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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总论二

丘浚大学衍义补

广陈言之路

书益稷帝曰来禹汝亦昌言

臣按帝舜以皋陶既陈知人安民之谟因呼禹使

陈其善言此可见圣人之心未尝自圣世虽已治

而犹有愿治之心言虽毕陈而恒有渴闻之念此

帝世所以君无失德事无过举而民无失所者欤

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

臣按帝舜之德有虞之治万世不可加焉者也舜

之所行岂有背于道者哉而犹求臣下之弼正尤

恐其面前或相从顺而既退之后又复有言也后

世人主无帝舜万分之一己有过失惟恐臣下之

有言一有面折廷诤者斥责辄加之宁受人之面

谀而不恤人之背言此其过恶所以益彰而治效

所以不古若欤

中庸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

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孟子曰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

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

臣按圣人之所以圣者以其生禀聪明能知人之

所不能知备有众善能有人之所不能有者也帝

舜不恃其知而好问察于众人舍己之善而乐取

善于众人是盖能以天下之知为知众人之善为

善者也惟其知众人之知是故其知愈大有众人

之善是故其善愈备知大而善备此圣人所以益

圣而舜所以为百王之盛帝也欤

书引征曰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

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臣按三代盛时人君为治惟恐一行之或不谨一

事之或不举一臣之或非其人鳃鳃焉以求诲于

其下非徒朝廷之上辅弼之臣朝夕纳诲随时规

谏而已也又于每岁孟春之月使宣令之官振木

铎以徇于道路之间使夫官之有职任者师之有

道德者咸相规正胥教诲于其君焉不特此也于

凡百工之人莫不使之执其技艺之事以谏诤于

其君如伶州鸠谏周景王之匮财罢民匠师庆谏

鲁庄公之丹楹刻桷是已盖百工技艺之事至理

存焉理无往而不在故言无微而可忽也

说命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

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

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

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臣按高宗爰立传说作相置诸其左右未遑他事

首命之以朝夕纳诲以辅己德可谓知所本矣置

之于左右是欲说无处而不在也诲之于朝夕是

欲说无时而不言也望之切至喻之以金之砺川

之舟楫大旱之霖雨以见己之必资于相臣之纳

诲其切有如此者然犹以物为比也至若譬之以

苦口之药跣足之行则又以身之所病足之所伤

者为喻其望于说者益切矣然犹以形言也至其

所谓启心沃心之言是欲君臣之间心心相契有

如土壤之焦而受江河之润其渐涵浸渍而入有

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高宗求诲于相臣其切

如此此其所以嘉靖殷邦而为三代之令王也欤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

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臣按此乃傅说答高宗纳诲之命言之也先儒有

言从谏者人君作圣之功人臣进言之机也高宗

欲资之于人故以纳诲责其臣傅说使反求诸己

故以从谏之道望其君纳诲者相臣之职从谏者

人君之道也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

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

王成德惟说不言有厥咎

臣按高宗望傅说以有言而说劝高宗以力行说

之意以为王能行而说不言则咎在说说已言而

王不行则咎在王不在说也呜呼若高宗者可谓

切于求谏而傅说者可谓忠于事君者矣故备载

其君臣相与之辞以示万世之法

诗小雅雨无正其第三章曰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

彼行迈则靡所臻

其四章曰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囗御憯憯日瘁

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其五章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

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臣按此诗先儒谓正大夫离居之后囗御之臣在

君左右而不得尽言亲见当时之为公卿大夫者

可以言而不肯言而为之君者非徒不责其言有

所言者反以为之病言纔出诸口罪已加其身彼

夫缄默以保禄位者当言者不能直言不当言者

乃巧为之辞说以取容自处其身于安佚之地其

自为计则得矣如吾君何此诗所以作也人君居

清闲之燕试因诗言以察时事反而求诸朝廷之

间臣僚之内其肯尽言为国者谁欤诗所谓听言

则答谮言则退无乃今日臣僚中亦有类此者欤

所谓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

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在吾今日亦有此等情态否

欤吾之臣子无乃亦有出言以为病而受祸患者

欤其间亦或有不肯出言而自处其身于休逸之

地者欤凡其终日亹亹于吾殿陛之前得于闻听

者安知其所以应对承顺者非诗人所谓巧言如

流者欤有一于此则必反其所为使凡内而囗御

外而公卿与夫百官庶姓皆得以尽言言者有赏

而得以处休不言者有罪而维躬是瘁毋使一旦

驯致夫衰乱之世如成周之季然则朝廷无壅蔽

之患而宗社免危亡之祸矣

大雅板之篇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臣按古人所以询问及于刍荛者诚以浅近之言

至理存焉不可以其浅近而忽之也吁以采薪之

夫而其言犹在所不弃况公卿百执事乎

柔桑第十章曰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

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臣按祸乱之至必有几先苟有智勇者皆能知之

于未形之先人君容受直言彼有见者皆得以言

之于上使其知所以预备而早防之则祸乱不作

矣为人上者其尚毋使一世之人畏忌而不敢言

哉孟子曰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吁

不仁而可与言尚免亡败之祸况未至于不仁者

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

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

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

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

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

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

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

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

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

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

然矣

臣按师旷始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

失性终曰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

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由是言观之可见人之

生也虽有贵贱皆禀天地之性然人人不能皆循

其所固有而或至于失之是以上天于众人之中

立其一人以为万民之牧使不失其性焉非固假

是崇高富贵之位以畀之使其恣肆于民上以快

其所欲也若然则是弃天地之性矣天意岂若是

哉是以受天命居民上者兢兢业业惟民失其性

是惧孜孜汲汲以求善言随时随处而资规诲箴

谏之益惟恐弃天地生人之性负天命立君之意

悖上天爱民之心

国语周厉王虐国人谤王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

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

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也防民之口甚

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决

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

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赋诵百工谏庶

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

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臣按召公之所以为厉王告者是即三代盛王所

以求言纳谏之实迹也三代之王未必人人皆贤

圣也而其所以为治后世辄推之以为不可及者

诚以当是之时人人得言左右前后无非敢言之

人词章曲艺无非规正之具善则劝之以必行否

则沮之而必止几方萌而已遏过不着而外闻是

以政无悖事国无谤言而天下享和平之治有以

也夫

汉文帝二年诏曰朕闻之天生民为之置君以养治

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乃十

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

以微眇之身托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予一人

惟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

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

知见之所不及囗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

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臣按此后世人主以灾异求言之始自文帝因日

食下此诏后凡遇日食与夫地震山崩水旱疾疫

之类皆下诏求言遂为故事此亦人君克谨天戒

之一端天下国家之事每因灾害皆许人指言得

失则人君时时得以闻过失与其知见之所不及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则天下国家其有不治也哉

文帝每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

可用置之言可用采之未尝不称善

臣按三代以下称帝王之贤者文帝也帝之善政

非止一端而好言纳谏尤其盛德焉后世人主于

封章之入固有未尝一经目者况敢犯其行辇而

欲其止而受之乎可用者未必肯用不可用者辄

加之罪心知其善而口非之者亦有矣况本不善

而称其善乎吁若文帝者可谓百世帝王之师矣

帝又尝下诏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

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也今法有诽谤訞言之罪

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

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胡寅曰訞言令之始设也必谓其摇民惑众有奸

宄贼乱之意及其失也则暴君权臣假此名以警

惧中外塞言路也故贾谊论奏曰忠谏者谓之诽

谤深计者谓之訞言夫忠臣为上尽忠深计其言

必剀切君身探未然之事陈危亡之戒不止于近

在目前者自小人观之曰是特扬君过以卖直其

未然之事危亡之形汝安得知之殆诽谤訞言耳

此策既行使中外之人钳口结舌人君不闻其过

沦于危亡而不悟夫既以忠谏深计为诽谤訞言

则指鹿为马指野鸟为鸾蝗生则曰不食嘉谷岁

饥则曰路无饿殍凡贤否是非治乱得失一切反

理诡道倒言而逆说之欺惑世主使沦于危亡其

罪岂特诽谤之比其为訞也不亦大乎呜呼文帝

除此令其享国长世宜哉

臣按秦法有诽谤訞言之禁至是文帝始除之吁

文帝既除之矣后世人臣上言而乃犹坐以诽谤

訞言之罪何哉是袭亡秦之迹也

十五年诏曰昔者大禹勤求贤士施及方外四极之

内舟车所至人迹所及靡不闻命以辅其不逮近者

献其明远者通厥聪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

能亡失德夏以长楙高皇帝亲除大害去乱从并建

豪英以为官师为谏诤辅天子之阙而翼戴汉宗也

今朕获执天下之正以承宗庙之祀朕既不德又不

敏明弗能烛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闻也故诏

有司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帅其志以选贤

良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终始及能直言极

谏者各有人数将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当

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亲谕朕志大夫其

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

民之不宁四者之阙悉陈其志毋有所隐上以荐先

帝之宗庙下以兴万民之休利着之于篇朕亲览焉

臣按此后世人主发策策士求言之始自文帝下

此诏后后世临轩策士盖本诸此是亦人主求言

之一端也然惟应故事而已求其真能明国家之

大体通人事之始终及能直言极谏疏君之不德

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宁如此诏者盖鲜矣

万一有之能听纳其言而见之于施行者尤为鲜

焉甚者反因其言之切直而黜退之如唐文宗之

于刘蕡者焉惟宋仁宗时考官以苏辙对策切直

欲黜之仁宗曰朕以直言取人而以直言弃之人

其谓我何斯言也可以为后世人主策士求言之

唐高祖时孙伏伽诣阙以三事上谏帝大悦因谓裴

寂曰隋末无道上下相蒙主则骄矜臣惟谄佞上不

闻过下不尽忠至使社稷倾危身死匹夫之手朕拨

乱反正念在安人比每虚心接待冀闻谠言然惟李

纲差尽忠款伏伽可谓诚直余人犹踵弊风俯首而

已岂朕所望哉

臣按高祖创业之君故知前代所以致亡之道所

谓上下相蒙主骄矜而臣谄佞上不闻过下不尽

忠至使社稷倾危身死匹夫之手此数言者切中

末世君臣之弊读之使人凛然有天下国家者可

不念哉

太宗谓侍臣曰夫人臣之对帝王多顺旨而不逆甘

言以取容朕今发问欲闻己过卿等须言朕愆失长

孙无忌等咸曰陛下圣化致太平臣等不见其失刘

洎曰陛下化高万古诚如无忌等言然顷上书有不

称旨者或面加穷诘无不囗退非奖进言者之路帝

曰卿言是也当为卿改之

臣按人之常情少有过失恒惧人言稍涉疑似辄

加怪责况万乘之君乎太宗发问欲知己过责臣

下言有愆失可以为百世帝王之法矣厥后继体

之君高宗亦谓其臣曰往日侍奉膝下见五品以

上论事或有伏下面奏或有进状论者终日不绝

岂今时无事公等何不言也自今以后宜数论事

若不能面奏任各进状宪宗亦谓其臣曰朕读贞

观政要以太宗神武每有一事少涉过差群臣进

谏者往复数四况朕寡昧自今每有事不得中者

卿须十论不得一二而已吁二帝之言若此岂非

太宗诒谋之善故其子若孙得于观感而兴起效

法也哉

太宗问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

则明偏信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苗之恶得以上

闻共鲧欢兜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

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

虞世基以致彭城阁之变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

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帝曰善

臣按三代以下好谏之君以唐太宗为称首陆贽

尝举以告其君曰太宗以虚受为治本以直言为

国华有面折廷诤者必为霁雷霆之威而明言奖

纳有上封献议者必为黜心意之欲而手敕褒扬

故得有过必知知而必改存致雍熙之化没齐尧

舜之名此后世人主所当取法者

太宗神采英毅群臣进见皆失举措太宗知之每见

人奏事必假以辞色冀开规谏尝谓公卿曰人欲自

见其形必资明镜君欲自知其过必待忠臣苟其君

愎谏自贤其臣阿谀顺旨君既失国臣岂能自全如

虞世基等谄事炀帝以保富贵炀帝既弒世基亦诛

公辈宜用为戒事有得失无惜尽言

臣按贾山告汉文帝有曰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

者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

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道而求谏和颜色而受

之用其言而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自尽又况

于纵欲恣暴恶闻其过乎震之以威压之以重则

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者哉如此

则人主不得闻其过社稷危矣今观太宗每于臣

下奏事而假以辞色使得以尽言而无惧盖有合

于贾山之说其视后世人主恐臣下尽言厉色严

威以临之者盖霄壤矣中举末世君臣为戒欲其

臣下遇有得失毋惜尽言其言儆切可为世戒

陆贽言于其君

曰古语有之顺旨者爱所由来逆

意者恶所从至故人臣皆争顺之而避逆意非忘家

为国捐身成君者虽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

说哉是以哲后兴王知其若此求谏如不及纳善如

转圜谅直者嘉之讦犯者义之愚浅者恕之狂诞者

容之仍虑骄汰之易滋而忠实之不闻也于是置敢

谏之鼓植告善之旌垂戒惧之鼗立司过之士犹惧

其未也又设官制以言为常由是有史为书瞽为诗

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尚恐其怠也每

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而振警之官司相规工

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然非明智不能招

直言非圣德不能求过行招直则其智弥大求过则

其德弥光惟衰乱之朝暗惑之主则必讳其过行忿

其直言以阿谀为纳忠以谏诤为扬恶怨讟溢于下

国而耳不欲闻腥德达于上天而心不求悟迨乎颠

覆犹未知非情之囗迷乃至于是故明者广纳以成

德暗者独用而败身成败之途千古相袭与败同辙

者罔不覆与成同轨者罔不昌自当矫夏癸殷辛拒

谏饰非之慝协大禹成汤拜言改过之诚士无贤愚

咸宜录用言无大小皆务招延固不可有忤逆之嫌

甘辛之忌也夫君人者以众智为智以众心为心恒

恐一夫不尽其情一事不得其理孜孜访纳惟善是

求岂但从谏不咈而已哉乃至求谤言听舆诵葑菲

不以下体而不采故英华靡遗刍荛不以贱品而不

询故幽隐必达晋文听舆人之诵而霸业兴虞舜设

诽谤之木而帝德广斯实圣贤之高躅陛下何疾焉

又曰虞舜察迩言故能成圣化晋文听舆诵故能恢

霸功大雅有询于刍荛之言洪范有谋及庶人之义

是则圣贤为理务询众心不敢忽细微不敢侮鳏寡

侈言无验不必用质言当理不必违逊于志者不必

然逆于心者不必否异于人者不必是同于众者不

必非辞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

是皆考之以实虑之以终其用无他惟善所在则可

以尽天下之理见天下之心臣每读史书见乱多治

少因怀感叹尝试思之窃谓为下者莫不愿忠为上

者莫不求治然而下每苦上之不治上每苦下之不

忠若是者何两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愿达于上

上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难达上恒

苦下之难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谓九弊者

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人耻闻过聘辨给衒聪

明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

囗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胜必甘于佞辞上耻过

必忌于直谏如是则下之谄谀者顺旨而忠实之语

不闻矣上聘辨给必剿说而折人以言上衒聪明必

臆度而虞人以诈如是则下之顾望者自便而切磨

之辞不尽矣上厉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

不能引咎以受规如是则下之畏囗者避辜而情理

之说不申矣夫以区域之广大生灵之众多宫阙之

重深高卑之限隔自黎献而上获睹至尊之光景者

逾亿兆而无一焉就获睹之中得接言议者又千万

无一幸而得接者犹有九弊居其间则上下之情所

通鲜矣

臣按后世人臣之善谏其君者无如贽贽之此疏

论人君听言纳谏之道无余蕴矣臣谨详载于篇

伏睹其篇末又曰理乱之戒前哲备言之矣安危

之效历代尝试之矣旧典尽在殷鉴足征其于措

置施为在陛下明识所择耳伏愿广接下之道开

奖善之门弘纳谏之怀励推诚之美其接下也待

之以礼煦之以和虚心以尽其言端意以详其理

不御人以给不自衒以明不以先觉为能不以臆

度为智不形好恶以招谄不大声色以示威又曰

其纳谏也以补过为心以求过为急以能改其过

为善以得闻其过为明故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

者直示我之能容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

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有一于斯皆为盛德斯言也

诚万世人君听言纳谏之龟鉴臣不复他有所言

请即是以为九重献

宋太祖建隆二年诏令每月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转

对并指陈时政得失事有急切许非时入阁上章不

候次对

高宗诏自今后行在百官日轮一员面对朕当虚宁

以听其言

臣按唐人有转对之制宋太祖因之许令百官以

次转对终宋之世君得以亲其臣臣得以近其君

言论之间得以相接上下之情得以交通非惟得

以周知天下之事下民之情而凡臣下才器之高

下学识之浅深心术之邪正亦终于是得以见焉

哲宗初即位首召司马光至告其君曰周易天地交

则为泰不交则为否君父天也臣民地也是故君降

心以访问臣竭诚以献替则庶政修治邦家乂安君

恶逆耳之言臣营便身之计则下情壅蔽众心离叛

近年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危言正论为狂是致

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达闾阎愁苦痛心

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

公私两困盗贼已繁犹赖上帝垂休岁不大饥祖宗

贻谋人无异志不然则天下之势可不为之寒心乎

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

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

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在京则于鼓院投下昼

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附递奏闻皆不得取责

副本强有抑退陛下于听政之暇略赐省察其义理

精当者即施行其言而显擢其人其次取其所长舍

其所短其狂愚鄙陋无可采取者报闻罢去亦不加

罪如此则嘉言日进群情无隐陛下虽深居九重四

海之事如指诸掌举措施为惟其所欲乃治安之原

太平之基也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奸恶畏人

指陈专欲壅蔽聪明此实不可不察

臣按哲宗初政召司马光于洛问光所当先者光

首上此疏且以为治安之原太平之基在此臣窃

以谓光之此疏非独当时人君所当知实万世人

君所当知者也臣尝因是而通论之言者心之声

也人心有所蕴必假言以发之帝王莫如尧尧以

言为试人之则圣贤莫如孔子孔子以言为知人

之本是则言之为言其所关系之大有如此者是

以自古帝王既自谨其所言尤必求人之言以为

己助因人之言以为己鉴闻则拜之听则纳之卑

辞以诱之厚礼以招之多方以求之博问以尽之

和颜悦色以受之大心宏度以容之或为之科目

如所谓直言极谏者或谓之设官如所谓拾遗补

阙者或因灾眚而下诏以求或因患难而责己以

访或为轮对之制使人人得以自达或设登闻之

鼓使事事得以上闻无非求天下之言以成天下

之治以通天下之情是以陈言而善者则立赏以

劝之传曰兴王赏谏臣是也当言不言者则制刑

以威之书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言虽过于讦

直有所不堪忍者亦容以受之而不加之以罪史

曰杀谏臣者其国必亡是也夫如是则嘉言罔攸

伏君德之修否朝廷之阙失臣下之贤佞民生之

休戚皆因言以达之于上有以为思患预防之计

而不至于噬脐无及之悔则天下国家永无危亡

之患矣昔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

对曰大臣持禄而不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

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呜呼患而谓之大岂非

言路不通其患必至于危亡也哉是故天下之患

莫大于人君处危亡之地而不自知人臣知危亡

之祸而不敢言为人上者诚能广陈言之路弘容

言之量言之善者有赏言之非者无罪当言而不

言者有罚则大臣不至于持禄小臣不至于畏罪

而下情上通矣天下国家又岂有危亡之患哉故

曰治安之原太平之基在此伏惟圣明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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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

元城刘氏曰书称尧之德曰稽于众舍己从人舜戒

其臣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伊尹之告太

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

诸非道傅说之复于高宗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

则圣然则古之聪明睿知之君所以能大过于人者

未有不以求谏为先务也

昔之圣人深居九重以谓竭其聪明犹不足以尽天

下之闻见遂以耳目之任付之台谏之官而台谏之

论每以天下公议为主公议之所是台谏必是之公

议之所非台谏必非之人君所以不出户庭而四海

九州之远物无遁情者用此道也

豫章罗氏曰人君纳谏之本先于虚己禹拜昌言故

能纳谏德宗强明自任必能拒谏

朱子曰天子至尊无上其居处则内有六寝六宫外

有三朝五门其嫔御侍卫饮食衣服货贿之官皆领

于冢宰其冕弁车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领

于宗伯有师以道之教训有傅以傅其德义有保以

保其身体有师氏以媺诏之有保氏以谏其恶前有

凝后有丞左有辅右有弼其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以

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

不臧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训

诵之谏居寝有囗御之箴临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

工师之诵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

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动则左史书之言则

有右史书之御瞽几声之上下不幸而至于有过则

又有争臣七人面列廷争以正救之盖所以养之之

备至于如此是以恭己南面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而

貌之恭足以作肃言之从足以作乂视之明足以作

哲听之聪足以作谋思之睿足以作圣然后能以八

柄驭群臣八统驭万民而赏无不庆刑无不威远无

不至迩无不服傅说所谓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

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武王所

谓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所谓天降下民作

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箕子所谓皇

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干

汝极锡汝保极董子所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

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者正谓

此也

屠隆鸿苞

明目达聪

人主生于璇房瑶席长于妃嫔貂珰目习珠玑耳厌

歌吹其于生民利病之故国祚安危之几是非邪正

忠佞善恶之介何由而知侧身虚己明目达聪所以

广采纳而防壅蔽古帝王临御尊严恭默与后世同

而延接采访无论在廷在外小大臣工即封人田父

工瞽刍荛皆得亲至人主之前有所陈说人主亦为

温颜降色而听之故事几之隐微闾阎之疾苦奸佞

之盘据忠贤之伏藏皆得洞见悉闻至尊之与万国

精神血脉尝流通而无所壅阏此君德圣明而国运

昌炽有繇也至秦李斯赵高欲蔽主专权恣行胸臆

乃欺绐二世令人臣罕得见其面以为尊贵惟日居

深宫为淫乐而已国势土崩盗贼蜂起天下危亡在

旦夕上不知而下莫以告斯高壅蔽二世昏愚作鉴

万古后世乃不惟二帝三王之师而尊君卑臣多袭

秦旧上下悬隔内外暌绝厉阶为梗久而沿习莫可

如何余观创业英主生长民间身经百练人情世故

何所不晓至践祚临下又日与臣民亲接所以立法

创制察休戚之本洞治乱之源师古宜今永垂鸿范

后王承统渐以骄盈而近侍小人喜于自便稍立尊

贵之体峻上下之防然汉唐宋间犹未甚隔绝小臣

庶僚亦得与人主竟日面谈尽吐胸臆如汉文帝慎

夫人与后同坐袁盎引却其座谏文帝唐元宗时县

令皆得燕见问以理人策韦济具对词理甚善从臣

向子諲奏事宋高宗因与论笔法言久不辍潘默成

举笏近前厉声曰向子諲以无益之言久渎圣听叱

之使下第举此三事其时君臣相与亲密尚尔蔼然

近世相距益远人主临朝君臣只尺邈若山河即近

侍进讲掇拾老儒庸熟数语背记面诵以塞故事此

外不复敢设献替一言讲毕而退率以为常而群臣

所入章奏又多忌讳莫有尽言者下情何由而上达

上德何由而下宣乎是在神圣之主洞察宿弊虚怀

博访数接忠贤平台便殿之召对无择公卿百官无

拘内僚外吏皆得目睹天颜耳闻天语而仰伸其辞

说于至尊之前经术古今之外间谈世务庙谟边计

之外遂及民情堂陛君臣家人父子无事不闻无隐

不达如是而君何忧不尧舜治何患不唐虞至唐谏

官随宰相入阁议事尤为千古卓绝奇伟宰相欲行

壅蔽则谏官得而发觉之宰相议论不当则谏官得

而驳正之而谏官中有挟私阴附妄言乱政者则又

有铨曹之进退在如是则虽有斯高之奸不得面欺

擅权九重四海精神流贯血脉交通而国家綦隆之

福可坐而致嗟乎有天下者其深念而亟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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