,目上目札,所谓木太过曰发生,其动掉眩癫癎是也。火实则身热面亦,土实则不吐泻,睡合睛,故其治法合凉泻,而用凉惊丸、利惊丸之类。慢惊证属木火土虚也,木虚则搐而力小,似搐而不甚搐,经所谓木不及曰委和,其病摇动注恐是也。谓手足搐动,腹注泄心恐悸也。火虚则身冷口气冷,土虚则吐泻睡露睛,故其治法合温补,而用羌活膏、益黄散。有热者用东垣黄芪益黄散。至东垣非钱氏羌活膏治慢惊者,谓土虚泄泻火木乘之,谓手掌与腹俱热之证,若火木土俱虚而摇动恐悸,注泻,手腹冷者,非羌活膏不能治之。
丹溪曰:小儿惊风有二:急惊属痰热,宜凉泻;慢惊属脾虚所主,多死,宜温补。急惊用降火下痰丸,养血药作汤下之;慢惊当补脾,兼用朱砂安神丸,清米汤下。更于血药中求之,如四物、四君、东垣黄芪益黄散之类,世以一药通治之甚妄。
急惊
急惊之候,亦曰真搐,牙关紧急,壮热涎潮,窜视反张,搐搦颤动,唇口眉眼眨弘频并,口中气冷,脸赤唇红,大小便黄赤,其脉浮数洪紧,此内挟实热,外感风邪,心家受热积惊,肝家生风发搐,肝风心火二脏交争,血乱气并,痰涎壅盛,百脉凝沸,关窍不通,风气蕃盛,无所发泄,故暴烈也。又有搐搦反张斜视而牙关不紧,口无痰涎而气热,未可直指以为惊风,恐是伤风伤寒,夹食夹惊,疹痘等证,此即钱氏假搐之说,又各依本证施治矣。又急惊搐搦,不可把握,但扶持之,否则风癎逆入经络,遂使手足拘挛成废疾。
急惊本因热生于心,身热面赤引饮,口中气热,大小便黄赤,剧则发搐,盖热甚则风生,风属肝,此阳盛阴虚也,故利惊丸主之,以除其痰热,不可用巴豆及温药大下之,恐搐虚热不消也。小儿热痰,客于心胃,因闻大声非常,则动而惊搐矣。若热极虽不闻声及惊,亦自发搐。
阎氏曰:急惊内有热即生风,又或因惊而发,则目上连札,潮涎搐搦,身体与口中气皆热,及其发定或睡起,即了了如故,此急惊证也。当其搐势渐减时,与镇心治热药一二服,如麝香丸、镇心丸、抱龙丸、辰砂丸、紫雪之类。候惊势已定,须臾以药下其痰势,如利惊丸、软金丹、桃枝丸之类,利下痰热,心神安宁即愈。
洁古曰:急惊者,阳证也,俱腑受病。热痰客于心肺,是少阳相火旺。经云:热则生风,因闻大声而作。盖谓东方震卦,得火气而发搐,火本不动,焰得风而动,当用利惊丸、导赤散、泻青丸、地黄丸。搐止,宜服安神丸。
丹溪曰:急惊风发热口噤,手足心伏热,痰嗽痰喘,并用涌法,间以桑树上桑牛阴干研末调服,以平其风。【桑牛比杨牛则色白黄者是。】 又以北薄荷叶、寒水石各一两,青黛、白僵蚕、辰砂各一钱,全蝎二枚,猪牙皂角、槐角各五分,并为末,灯心汤和乳汁灌之。角弓反张,目直视,因惊而致,宜南星、半夏,入姜汁、竹沥灌之,更灸印堂。
初惊用防风导赤散:生干地黄、川木通、防风、甘草等分,用竹叶三钱煎服。须用宁神膏:麦门冬去心、天竺黄,茯神、朱砂各一两,麝香一钱、各捣研极细,炼蜜和捏作小饼子,临卧薄荷汤化下,一夜一饼。
老医常言小儿惊搐多是热证,若先便用惊风药,白附子、全蝎、僵蚕、川乌之类,便是坏证。后有医幼科者,只用导赤散加地黄、防风进三服,导去心经邪热,其搐便止。次服宁神膏,神效。
从孙道润幼时患惊搐甚危。延京口诸有名幼科疗之,益困笃。其袓易庵兄求方于余,以是授之二服,立愈。自后常以救人,无不效者。恐人忽易,故着之。
曾氏曰:急惊之论,前代书所不载,惟曰阳癎。大概失所爱护,或抱于当风,或近于热地,昼则食多辛辣,夜则衾盖太厚,郁蒸邪热积于心,传于肝,再受人物惊触,或跌扑叫呼,雷声鼓乐,鸡鸣犬吠,一切所惊,未发之时,夜卧不稳,困中或笑或哭,啮齿齩乳,鼻额有汗,气促痰喘,忽尔闷绝,目直上视,牙关紧急,口噤不开,手足搐掣,此热甚而然。况兼面红脉数可辨。盖心有热而肝有风,二脏乃阳中之阳。心火也,肝风也,风火阳物也,风主乎动,火得风则烟焰起。此五行之造化,二阳相鼓,风火相搏,肝藏魂,心藏神,因热则神魂易动,故发惊也。心主乎神,独不受触,遇有惊则发热,热极生风,故能成搐,名急惊。治之之法,先以五苓散加黄芩、甘草水煎,或百解散发表;次通心气,木通散,三解散;疏涤肝经,安魂退热,牛蒡汤、防风汤主之。惊风既除之后,轻者投半夏丸,重者下水晶丹,与之去痰,免成痴疾,但不可用大寒凉药治之。热去则寒起,亢则害,承乃制。若仓卒之间,惊与风证俱作,只用五苓散加辰砂末,薄荷汤调服,少解其证。盖五苓散内,有泽泻导小便。心与小肠为表里,小肠流利,心气得通,其惊自减。内有桂,木得桂则枯,是以能抑肝之气,其风自停。况佐以辰砂,能安神魂,两得其宜。大略要解热凉心肝后,惟可用平和汤散调理,稍热之剂则难用。医者宜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