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三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秋七月,请契丹兵入寇,契丹不许。
曩霄迎契丹旨议和,及邵良佐来议,反不承纳。至是,如定等奉使未还,意为中国羁留。潜令点集兵马,遣使契丹,请出师南伐,契丹主不许。
附:李氏《长编》:秋七月,赐囗延部署王信器币。初,延州庞籍于吴朝谷创石嘴堡,夏人以兵二千入寇,信击败之,故有是赐。考《宋史·仁宗纪》及信本《传》,不载此事。
八月,从契丹伐呆儿族。
契丹夹山部落呆儿族,不顺命,契丹讨之,不克,命曩霄会兵讨击,破其众,掳获颇多,契丹主专之,不以分给。
使臣如定聿舍等还。
如定等入朝几两月,要求无厌,两府谕之不服,与押伴殿中丞任颛往复辨难,颛屡以大义折之,始辞屈,请还。然和议卒未定也。
九月,月入东井。
星月相犯,占者云:“大臣忧。”
宁令野利旺荣及弟遇乞得罪死。
曩霄性忌刻,多诡计,左右用事之臣,有疑必诛。自王嵩间入,忌旺荣有二心,因事诛之,灭其家。其弟遇乞常守天都山,号“天都大王”,与曩霄乳母白妪有隙。遇乞尝引兵深涉汉境数宿,白妪乘间谮其欲叛,曩霄疑而未发。种世衡诱得西酋苏吃囊,厚遇之。吃囊之父得幸于遇乞,世衡许吃囊金带锦袍,缘边职任,使盗遇乞宝刀,刀乃曩霄所赐者。世衡倡言遇乞内投,以刀为信,今为白妪谮死,乃越境设祭,为文书于版,多述野利兄弟有意中国,并叙涉境相见之欢,哀其垂成而失,入夜令人持其文杂纸币焚之,照耀川谷。西人走视,悉取所委祭具、银器千余两,并得所赐刀及纸灰中板,其文尚未灭,以献曩霄。曩霄见刀信之,遂夺遇乞兵,赐死。遇乞兄弟有大功,死不以罪,自此君臣相猜,至不能军。
按:《纲目》罪辞有三:有罪,今罪也;以罪,前罪也;得罪,非所罪而罪也。旺荣、遇乞为夏虎臣,因间被杀,是曩霄自去其羽翼矣。书“得罪”,以见死非其罪,著曩霄之不明也。
团练使讹疥侵环州,为苏家族薛乞所执。
曩霄虽使议和,然时纵兵窥伺环庆等路,讹疥怨其兄讹乞内降,擅众侵掠环州,苏家族巡检、三班奉职薛乞诱执以献。
出兵窥泾原。
曩霄以陕西四路惟泾原川原平旷,步骑易入。时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郑戬行边至镇戎军,趣莲花堡,天寒,与僚佐置酒。会曩霄自黑山拥兵近塞,戬令按兵勿追,曩霄愕视,谓其下曰:“我已纳款朝廷,何用此公护诸将?”乃引还。
冬十月,侵党项,契丹遣使来诘,不听。
曩霄建官置兵,不用禄食,每举众犯边,一毫之物,皆出其下,故风集云散,未尝聚养。然抄掠所得,亦尽以给众,兵力虽盛,用度时窘,辄侵党项边,资以自给。契丹使延昌宫使高家奴诘让,曩霄不听。
十一月,表请入售青盐。
初,使人如定等回,中国许以岁给数不过十万,及秘书丞张子囗、右侍禁王正伦持诏谕使称臣,曩霄礼待甚倨,强为要索,子囗等应许给赐至二十五万,始放还。又附表请以青盐十万石岁售县官。秘阁校理孙甫言:“西盐数万石,其值不下缗钱十万。朝廷已许岁赐二十五万,若又许其卖盐,则与契丹物数相当,使契丹闻之,不更生其贪得之心乎?”仁宗用其言,不许。
诱党项诸部叛契丹。
曩霄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及刘六符求割关南地,中国遣知制诰富弼报之,两进誓书,复相和好。曩霄怨契丹背约,坐受所益岁币,于是有隙。及伐呆儿族,又忿契丹不分虏获,潜诱山南党项诸部及呆儿族八百户,尽叛契丹,阴附于己。
按:《续纲目》书契丹、党项诸部叛附于夏,不书“诱”也。然曩霄曾侵党项,契丹遣使让之,则党项应德契丹而怨曩霄,何遽弃好事仇,此必曩霄有以致之,故书“诱”以诛其隐。
十二月,复遣张延寿入议和事。
曩霄所求诸事,中朝皆未之许,又遣延寿持书至中国议。虽肯上表称臣,而书中年用甲子,国号止易一字,仍欲通市青盐及自贸易,又乞增岁赐至三十万。仁宗仍令任颛押伴,礼折之。
契丹筑威塞城,遣呆儿族扰之。
契丹主闻曩霄怨望,遣北院大王耶律候哂巡视西边沿河要地,尽修堡寨。又于天德军压夏境,增筑威塞城备之。曩霄使呆儿族降户时出侵扰,杀其役卒。
契丹复城河清军及金肃州,以兵争之,不克。
自李氏归顺契丹,使介往来,特开迳路以趋上京。是时谋伐夏国,徙民五百户,建河清军;复割燕民三百户,置金肃州。曩霄遣兵二千余争之,不克而返。
庆历四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春正月,献于契丹。
因契丹筑威塞城,借是以觇喜怒也。
二月,侵青涧川。
曩霄欲先割地,然后议和,遣众于延州界上,修筑城垒,广占边境。见疆吏不敢与争,遂纵蕃骑数百掠青涧川,为左班殿直折保忠所败。保忠,西界蕃部马山,内附赐名者也。
使臣张延寿还。三月,以兵掠秦州。
延寿屡向押伴任颛要索,颛密以陈仁宗,惟许榷场及添岁赐五万,余不许。延寿还,曩霄以兵临秦州之平川,族户一千余帐,焚掠殆尽。
按:前书“还”,志要求之无厌也;此书“还”,罪忿兵之遽起也。
夏四月,契丹山西五部来降。
北方黑水之西为连山,亦曰“夜来山”。其西有五大族,各自为部,胡人谓之山西族。北与黑水胡、南与塔坦接境,最为劲悍,素属契丹。曩霄自臣中国,数以诏命临之,其节度使屈烈等举其五部来投,契丹主遣使责还,曩霄不遣。
围青涧城。
与宣武副都头刘岳战,不胜。
五月,契丹讨党项,遣兵援之。
契丹主以党项叛,遣南面招讨罗汉奴率所部讨之。党项乞援,曩霄发兵助战,杀契丹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详稳张佛奴等。契丹主怒,征诸道兵会西南边,讨夏国。
按:“讨”而书“援”,罪援者也。
遣使如阻卜乞师,阻卜执送契丹。
曩霄闻契丹集兵声讨,遣臣穴瓜邑改请兵于阻卜。阻卜酋长乌八执使者送于契丹,且请以兵助。契丹主出驻永安山,使延昌宫使高家奴,以伐夏告于中国。
六月,遣使入献,始上誓表称臣。
曩霄议和经年,中国遣张子囗谕:还前侵延州地,慢不肯听。及获罪契丹,始遣尹与则、杨守素入京贡献,上誓表言:“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朝廷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千斤;贺正贡献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茶五千斤;仲冬赐时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及赐臣生日礼物银器二千两、细衣著一千匹、杂帛二千匹。乞如常数,无致更改,臣不敢以他事相干。乞俯颁誓诏,世世遵承,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守素进表讫,即请早回本国。仁宗以其言辞不顺,迟留久之。谏官余靖以为言,乃遣回。朱子曰:“天圣中曹玮语王玮曰:‘君当留意边防’,因以元昊桀悍状语之,时德明尚无恙也,其言至宝元而验。元昊以逆雏犯顺,忘食肉衣绮之恩,肆猾夏乱华之虐。陷将约和,范雍不能悉其诈;部人伪顺,士彬不能察其奸;好水之师,任福不能遏其势;定川之役,怀敏不能撄其锋。自韩范行边,战守大备,将士始有禀承。以囗延一路观之,狄青击之保安,许怀德破之永平,入金明则见困于周美,犯延州则见摧于王信。以河东一路观之,在建宁,则张亢易旗以误敌;在府州,则张旨筑城以捍御。以环庆、泾原观之,和市在白豹,任福破之;蕃骑在三川,王囗败之;及大顺既城,青涧起筑,地皆可守,人习弓弩。于是蛇豕丧胆,犬羊屏息,议和之使至于境上者一,至于范仲淹者再,至于庞籍者亦再。然犹狡黠多端,诚伪参半也。暨夫遣使奏事者四,纳款者一,然后跋扈之气消,战争之志息,始而帝,继而男,终而臣矣。”
按:此西夏复臣中国之始。
秋八月,使如契丹,契丹执之,以兵窥唐隆镇。
夏国唐隆镇所居嘉舒、克顺等七族,旧属府州,逃入西界。曩霄入寇时,又掠麟、府人户,安置其地,生齿日繁,分为十四族。是时曩霄虽与契丹异,犹遣使朝贡。契丹主责以纳叛背盟罪,使抗对不屈,羁之弗遣。曩霄复使人贡,询以事宜,不肯实告,契丹主执而笞之,发兵屯宁仁、静寇两镇,待河冻即过唐隆掠取户口。曩霄知其谋,遣兵沿河严备之。
九月,使请誓诏。
夏界连接诸蕃,有茶数斤可易羊一口。曩霄于茶数尤多邀索,中朝许以五万斤,下三司拟取往年赐夏国大斤茶色号,定为则例。知制诰田况力争之。曩霄知不可得,遣杨守素、尹与则入请誓诏。仁宗赐诏曰:“朕临制四海,廓清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乃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鬼神,要之日月,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垦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宜明谕国人,藏之祖庙。”
冬十月,契丹来伐,拒战于贺兰山,败绩。
契丹主亲将骑兵十万,出金肃城;遣皇太弟、天齐王重元为马步军大元帅,将骑兵七千出南路;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将兵六万出北路;东路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师以从。夏国与契丹仅隔大河,向无城堡可守。契丹兵三路济河,长驱直入四百里,无人迹,据得胜寺南壁以待。曩霄遣党项谍者出觇敌,契丹获之,射鬼箭。遂以左厢兵潜屯贺兰山北。萧惠遣殿前副检点萧迭里得、护卫经宿直古迭纵兵搏之,曩霄亲率兵掩击,围之数重。迭里得奋勇力斗,左右驰射,跃马直击中坚,夏众不能当,大溃而退。
按:前书契丹攻凉甸,此书“伐”,罪夏也。有罪,则虽夷、狄相攻亦书“伐”。
诱契丹进兵至河曲击败之,遣使请和。
曩霄既败,率残众谨守贺兰,见契丹兵日益,遣使至军中奉表谢罪请降。契丹主遣右夷离堇萧滴冽来觇诚伪,滴冽为陈祸福,曩霄请退师十里,俟收叛党以献,且进方物。契丹主命北院枢密副使萧革迓之,进军次于河曲,曩霄亲率党项诸部待罪,契丹主命革诘以纳叛背盟故,赐之酒,许以自新。萧惠进曰:“夏人忘奕世恩,萌奸计,今车驾亲临,大军并集,天诱其衷,使彼来迎,天与不图,后悔何及!”契丹主犹豫未决。曩霄以未得成,言退三十里候之。凡三退,将百里。每退必赭其地,契丹马无食,因许和。曩霄又迁延数日,度其马饥士疲,潜立拒马于河西,突蔽盾前搏。萧惠督数路兵掩击,杀数千人。曩霄走,惠又麾先锋为左右翼邀之。曩霄以残卒千余溃围出,忽大风起,飞沙眯目,契丹阵乱,纵兵急攻,惠军败,蹂践死者不可胜计。复攻南壁,契丹主亦败。入萧孝友寨,执鹘突姑驸马萧胡睹及近臣数十人,尽获契丹主器服乘舆。已,遣使请和,愿归俘获,契丹主亦送还前所留使人。史臣曰:“曩霄之事契丹,虽世为甥舅,乌足得其志哉!兴、灵负远,纳叛侵疆,乘隙辄动,贡使方至,事变随生,问罪兴师,自将亲征,胜则无奇,败则有悔。昔赵咨对魏主曰:“大国有征伐之师,小国有备御之固。囗其然乎。”
按:曩霄此举,直以待宋者待契丹矣。是时辽主以十万众直逼贺兰,志吞平夏,而曩霄乞降以骄其师,退兵以示之弱,直待契丹士困马疲,成功一战,而乘其全胜之势,即作请和之举,使契丹不得不从,与前之款宋者若出一辙,岂非玩二国于股掌上乎?然宋之许和,尚有契丹为之先容,若契丹之和,直自与和耳,其不竞更出宋下矣噫!
十一月,入献契丹俘。
仁宗诏,止受表而却其俘。
按:春秋时诸侯讨四夷之罪,则献俘于王,中国则否。曩霄献俘,其遵此礼欤?非也。盖以此示威,且欲移祸于宋耳。宋人却而不受,有以哉!
十二月,受册为夏国主。
初,梁适至契丹,契丹主当适面遣使夏国,自言指呼之间,便令曩霄依旧称臣,及其出兵伐夏,又遣使告宋,以曩霄名体未正,请为中国讨之,乞止封册。至是,朝廷闻契丹已与夏平,乃遣祠部员外郎张子囗等赐册命曰:“咨尔曩霄,抚爰有众,保于右壤。惟尔考服勤王事,光启乃邦,洎尔承嗣,率循旧物。向以称谓非宜,疆候有言,鄙民未孚,师兵劳戍。而能追念前眚,自归本朝,腾章累请,遣使缘道,忠悃内奋,誓言外昭,要质天地,暴情日月。朕嘉自新,故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囗充册礼使,东头供奉官、ト门囗候张士元充副使,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为藩辅,光膺宠命,可不谨欤!”仍赐御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斤。册以漆书竹简,凡二十四,长尺一,藉以“天下乐”晕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龟纽锦绶。金涂银牌,长七寸五分,阔一寸九分。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宫属。使至京,就驿贸买,宴坐朵殿。朝使至国相见,用宾主礼。然宋使止馆宥州,终不复至兴、灵,而曩霄帝其国中自若也。刘永新曰:“夏亦得志于宋矣哉!良由宋有天下之始,武功既微;而其继,北则隙启契丹,西则难生李氏。正如力弱之人,既以千钧压首,复以百钧缒肩,安能布武而趋乎?宜乎北讲兄弟之好,止得为兄;西讲父子之欢,半居为父,势使然也。”
归契丹俘萧胡睹。
曩霄获契丹兵,必劓鼻示辱,故契丹国中每以无鼻为诟诮。胡睹贵戚,曩霄不欲与契丹绝,独免其刑。契丹主遣同知检点耶律袅履持诏索之,经三返,乃放归。
中书令张元卒。
元至夏不二年,官至太师、中书令。国有征伐,辄参机密。常劝元昊取陕右地,据关辅形胜,东向而争,更结契丹兵,时窥河北,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既元昊议和,争之不听,及与契丹构兵,知所志不就,终日对天咄咄,未几,疽发背死。
按:张元身率戎夷,构难君父,所志未竞,中道而夭,殆天夺之魄乎!
遣使入贺正旦。
初,曩霄遣使甚少,中国止以一班行待之。后使人渐众,始命朝士为馆伴,并赐御宴,礼数过优,使益骄慢。是时,遣丁弩关聿则等贺正,聿则故留延州议事,至入朝已二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