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入市,而欲百物为我有,不得不出于窃,瞎盛唐之谓也。窃国者在前,後人又窃其钩。
二李于唐诗之意在言外,宋文之法度谨严,实无所见。故其文则蔑韩、欧而学《史》、《汉》,其诗则蔑韦、柳而学盛唐,敢言古文亡于昌黎,不读大历以後一字。禅者云:“吾参究三十年,方知识羞。”後之智人称之曰:“好个‘识羞’二字。”彼既自以为能,见韩、欧、韦、柳无《史》、《汉》、盛唐字句,故出此言,总为无三十年参究苦心耳。元美于文章,以震川为梗,晚知自伤。馀三公没齿不觉。夫韩、欧、韦、柳才岂下于四公,班、马、盛唐宁不效学,得其神者,不袭其形也。子受体于父,而四肢五官不能尽似,子既自成人身,自有引业满业故也。若抟土刻木,以肖其人,无一不肖,本非人身故也。岂可以土木之肖者为子,而望以尝嗣续也哉!昌黎学子长而不似子长,永叔学昌黎而不似昌黎,以其虽取法乎古人,而自有见识学问也。诗文在神理不在字句。古学如饮食,俗学如粪溺。饮食粗粝不妨,惟著少少粪溺,全缶俱弃。
卧子气岸,其学诗也,才知平仄,即齐肩于李、杜、高、岑,不须进第二步;其作诗也,凡题皆是《早朝》、《秋兴》,更不曾有别题;其论诗也,一出语便接踵于西河、锺嵘,更不虑他人有不奉行者,不意学问中有如是便易事也。
所谓才子者,须是王子安,弱冠之年,学问文章如江如海,乃可称之。《滕王阁序》之“王将军之武库”,古今惟杨升知是王僧辨。《释迦佛成道记》,贯串释典,高僧为之佳线注释。受年非多,不知何以能尔!明之才子,拔茅连茹,只可其党自称耳。年至四十,须作学者,若称才子,是四十而称娘子,祖所以取讥也。前七才子者,北地李梦阳,信阳何景明,武功康海,杜王九思,吴郡徐祯卿,仪封王廷相,济面边贡。
复古须是陈拾遗之诗,韩退之之文,乃足当之。献吉ㄎ剥盛唐,元美扫剥班、马,妄称复古,遗祸无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