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見學道人。心量狹劣。只於一機一境上。得少為足。便剛然休去。長連床上。飽飯噇眠。一切不理。自謂快活。窮鬼子。似這般底。有甚用處。打殺百千萬箇。無罪過。
如今雪峯門下。誰敢。一箇箇是師子兒。吒沙地。眼似銅鈴。輕輕點著。上門上戶。咬人火急。雖然如是。猶在半途。末後一句。始到牢關。乞食歸來。未怕爛却。
至道無難。求之者自作艱難。真心本淨。行之者自為染污。所以日用之中。千差萬別。自取流轉。不知何者為心。何者為道。若是箇猛利漢。當其流轉之時。一悟悟去。便解道。心之與道。元來只是雪峯烏石嶺。達禪持入五羊。徧以示人。當有聞絃賞音者耳。
從上達人。於道或已悟。或未悟。率多入闤闠中游履。不獨依止山林。如盤山保壽長汀普化之流。究竟於中。成就己事。故達磨祖師曰。若從事上得解者。氣力壯。從事中見法者。即處處不失念。若是與麼人。放在八達衢頭。或逆或順。種種運為。跳踉顛蹶。悉顯不思議大解脫力。
今天台珠道人。久捿雪嶺。老僧乍住。無可官領他。從此南行。過七城。有番禺大府。其中善男信女。多具大乘種性。汝當於彼。大作佛事。所謂鎮海明珠者。非汝而誰。行矣。勉之。
英俊道流。到處與人相見。不消一覷。是有是無。是邪是正。更無毫髮許透漏。若假一言半句定當。然後方知。是欺負你了也。今時一種風範。直是好笑。如袖紙燒香。求偈頌覔法語。之類。是也更有一般瞎老師。不弁來機。便向他雪色紙上屙一堆。學家珍藏。以為護身符子。苦哉苦哉。
秦溪鵬道人。昔甞見之披秀。今又訪余東山。將歸。故効今時。袖中出紙。意在換東山眼睛。東山識得渠。將錯就錯。也向上頭。屙一堆子。不獨使鵬厭惡唾罵。且要今時求法語禪和。看見。知是屎臭氣。別有生涯。呵呵。
東山老漢。有少業緣未盡。昨出頭來。一時償却。而今安樂一菴。不辜你輩兄弟。自是你兄弟家。不識好惡。將謂東山有多少奇特。到伊競來鑽刺。又要我以洗脚水。驀頭驀面潑。還識羞麼。說佛說祖。舉古舉今。向上向下。有句無句。與麼不與麼。是洗脚水潑你。
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向父母未生已前會取。風塵草動。悉究端倪。是安排你。向尿坑裏著。
衲僧家。用處如擊石火。似閃電光。聲前喝句後棒。略露些子鋒鋩。擬不擬當頭一钁。剔起便行。是把撮馬糞漢。
待他即心非心。就理就事。五位三路。全提半提。雙明單說。有玄有要。有賓有主。有縱有奪。有圓相有默論。凡有言說無言說。皆是喚狗與食。向搕[打-丁+(天/韭)]堆頭埋却你。
我而今忍不住。把將從上佛佛祖祖。天下老和尚。留下許多潑你底惡水。埋却你底搕[打-丁+(天/韭)]。挈作一桶。瀉放大目溪裏。流出西峽門去也。更無一法盖得你等。得你一箇箇出來。如師子子。吒沙地哮吼一聲。狐群膽落。豈不快哉。是你如今出門三步。忽有人問。東山住菴。近日說甚麼法。又如何祗對。對得對不得。盡是滅胡種。去去。
拈古
世尊纔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雲門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
東山曰。雲門好手。只是無大人相。
世尊臨入涅槃。文殊請佛。再轉法輪。世尊咄云。文殊吾四十九年住世。未曾說一字。汝請再轉法輪。是吾曾轉法輪耶。
東山曰。且道。世尊從文殊請。不從文殊請。
文殊一日。令善財採藥云。是藥者採將來。善財遍採。無不是藥。却來白云。無不是藥。殊云。是藥採將來。善財乃拈一枝草。度與文殊。殊提起。示眾云。此藥能殺人。亦能活人。
東山曰。善財拈來。只是尋常草木。文殊提起。未為出格神醫。後人望風。乃高其價。東山謂。伊兩人。未免俱在草裏。
達磨謂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時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磨云。汝得吾皮。尼總持曰。如我所解。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磨云。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當情。磨云。汝得吾骨。慧可出禮拜。依位而立。磨云。汝得吾髓。乃傳衣付偈。
大陽明安云。且道更有一人出來。得箇甚麼。乃云。不得不得。又云。意況不到。
東山曰。明安枉費許多分疎。若是那一人。便肯出來。
布袋和尚常負一布袋。并破席。於通衢往來。袋中鉢盂木履。魚飯菜肉。瓦石土木。諸般總有。或於稠人處。打開云。看看。又拈起問人。這箇喚作甚麼。
東山曰。長汀子些兒活計。到處裏賣弄。我當時若見。欄腮皷兩掌。奪下這破布袋。看他如何變豹。
忠國師一日喚侍者。侍者應喏。如是三喚三應。國師云。將謂吾辜負汝。却是汝辜負吾。
東山曰。我尋常。只是因風吹火。國師費許多氣力作甚麼。
甘贄行者因化主至。乃問是甚處。云藥山。者云。還將得藥來麼。主云。未審有甚麼病。者欣然取銀百兩施之。復云。山中有人。此物乃回。主尋歸山納疏。藥山問。子何遽歸。主即敘前話。山云。急送還他。子遭賊了也。主及送還。者云。山中有人。更添銀施之。
東山曰。賊物是人怕。藥山老漢亦自小膽。若是東山即便收下。何故。且教甘贄這老賊。疑三十年。
南泉示眾云。王老師賣身去也。還有人買麼。時有僧出眾云。某甲買。師云不作貴不作賤。你作麼生買。僧無對。趙州云。明年與和尚。作領布衫。臥龍球云。和尚屬某甲。澄源代云。是何道理。明招便拍傍僧背云。好著不著去。
雪竇云。雖然作家競買。要且不解輸機。且道南泉還肯麼。雪豆也擬酬箇價。直令南泉。進且無門。退亦無路。良久云。別處容和尚不得。
東山曰。南泉一身。諸老競買。雖然各各買下。未見有箇用得。東山今日。不費一錢。買得用得。驀拈拄杖。竪起云。南泉來也。卓一下。拄行三五步。乃問僧南泉豈不是在池州。僧云是。山便打。
南泉同歸宗麻谷。去禮覲國師。路次於地上。畫一圓相云。道得即去。宗便於圓相中坐。谷便作女人拜。師云。與麼則不去也。宗云。是甚麼心行。師於是相喚回。
東山曰。一人賓中有主。一人主中有賓。一人不落賓主。若也甄明得出。許你親見國師。
南泉同魯祖歸宗杉山。喫茶次。魯祖提起盞云。世界成時。便有這箇。泉云。今人只識這箇。不識世界。宗云。是。泉云。師兄莫同此見麼。宗却拈起盞云。向世界未成時。道得麼。泉作掌勢。宗以面作承掌勢。
東山曰。這一火子。喫茶也不了。識甚世界。好與三十棒。
百丈再參馬祖。侍立次。祖以目視禪床角拂子。師云。即此用離此用。祖曰。你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竪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挂拂舊處。祖振威一喝。百丈直得。三日耳聾。
雪豆云。奇怪諸禪德。如今列其派者甚多。究其源者極少。總道。百丈於喝下大悟。還端的也無。然刁刀相似。魚魯參差。若是明眼漢。瞞他一點不得。只如馬祖道。你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百丈竪起拂子。為復如虫禦木。為復啐啄同時。諸人要會三日耳聾麼。大冶精金。應無變色。
東山曰。挂拂舊處。彼此休去。百丈兒孫。不到今日。大冶精金。應無變色。雪豆著甚處死急。
趙州到黃檗。檗見來。便閉却門。州云。救火救火。檗便出。擒住云。道道。州云。賊過後張弓。
東山曰。黃檗從來。有此一著。
紫湖禪師。於門下立牌。大書云。紫湖有狗。上取人頭。中取人腰。下取人足。擬議則喪身失命。或新到纔相看。師便喝云。看狗。僧纔回首。師便歸方丈。
雪豆云。眾中總道。這僧著一口。著即著了也。爭柰這僧在。若具知方眼。救得這僧。設使紫湖出世。咬殺百千萬箇。有甚益。我當時若見。先斫下牌。然後入院。待這老漢喝云看狗。與伊放出焦尾大虫。如今諸人。要見麼。日勢稍晚。歸堂。
東山曰。我行脚時。但有狗處。無不驗過。不學雪豆恃賴焦尾大虫。斫牌入院。我只恁麼。與尋常新到一般。待伊喝云看狗。也則回首。待伊纔歸方丈。也則拂袖便行。出門人問如何。對曰。山僧已與驗過。
太原孚上座。參雪峯。纔上法堂。顧視雪峯。便下看知事。至明日。入方丈作禮云。昨日觸悞和尚。峯云。知是般事便休。
東山曰。雪峯見德山時事。向甚麼處去也。大小太原孚。只具一隻眼。
香嚴示眾云。如人在千尺懸崕。口含樹枝。手無所攀。脚無所蹈。忽有人問西來意。不對。則違他所問。若對。又喪身失命。當恁麼時。如何即是。時有虎頭上座云。上樹即不問。未上樹。請和尚道。嚴呵呵大笑。
雪豆云。樹上道即易。樹下道即難。老僧上樹也。致將一問來。
東山曰。樹上樹下。道易道難。總涉廉纖。如今好問又不問。
睦州和尚。因秀才相看云。會二十四家書。師以拄杖。空中點一點云。會麼。才罔措。師云。又道會二十四家書。永字八法也不識。
東山曰。沙門種子。胸中初無點墨。動著筆頭。便見心肝五臟。這措大。因甚特地罔措。
睦州示眾云。裂開也在我。揑聚也在我。有僧問。如何是裂開。師云。三九二十七。菩提涅槃。真如解脫。即心即佛。我且與麼。你又作麼生。僧云。某甲不與麼道。師云。盞子落地。揲子成七八片。雲峯悅云。相罵饒汝接觜。相唾饒汝潑水。
東山曰。雲峯饒伊不是好心。我直向你道。睦州至竟欠一著在。若人見得。許你頂門具眼。
臨濟會下。兩堂首座。忽舉頭相顧。各下一喝。臨濟云。賓主歷然。
承天宗云。臨濟此語。走殺天下衲僧。我即不然。一對無孔鐵鎚。
東山曰。承天自住山則可。若要發明臨濟主賓句。東山未敢相許。
臨濟因趙州到院。在後架洗脚次。師便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恰值山僧洗脚。師近前作聽勢。州云。會即便會。啗啄作麼。師便歸方丈。州云。三十年行脚。今日為人下注脚。
東山曰。臨濟啗啄。趙州注脚。兩箇老漢。放過一著。
臨濟示眾云。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繩床。搊住云。道道。僧無語。師托開云。無位真人。是甚麼乾屎橛。
雪峯云。臨濟大似白拈賊。
東山曰。若是白拈賊。必應好手。為甚麼。向這僧面前。一無所得。
臨濟侍德山次。山云。今日困。師云。這老漢。寐語作麼。山便打。師掀倒繩床。
雪豆云。二員作者。具啐啄同時眼。有啐啄同時用。雪豆擬向飢鷹爪下奪肉。餓虎口裏爭飡。敢謂德山臨濟俱是瞎漢。有人辨得。天下橫行。
雲峯悅云。奇怪諸禪德。看此二員作家。一拶一捺。略露風規。大似把手上高山。雖然如是。未免旁觀者哂。喝一喝。
東山舉了。呵呵大笑曰。說甚麼。作家相見。啐啄同時。說甚麼。一拶一捺。略露風規。都來只是。兩个風顛漢。
金峯示眾云。金峯二十年前。有老婆心。二十年後。無老婆心。
時有僧問。如何是二十年前。有老婆心。峯云。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僧云。如何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峯云。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
東山曰。金峯至竟老婆心。
黃檗一日。捧鉢坐南泉位。泉入堂見問。長老甚年中行道。檗云。威音王已前。泉云。猶是王老師兒孫在。蘗過第二位坐。泉休去。
雲峯悅云。後來叢林中商量。或道黃檗有陷虎之機。南泉有殺虎之威。若作與麼說話。誠實苦哉。殊不知。這老賊。有年無德。喫飯坐處也不依本分。若雲峯門下。說甚威音王已前。王老師更大。直須喫棒趂出。
妙喜曰。何待問他。甚年行道。纔入僧堂。見他在主位坐。便捧鉢向第二位坐。直饒黃檗有陷虎之機。擬向甚處施設。
東山曰。進以禮。退以禮。古人事無一向。雲峯盡法無民。妙喜設心最毒。山僧今日。放低一頭地。與你諸人理論。乃高聲召大眾。眾舉頭。師云。各請歸堂。莫教失却鉢位。
予政和初。甞從石鞏新公。得馬祖四家錄。其後載臨濟與婆子問答語。婆問濟。甚麼處去。濟云。鳳林去。婆云。恰值鳳林不在。濟云。甚麼處去。婆便行。濟召婆。婆回首。濟便行。
予甞喜其用處。如師子象王。回旋反擲。自在無畏。不墮常情。今統要中。與近開四家錄。皆作婆回首。濟云。誰道不在。語既嫩弱。意又淺近。謂是出於臨濟。豈不重欺古人。必昧者更之。務救前語。殊不知。蕪纇先德。疑悞後學。為害至大。今古本淪亡殆盡。恐後來不悟其非。因拈至此。乃附之卷末云。
頌古
不是風兮不是幡。祖師端的廣南蠻。夜深趂得曹溪渡。失却番禺兩岸山。
馬師瞎却亮師眼。一入西山更不返。我有二十二藤條。寄與山中這擔板。
楚王城畔水東流。淮海維楊是九州。蘆管一聲春夢破。斜陽還在樹梢頭。
說似一物則不中。箇是南岳讓和尚。東山早曾與麼來。帶累同行俱喫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