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囗元年、夏延嗣宁国元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群臣以幼主改元,元旦日食,天象可畏,请慎政刑,讹庞不听。
二月,契丹留贺正使。
曩霄临终遗言曰:“异日力弱势衰,宜附中国,不可专从契丹。盖契丹残虐,中国仁慈,顺中国则子孙安宁,又得岁赐、官爵;若为契丹所胁,则吾国危矣。”是时,契丹以南壁旧怨,不肯行封册。及遣使贺正迟期,遂羁使者。会集诸道兵,遣北院枢密副使萧惟信以伐夏告中国。
夏六月,复遣使如契丹贡。
没藏氏以前使未还,闻契丹将兴兵,再遣使贡,以觇动静。契丹主复留之。
秋七月,月犯岁星。
在东井十二度。
契丹兵来侵,破唐隆镇。
契丹主下诏亲征,以天齐王重元、北院大王耶律仁先为前锋,韩国王萧惠为河南道行军都统,赵王萧孝友、汉王贴不副之,率兵渡河至唐隆镇,破之,边吏皆遁走。
按:声罪致讨曰“伐”,潜师入境曰“侵”。辽主下诏亲征,声讨有罪,故《续纲目》大书曰“伐”。然兵以义动,始称王师。今契丹以贺正迟期复修旧怨,凌人之孤,乘人之丧,岂为义举!书“侵”,恶其无名也。
九月,袭契丹将萧惠兵,败之。
惠兵入境,战舰粮艘,绵亘数百里。侦候不绝,铠甲悉载车上,军士不得乘马,诸将请备不虞,惠曰:“谅祚必自迎车驾,何暇及我?无故设备,徒自弊耳。”数日不立营栅,讹庞知其不备,遣兵从高坂突下击之,惠与麾下不及甲而走,追者丛射,几不得脱,士卒死伤万计。
按:兵骄者败。萧惠之兵可谓骄矣,骄以致败,主将之咎,书名斥之。
冬十月,复战于贺兰山,败绩。国主母没囗移氏被执。
契丹主遣北道行军都统耶律敌鲁古率阻卜诸部军,由北路趋凉州,至贺兰山,讹庞以三千骑扼险拒战,杀乌古敌烈部详隐萧慈氏奴、南克耶律斡里等,敌鲁古大呼奋击,夏兵败溃,谅祚母没囗移氏及官僚、家属皆被执以去。
皇囗二年、夏天囗垂圣元年春正月,使献契丹捷。
以上年胜契丹捷入献。使至保安军,知军以誓诏无泛遣人例,拒不纳。
二月,侵契丹,围金肃城,败绩。
没藏氏以贺兰之败不复贡献,契丹遣使诘责,没藏氏使大将洼普、猥货、乙灵纪率兵围金肃城。契丹南面林牙耶律高家奴、西南面招讨使耶律仆里笃迎击,大败之。猥货、乙灵纪等死,洼普中创走还。
三月,战于三角川,复败。
没藏氏复遣观察使讹都囗移督兵屯河南三角川,窥契丹威塞堡。契丹都检点萧迭里得率轻兵袭之,斩候者八人,诸将不及备,迎战,大败,都囗移被擒,失辎重器械无数。
夏五月,契丹兵围兴庆府,大掠。
契丹主命西南面招讨使萧蒲奴、北院大王耶律宜新、林牙萧撒末率师伐夏,以行宫都部署别古得监战,北院同知枢密使萧革按军边城为声援,蒲奴等入境围兴州四面,纵兵大掠。没藏氏不敢战,令诸城坚壁拒之。
将军洼普降于契丹。
初,洼普兵败,讹庞欲诛之,没藏氏使练兵贺兰山以责后效。及契丹兵深入,惧诛,率所部降。
六月,契丹破摊粮城。
城在贺兰山西北,国中储粮处。契丹兵攻破之,尽发廪积而还。
秋九月,侵契丹,又败。
夏兵侵契丹边境,耶律敌鲁古遣六院军将海里等击之,败还。
按:夏国主少国疑,战而幸胜,即当服罪请和,息民保境,以图自全。计不出此,致国母被掳,城邑濒危,亦为不善变矣。乃犹收合烬余,狡焉思逞,直自困而已,于契丹乎何损?两书“侵”、书“败”,讥其不知量也。
冬十月,使如契丹通好。
没藏氏数不得志于契丹,使请依旧称藩。契丹主不允,使还,谕别遣信臣至,当徐思之。
十二月,奉表乞臣于契丹,不答。
没藏氏复为谅祚表请和,言遵母训,乞依旧臣属,契丹主不答。
皇囗三年、夏天囗垂圣二年春三月,契丹来索党项降户。
曩霄时纳党项降户数千。河曲之役,请率诸部待罪。后因战胜,不遣。至是契丹遣北院都监萧友括来索,没藏氏不与。
夏四月,契丹使还,表请代党项进献。
没藏氏既留降户不遣,萧友括还,恐契丹诘责,奉表乞代党项权献马、驼、牛、羊等物,契丹主许之。
五月,求唐隆镇故地于契丹,不得。
唐隆藩屏夏州,为东北重镇,自经契丹残破,族帐逃亡,契丹以地介河西,不置戍守。没藏氏思经复其地,遣使请之,契丹主不许。
六月,契丹置没囗移氏于蓟州。
没藏氏常遣人抚谕党项诸部,国中点集人马,训练无虚日。契丹主闻之,命于西南沿边各建城邑为备,没藏氏屡请罢役,契凡主知其心叵测,以所获没囗移氏及前后俘到夏人悉安置蓟州,并以所获物遣使入献。
按:是时两国交兵,殊无义战。然夏既称臣,表献方物,自当归其虏获,以全母子之亲,乃仍安置远州,死生惟吾。虽夏国君臣不能以诚信格人,而契丹处之为已甚矣。
皇囗四年、夏天囗垂圣三年夏五月,阻卜酋长兀里得遣使请附,不纳。
阻卜久臣契丹,其王屯秃古斯及酋长豁得刺、喘只葛拔里思,常以马、驼、毡、玉贡献。兀里得与豁得刺弟斡得构隙,虑其侵掠,遣使至夏国请附,没藏氏惧契丹兵威,不敢受。
秋九月,请契丹弛边备。
契丹以谅祚幼弱,强臣用事,常置重兵诸边,戒饬封堠。没藏氏遣近臣吃多已贡物契丹,乞弛守备。契丹主使萧友括慰谕之。
皇囗五年、夏福圣承道元年春二月,移牒索古渭州地。
古渭,西蕃界,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宥州兵卒牧牛羊其地,常为青唐酋兰毡掠取。监军司怒将攻之,兰毡惧不敌,籍土入献,冀得兵戍以御夏兵。知秦州范祥欲立奇功,亟往城之,又括熟户田,蕃部惊扰,相率叛。讹庞欲得其地久,移文中国,言:“古渭本我地,朝廷置州于彼,有违誓诏。”仁宗谓户部副使傅求按视,求招谕羌众反其田,报宥州,以渭非素有,不应索,正其封界,乃不复言。
三月,使如契丹谢。
以契丹赐诏许降也。
夏四月,侵静边寨。
讹庞索古渭不得,纵兵入德顺军围静边。闻端明殿学士王素来知渭州,泾原蕃夷士庶数万皆欢迎,遂还。
五月,寇环庆。
经略司以闻,仁宗诏边吏严备,毋得辄有侵轶。
按:前侵静边,兹寇环庆,方与北和,复开东衅,书以甚其不靖也。
九月,进降表于契丹。
表不如式,契凡主使南面林牙高家奴持诏谕意。
至和元年、夏福圣承道二年春正月,遣使契丹贡方物。
契丹主以谅祚降非诚心,谕使者曰:“尔主若念国威,不忘姻好,当心怀恭顺,不在贡献勤怠间也。”却其物不受。
夏五月,奉表契丹,请进马、驼。
契丹主许令岁贡无缺,没藏氏寻遣使献。
六月,侵古渭寨。
夏兵数至古渭,剽掠人畜。秦凤经略司请于邻路益兵五千为备。
秋七月,请婚于契丹。
契丹主以没藏氏反覆,不许。
冬十月,进誓表于契丹。
没藏氏遣使上誓表,并请誓诏。契丹主赐以车服,而不许誓诏。
至和二年、夏福圣承道三年春二月,使贺契丹尊号。
契丹主上太后尊号,已受群臣尊号,大赦国中。没藏氏遣使贺。
绥州蕃族阿讹等内投。
仁宗以谅祚幼弱,不欲生边事,诏约还之。
三月,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西地。
麟州西北枕睥睨曰红楼,下瞰屈野河,其河以西距夏境尚七十里,并无堡障、斥堠。天圣初,州官相与讼河西职田,久不决,转运使奏为禁地,官民并不得耕植。于是民有窃耕者,夏人辄夺其牛,曰:“汝州官尚不敢耕,汝何为至此?”由是河西遂为闲田。夏人始于洪崖坞、道光谷间插木为小寨三十余所,盗种寨旁田,元昊时已侵十余里。谅祚立,中外事悉讹庞主之,知河西田膏腴厚利,令民播种,以所收入其家,岁东侵不已,距河仅二十里,宴然以为己田。游骑直至城下,或过城东,往来自若。
按:侵耕,细民事耳,直书“讹庞”,斥主者也。讹庞为国大臣,至令小民争数十里之田以为己利,贪鄙甚矣!
夏四月,遣使入贡,赐《大藏经》。
没藏氏因阿讹等还,感中国恩,遣使入贡。仁宗赐《大藏经》慰之。
秋七月,河东遣使召定疆至,没藏讹庞不听。
河东管勾军马司贾逵徼巡,见讹庞所侵田过界,督责麟州守王亮,亮惧以闻。仁宗诏边吏约束之,颇加驱掠。知并州庞籍曰:“河西称臣奉贡,未失臣礼。今不先以文告,而遽行驱掠,使归曲而责直,非中国体。”乃遣使以义理约还,讹庞不可。籍又使人亟召,更定疆场,亦偃蹇不奉命。
八月,契丹使来告哀。
兴宗崩,遣告哀使王观至国,寻赐遣物。
冬十月,起承天寺。
没藏氏好佛,因中国赐《大藏经》,役兵民数万,相兴庆府西偏起大寺,贮经其中,赐额“承天”,延回鹘僧登座演经,没藏氏与谅祚时临听焉。
十一月,使如契丹会葬。
契丹葬兴宗于庆陵,夏与中国、高丽使并会。
嘉囗元年、夏福圣承道四年春三月,河东禁银星和市。
讹庞不肯定屈野河界,恐汉兵先据其境,辄屯兵河西,以诱官军。庞籍戒官吏曰:“夏人仰吾和市,如婴儿之望乳。若绝之,彼必自来,毋得过河与战。”乃悬榜于边,禁绝银星和市。于是国中财用渐乏。
秋七月,移牒索蕃官兰毡。
宥州移文保安军,乞抽还修古渭寨军卒,并索叛蕃兰毡。仁宗诏以兰毡世为蕃官,不得擅索,令保安军报之。
九月,遣李守贵巡视屈野河。
屈野河侵扰日甚,仁宗命殿直张安世、贾恩为同巡检,经制之。讹庞专为谰言,迫之则格斗,缓之则就耕,终无归意。安世等与庞籍移牒宥州诘责,没藏氏见牒,遗幸臣李守贵至屈野河勘之,还白所耕皆汉地,没藏氏责讹庞令还所侵田,会守贵乱作,不果。
有星出东井。
如太白,赤黄色,向北速行没。
冬十月,盗杀太后没藏氏。
没藏氏妖冶好佚游,骑从甚众,每出卜夜,令国中张灯火以资娱览。李守贵尝为遇乞掌出纳,宝保吃多已尝侍曩霄及没藏氏于戒坛院,皆出入无间。没藏氏先私于守贵,复与吃多已通,守贵忿。
一日,没藏氏偕吃多已猎于贺兰山,夜归,中道有蕃骑数十,猝戕之,并杀吃多已,时谅祚生十岁矣。讹庞族灭守贵家,遣祖儒嵬名聿则、庆唐徐舜卿入告哀。仁宗辍朝一日,以集贤校理冯浩假尚书刑部郎中、直史馆为吊尉使,文思副使张惟清假文思使副之。
按:君母被戕,国之大变。《纲目》书弑太后九,皆著弑之之人,以正其罪,未有书“盗杀”者。西夏虽属羌戎,援列国例,没藏氏亦君母也,不书“弑”而书“盗杀”何?盖冶容无异慢藏,以君母而淫囗无度,祸直自取耳。书“盗”,书“杀”,深贬之也。
十一月,没藏讹庞纳其女为后。
讹庞既诛李守贵,以其女为谅祚妻,自是诛杀由己,臣民咸畏之。
按:讹庞因没藏氏久专国政,今氏死恐己亦失柄,乃纳女为后,故与《纲目》魏公操纳三女为贵人同例书。
嘉囗二年、夏<奢单>都元年春三月,以国母遗物入献。
马、驼各百匹。
夏五月,没藏讹庞诱麟府将郭恩等战于忽里堆,大败之。
夏众春耕秋获既退之后,麟州自州城以西至大横水、浪爽平,数十里间绝无一人一骑。知麟州武戡尝于河西置一小堡,以备斥堠,庞籍遂令戡等于州西二十里左右,更筑二堡为护,议未定,夏兵已集。初,讹庞怒边吏驱掠其民,潜聚兵万余于境上,待汉兵至击之。边吏守籍约束,夏兵辄以饥疾散。自没藏氏死,讹庞益恣。是时屯兵屈野河,迨三月增至数万人,尽发麟州以北民耕牛农具,计欲尽耕河西地。而国中有异议者,复召还,众皆空壁去,然银州以南侵耕自若也。武戡与通判夏倚谋乘此作堡寨,偕管勾军事郭恩以巡边名往按之。谍者言,夏兵盛屯沙鼠浪。郭恩欲止,走马承受内侍黄道元不可,率步骑一千四百余人,不甲者半,夜循屈野河,北行至卧牛峰,夏兵举烽起鼓,黄道元犹不信。比明,至忽里堆,见蕃骑数十人皆西走,相去数十步,止。郭恩等呼之不应,亦不动。俄而火起,讹庞遣众张左右翼,自南北交至,堆东有堑,其中有梁,名“断道堰”。两军接战,自旦至食时,伏兵突从旁堑中攀援上,四面合击,败之,执郭恩、黄道元及兵马监押刘庆等。恩自杀,武戡走免。
按:《纲目》书诱战四,书败殁三,罪败者也。此书“诱败”,则不罪败者,而罪诱之者。盖讹庞既肆东侵,复设伏以杀恩等,虽道元疏愚,实谋之者狡也。
六月,遣使谢吊祭。
使人入见,仁宗责以忽里堆之役。使者惶恐谢,仍厚礼赐归。
秋七月,纵黄道元还。
军士馘耳鼻随还者百人。
九月,河东遣使再议疆事,没藏讹庞复不听。
河东经略使遣殿中丞孙兆、职方员外郎李思道相继至国中议疆事,约遵庆历旧例,以横阳河为麟府界,然后画所侵地三分,许一分与夏国,不从则拒绝进奉,禁止私市。讹庞骜不听。
冬十一月,河东禁绝私市。
宋制:官给商人公据,方听与夏国交易,私市者法无赦。后官吏疏慢,法禁日弛,夏人与边民窃相贸易,日夕公行。故虽无岁遗之物、互市之利,犹可枝梧。讹庞不肯立屈野河界,经略使以闻,仁宗下诏:“西人如驱牛、马于沿边,私籴民谷,令所在禁绝之。”时有夏人与熟户犯禁,庞籍获之,即斩于犯所,于是两界凛然。
冬十二月,遣兵袭囗延。
讹庞自忽里堆之胜,恐中国声讨,日事点集,遣众万余犯囗延境。时提点刑狱陈安石摄帅事,预饬边民戒严,兵至,无所获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