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曰：第一角声动，前行向左出，后行右出，中行曲而相接也，两端俱起，其形象偃月。虞鼓动，肃仪仗。第二角声动，前行向左，后行向右，两端相丽，其形如偃月。虞鼓动，肃仪仗。水阵者，自上伐下之势也。凡入敌国，遥见虏兵，前有战地坦平而狭，后有高山大阜利下驰击，则布之。或危要冲，断敌道，遇彼众我寡，度其必来亦据之。其布战法：居山之阳，则备其阴；据山之左，则备其右。敌兵来至，先后奇正偃旗卧鼓，示之以利，毋张皇声势。敌若分兵，当前而来，则两端俱起，循山而下，合以围之；驻队从进。其势如建瓴，故经云前象偃月之形。若敌知我情，分兵半至，则驻队与中军无出，前军追逐。
经曰：第一角声动，前行向左，后行向右，中行向前，分为三队，其形如铧锹。虞鼓动，肃仪仗。其二角声动，前行向左，后行向右，分为二队，其形如铧锹。虞鼓动，肃仪仗。火阵者，自下攻上之势也。敌得地利，先据高山大陵，阵而待我；吾众彼寡，我欲攻之，则为火阵。分吾军为五，战队居前，平道伐木，而又操行马杂戈以进。骤往骤止，示之以利，无与争道，以避其锋。令我驻队，尽持强弩，去敌五里，依山而伏，以为两翼。令我中军，与左右踵去十里以为表里，而急出飞聚材士尽居前队，轻甲遽往以致敌。敌若逐我，则引而走，与后军合，两翼旁出夹击之。使馀奇之兵，间道潜往，拔其营垒，其众必破。此所谓利而迂之，以致其害也。
经曰：第一角声动，左行向左，右行向右，三行而居前，分为五队，其形如木有支干。虞鼓动，肃仪仗。第二角声，前行向左，后行向右，分为二队，其象如箕踞。虞鼓动，肃仪仗。木阵者，孤兵深入，猝遇虏来众，其势不敌，前后左右无险阻可依，而独有大林，则据之。其布阵法：分吾前军，列为五队，斩木开路，以通中军，便利人马。弓矢居前，矛盾居后，林间木疏之处多用蒺藜行马以塞中道。见便则出战，不便则止。若敌兵十倍于我，断我粮道，绝我归路，吾援不至，则据林谨守。稍薪炬系木之末，多布火鼓，为夜战法以击破之，可以溃围而去。此必固之兵，制胜之阵也。
经曰：第一角声动，前行向左，后行向右，中行曲而向前，其形如铧锹。虞鼓动，肃仪仗。第二角声动，前行向左出，后行向右出，两端相向，其形如偃月。虞鼓动，肃仪仗。金阵者，破方圆之势。凡敌先据地，布行阵待我，其军众倍，或分为三，或列为五，翼我左右，越我前后，则吾为金阵以应之。凡布金阵，前锐以利突击，两端如雁翅以备两翼，中军用天梯飞楼，视敌虚实，临时出奇制胜。其战如天阵法。八阵皆因地势以制胜其利，惟金阵无施不宜，盖方圆曲直俱可破也。
经曰：第一角声动，前行向左出，曲而向右，后行右出，曲而向左，中行两端屈而相接，其形如弹丸。虞鼓动，肃仪仗。第二角声动，前行向左，后行向右，两端各曲而相附，其形如弹丸。虞鼓动，肃仪仗。土阵者，八面受敌之兵也。凡遇敌师败北，我兵追逐，深入其地，猝逢虏众，翼我前后，断我归路；吾援不至，而前无山阜，后无丘陵，左右又无水泽林木可为依倚者，布土阵。土性圆，其前后皆如弹丸。主将居战队之中，号令戒严，进退齐一。前行弓弩，矛盾相翼；武卫神兽，卫其左右；闭我四门，用奇取胜；焚其辎重，示以必死。若敌坚阵而守，我布为夜阵，多为火鼓，溃围而出。此天下之危兵也。
八阵辨正
营阵之法起自风后，初作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者形势以破蚩尤。其法用二为正，二为应，四为奇，而馀奇为握奇，故谓之《握机经》。风后《握机经》以天地为正阵，风云为正阵，龙虎鸟蛇为奇阵，此外皆为馀奇。馀奇之兵藏于中军，而法存于分数，故云。至孔明相蜀，亦作天地鱼丽金木水火土八者形势以伐魏吴。其法以战队为正，则电击为奇；驻队为应，则殿后及左右踵为奇，而亦有馀奇藏于中军，故谓之《八阵图》。风后制三军，用步辅车为正兵，以骑从中出而旁击敌为奇兵。后世废车而用二军，故武侯于战队、驻队皆用步兵为正兵，电击、中军及左右踵皆用奇兵。此外亦有馀奇，藏于中军。然武侯八阵与风后名同而实异，后世得其书，不究其制度，得其图，不知其变用之法。是以二子之术虽传于世，俱隐而不明。甚矣，李靖之好妄也！其唐宗问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此八者何义？而靖对云：古人秘藏以法，其实一阵，诡设八名；且若天地风云者本乎旗号幡名，龙虎鸟蛇者本乎队伍之别。又曰：黄帝始制丘井，八家之法起于此也。太宗复问：卿所作六花，何术也？靖本诸葛亮图外画之方，内环之圆，是成六花，俗所稀有。且《握机》言阵势有八，天地风云龙虎鸟蛇。而经曰：风附天，云附地，龙居其中张臂以进，鸟居于外翔击以应之。其法实然，固非难考，而谓为旗号，何哉？武侯行师，合三十五队为一阵，有电击，有战队，有中军，有驻队，有殿后，并左右踵，分布众寡，各适地利之宜。如人有首臂腹足，皆以相捍翼。而谓之外方内圆而为六花，何哉？夫圣贤立法垂世，固有待于明哲之士，若智不足以究其精微，缺焉可也。而靖于二子之术无所窥见，独骋一时雄辩，欺其君以惑后人，使后人用兵不知营阵，每遇征讨，不大胜则必大败者，靖之过也。臣尝读《卫公问》，观靖奇正一本孙武，而不知孙武所谓，况知二子耶？盖孙武之言曰，凡兵，以正合，以奇胜。知之者，出奇无穷，此言正，布阵之法也。奇亦为正，正亦为奇，此指言分合之法也。布阵之法，于一阵之中各有正有奇，而于奇正亦各有队伍之别。故曹公云己二敌一，则三为正，三为奇。此明奇正。
鸟云亦曰奇正，既设是也。今靖之言曰：臣但教诸将以正为奇，以奇为正，而虚实自知。审如是，乃孙武所谓分合法耳，非阵法也。又武侯言：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守也。而靖对太宗，谓其言非极致。然武侯用此，常以寡当众，未闻以败衄。街亭之役，马谡违之，而辄丧师。此其效显然，乌得谓非极致乎？凡靖所论者，皆诡谲变诈之术，虽在兵家不可无，要知非王师征讨之法。如以建成坠马少却为奇，是其侥幸，使后世师此，得无疑耶？虽然，靖遭风云之会，以果敢成功，后世智识无以过靖。而不辨其真伪，遂尊其说而以其书列于七经，悲夫！王师无术久矣！今遇圣治，当明征伐以为万世法，故臣作《八阵辨正》。
辨四奇四正天地风云龙虎鸟蛇附
《握奇》文曰：四为奇，四为正，馀奇为握奇；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此十九字者，黄帝《握奇经》三百六十字之文也。后世诵《握机》之文，推而广之曰：陈者数也；中必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其准焉。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数起于五，而终于八。兵家者流，虽纵横辩论，所可知者，《握机》大意而已，然四奇四正龙虎鸟蛇之义意亦不明，莫识其要。有以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者；有以金鼓之数一二三四更相迭用，为龙虎鸟蛇队之别者；有以四正四奇起乎八卦，而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为定阵，执而不变者。虽用兵如李靖，犹且不能明说，则无怪乎八阵之不传于天下也。尝详考奇正之文，参于鸟蛇之说，穷其渊源而涉其波流，探其指归而识其极致。四奇四正龙虎鸟蛇，其指甚明，其法不远，但后世不能推寻其义，亦学古兵法者求之太过耳。夫天地风云龙虎鸟蛇者，八阵之名耳，犹一二三四至于八也。四为正，四为奇者，天地风云龙虎鸟蛇迭为四奇之说也，犹以奇为正，以正为奇也。故以天地风云为四正，则龙虎鸟蛇为奇矣。正者，受敌者也；奇者，旁击者也。又曰：先出合战为奇；一阵之间，凡所受敌者皆正也；所以救之者，皆奇也。故天地风云四阵交敌，则龙虎鸟蛇四阵为奇而应之矣。龙虎鸟蛇四阵受敌，则天地风云四阵为奇而救之矣。然岂特八阵有龙虎鸟蛇奇正之说，小而一伍一队，大而一部一阵，皆是也。项羽二十八骑耳，犹分奇正以破汉军，则知一队一伍之间，皆奇正矣。今有二人斗者，一人从旁击而救之，其斗者正也，其击者奇也。故以八人为伍者，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各居一人焉；以八伍为一队者，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各居一伍焉；以八队为一小阵，以八小阵为一大阵，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各居一队一阵，迭为奇正，莫不皆然也。此四奇四正龙虎鸟蛇迭相为用，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穷。后世惑于异端纷纭之论，巧文穿凿，遂失其真。至于龙虎鸟蛇为四兽之阵，以商金、羽水、徵火、角木、白虎、青龙、玄武、勾陈等纪而象之，此又求之过也。
辨八阵伍法
八阵所以不明于后世者何？所传者《握机》大意而已，所不传者伍法而已。夫有伍法然后有队法，有队法然后有阵法，故伍法不明则队法不立，队法不立则阵法失传矣。然《握奇》之伍法具在，非不传也。学者明于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之说，以为阵法如此，而不知阵法乃队法，队法乃伍法也。四头八尾起于一伍，八人之数积而至于八八六十四为一队，积队而为阵，积小阵而为大阵，无非触处为首，故曰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伍者，伍法之谓也。以五人为伍，近古司马之法也；以八人为伍者，上古黄帝之法也。盖以奇数起是五之而二十五，五等为一伍而已。司马取其法而加之，故十人为五也。太宗问李靖曰：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何也？靖曰：古者井田之法，形如井字，开方九焉；五为伍法，四为闲地，此数起于五而终之于八也。此李靖不明乎五之义，而穿凿其说，以欺太宗耳。夫井田九位，以为阵法犹云可也，而四为闲地，此义何也？如此则终于八者，何据而言乎八阵之法？若曰数起于伍法而终于八阵之谓也，则知八阵伍法亦明矣。或曰：古者兵法，皆以五人为一伍，而八阵亦曰数起于五，岂八阵之法亦以五人为伍乎？曰：不然。太宗曰：伍法有数家，孰者为要？则知伍法不止五人为伍也。李靖亦曰：汉制有尺籍伍符，后世转籍以纸为之，于是失其制矣。由是言之，则黄帝八伍之法不存，所存者司马五伍之法而已。尝观武侯布石为阵，纵横八行，八八六十四，然后知八阵之法，以八人为伍，以六十四人为队，而《握机》之数不与焉。自伍法而生队法，自队法而生阵法，自小阵而大阵，皆以八为数也。故一伍之中者，有伍必有长；一队之中，有长必有副。以奇数足之，兵七十五人为一大队。三代以来教车战者，取一队七十五人之数分而三之取一，伍十人之数分而两之，以五人为伍，十五人为一卒，三卒之数，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共七十五人为一车之队。其穰苴又以五人为伍，十伍为队，至今用之。则古八阵队伍之法遂废而不讲矣。此古今伍法之变也。
八八六十四者，正阵之数也；三八二十四者，握机之数也。正阵之数其势方，握奇之数其势圆。方圆者，阵之法也。正阵之变，必始于方圆。方犹圆也，圆犹方也，故自方而变圆，自圆而变曲，自曲而变直，自直而变锐：此五阵之变，初终之势也。或曰：武侯八阵止有六十四，其二十四者后人增之也。杜牧之言夔州前武侯以石纵横八行布为方阵，则知八阵止有六十四。非也。三八二十四者，《握奇》之大数，亦武侯之遗意。杜牧之举八八之数者，《握机》之数有所未明，故略而言之耳。或曰：六十四者，正也；二十四者，奇也。又曰：疑军以固有馀地，游军以接其后列。夫疑军游军皆奇兵也，八阵文曰四为正、四为奇，岂八阵之外，后别有奇兵耶？未之有也。或曰：握奇之兵既无定数，而武侯必以三八二十四为数，何也？曰：此一阵之大约也。凡一阵之中，握奇之数多寡与大阵相称。如金鼓旗角刀手锐士吏傔子将之属，主将亲握之者，必八分之一；辎重炊子斥堠锋子工匠伎巧，所以协从大阵者，必八分之一：此三八二十四者之大数也。然后世学者不敢指二十四为《握奇》者，以为握奇之数皆在阵中，迷于中心零者大将握之之说故也。八阵之体，卷而藏之，则为方阵圆阵，而《握机》之数在阵中矣；舒而张之，则为曲阵直阵锐阵，而《握奇》之在阵后矣。此又何疑焉？故三八二十四者，存之可也，废之可也。存之，则使后世知有《握奇》之数，而求乎八八数之妙也；废之者，使后世因乎八八之数，而推寻《握奇》之用也。然八阵之体定于握奇，若取而废之，则握奇之义隐奥难见，学者述之，则并与八阵而失之矣。此武侯所以存而不废也。八阵之辨其说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