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呢,我算是非常听话的好孩子。老师喜欢家长疼爱。后来,一路读书,成绩不是最优秀,但还过得去。总之,我自认是天资不高,但十分勤奋的学生。”
“一度,视力骤然下降,看不清板书,每节课都是在纯听力状态下做笔记。文科还好,我笔头够快,可立刻就有问题了,往往有图解之类的题目就更是麻烦了。”书呆烦不了田野听不听得明白,不想中断自己难得开始流畅的思路。
“这段日子中,成绩掉的好厉害。我算是当了一回差生。然而,在一次去问物理老师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看见我十分工整的笔记,居然问我,是抄谁的——他的前提那么明确,能做出这种笔记的绝对不是我自己,我必然是抄袭了别人的笔记,便于自己复习而已。”她说起了高中的一段往事。不经意想到的。
田野认真的做着听众,他很希望了解她,很高兴她能主动跟他说起自己的故事。虽然有些情景他并不明白。
“我承认,我是差生,但又怎能因为成绩差而否认了一个学生的全部?如果说我再一无是处,我唯一还可以自豪的就是,我有着良好甚至出众的品行!”
成长的岁月中总有些伤痛的记忆。田野相信这给她带来的伤痛之深,否则也不会跨越千年,仍旧记在心头。他相信,自己是理解书呆,了解书呆的,而书呆除了一些不拘小节的事情上的迟钝,根本上来讲,她是十分智慧的。随着书呆的讲述,他开始为她难过,为她不平。
“这是我们那个时代应试教育的悲剧。有多少高中成绩好的学生,到大学后开始放纵而虚度本该最美好的年华。我不担心自己暂时的成绩差,那是可以补救的;而一个人的思想行为意识习惯,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所以,我庆幸自己是个不错的人。即使我以后不成大器,默默的成为社会的基石也未必是坏的选择。”
“然而,不能否认的是,那位老师的那句话依旧让我很屈辱,却也应了那句‘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古训。”田野不禁伸出手,握住她那只已经握成拳头的手。
感觉到皮肤的接触,书呆的目光移落在那交叠的手上。
田野稍有尴尬,挪手,又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袖子,总归不会显得太亲密。
这样确实很有安慰作用。书呆平静一些,继续回忆。
“所以呢,应该还是要感谢那位老师吧。这种羞耻感总是让我不自觉地自我约束。到了大学以后,一向自制力颇好的我,成绩自然也拔尖起来。年年第一,每次都拿特等奖学金。”她仿佛回到了大学整天除了教室就是图书馆的日子。
“不要误会,其实我没有死读书拉。”书呆因为成绩太拔尖而总被误认为是那种整天埋头书本做着习题的真恐龙。
“我不像浪费时间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或者说不感兴趣的事。”
“哦?比方说?”
“比方说,我不太喜欢逛街,不喜欢没事发牢骚,不喜欢总是参加一些吃吃喝喝的聚会——当然毕业以后就另当别论了。”
“你不喜欢的还真多。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最喜欢学校的图书馆。甚至有些变态的喜欢感受那常年无人问津的藏书室的阴冷带有些陈旧的书味。也喜欢翻阅最新的科技科普文章啊,比如霍金的《时间简史》,当然要看原文更过瘾,因为中译本有很多硬伤。置身于图书馆,会让人忘记一切。人说书的海洋真是一点不假,你可以领略到各种不同风情各种领域所独具的魅力…”
书呆一提到图书馆仿佛又置身于其中,喜悦,令她甚至有些轻轻颤栗。她是天文地理经史子集周易八卦花卉盆景服装设计书法绘画,无所不读的,为了回归从高考压力中解脱而来的自由的天性,也为平衡一个理工科学生的知识体系。
田野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博学了。原来,她确是读过很多书的。
“不过呢,当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自习室,图书馆的时候,逐渐的,我便成了孤家寡人。除了一些必需参加的活动和自己感兴趣的民间组织,基本上我极少与人交流。一度,我甚至直接遭受到宿舍同学的显而易见的排斥。对于从来都无意与人不快的我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
“她们的一次集体攻击是我心灵最受冲击的一次。不会与人争吵,受到任何无理的取笑非难我也只是把不悦默默放在心底。但我至今都不明白不知为什么会受到如此‘优待’,因为平日里,下雨,我会去教学楼一间一间教室的寻找,就为她们送伞;因为起的早,大学四年,又三年都是我帮大家占座位;当周末他们懒得下床打饭时,我便会帮她们带饭菜。其实,都是些很小的事情,但我是用心去对待他人的,为什么,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你说,是不是人的善良会被理所当然的被视为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