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得丹之后,急须看破色身万有皆空,明心见性,以入无为之道。然未得丹之先,五行错乱,遽行无为之道,何以能返本还元、归根复命、以得真宝乎?故此回合下三、四、五回,俱明火候端的、五行真假,使人身体力行,脚踏实地也。
篇首“唐僧复得了孙行者,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则是阴阳相合,五行一气,金丹真宝已隐隐有象矣。然此宝藏于后天阴阳五行之中,若非深明火候,勇猛精进,下一番死功夫,则此宝终在他家,未可遽得。
曰:“离了宝象国”,是结上文宝象国之案;曰:“又值三春景候”,是起下文莲花洞之事。三春景候,乃春尽交夏之时,春者,木气发旺之时。夏者,火气锻炼之时。由春而夏,天地造化自然之理,即修道者真履实践,锻炼身心之道。奈何唐僧正行之间,又见一山挡路,叫徒弟仔细,又妄想“身闲”。此便是认假为真,火候不力,在肉皮囊上作活计,仍然白虎岭局面,焉得不生其魔障?故行者提《心经》“心无挂碍,方无恐怖”以警之。又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自然身闲提醒之。可知心有挂碍恐怖,未易万缘都罢;不能万缘都罢,未易诸法皆空;不能诸法皆空,未许身闲也。
夫心有恐怖,无危险而自致危险;妄想身闲,欲清净而反不清净。此四值功曹所以传信也。“四值功曹”者,年、月、日、时,四值之火功;“传信”者,即传其火功不力,恐怖而有危险,身闲而不清净之信。盖恐怖而有危险,平处即有不平,故有平顶山;身闲而图清净,净处即有不净,故有莲花洞。这个山,这个洞,便是生魔之由,故有金角、银角之两魔。金比其性刚,银比其性柔,角比其过亢。刚属阳,柔属阴,金角银角,即阴阳偏胜,不中不正之魔。此两魔,即后天之阴阳,故随身有后天五行之宝。紫金红葫芦,火也;羊脂玉净瓶,水也;七星剑,金也;芭蕉扇,木也;幌金绳,土也。唐僧三徒,先天五行;两魔五宝,后天五行。先天能以成道,后天能以败道。若欲复先天,须当炼后天;后天不化,先天不纯。故四值功曹道:“若保得唐朝和尚过去,也须要发发昏哩!”又曰:“要发三四个昏。”三四为七,火之数。以火锻炼,后天化,先天纯,即《参同》所谓“昏久则昭明”也。
“行者道:‘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一年者,四象一气也;七八百者,七八一十五,三五合一也。四象一气,三五合一,纯阳无阴,金丹成熟,我命由我不由天,故曰“发发儿就过去了”。可见金丹之道,未有不昏而能昭明者。昭明之道,全在火功,火功之力,全在心无挂碍、无恐怖,不图身闲,期必化尽后天阴气,而不容丝毫滓质留于方寸之中。
何以两魔画影图形要拿唐僧乎?金丹之道《河图》五行之道,《河图》一、三、五、七、九,先天五行,属于法身,唐僧四众有焉;二、四、六、八、十,后天五行,属于幻身,金角银角有焉。先天无影无形,后天有影有形,画影神要拿他师徒,是以后天而败先天也。知此者,以先天化后天,魔可归圣;不知此者,顺后天而伤先天,圣即成魔。此中消息非得口传心授之火候,不能腾挪乖巧运动神机,以真化假,借假归真也。行者照顾八戒入山,打听妖精多少,是使其打听真假,在不睹不闻处,戒慎恐惧,以运火候耳。八戒巡山编谎一段,是仙翁形容世间不知真假之呆汉,在肉皮囊上用功夫。或入山静养,或守空寂灭,以为得真,自欺欺人,视性命为儿戏,可不误了大事?此等之辈,都该伸过孤拐来打一顿棍,以为记心。《悟真》云:“不辨五行四象,那分朱汞铅银。修丹火候未曾闻,早便称呼居隐。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恁欺心安忍。”噫!修真之道,毋自欺之道,若欺心而修道,不识其真,焉识其假?不辨其假,焉得其真?真假不分,火候不明,自惊自怪,乱猜乱疑,自招其魔,焉得不为魔困?“道路不平,被藤萝绊倒,为小妖所擒”,理所必然。
大抵金丹之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若不能学、问、思、辨,必至真者为假,假者为真。欲求其真,反入于假;欲去其假,反伤其真。提纲所谓“莲花洞木母逢灾”者,即此一戒为净,不知火候之灾。修道者,可不先究火候乎?
诗曰:
修真火候要周全,年月日时一气连。
未语河图深奥理,方才举步有灾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