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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荥阳公尝言孝子事亲,须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尝说谷梁言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祭服,国非无良农工女也,以为人之尽事其祖祢,不若以己所自亲者也。此说最尽事亲之道。又说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心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范文正公爱养士类,无所不至。然有乱法败众者,亦未尝假借。尝帅陕西日,有士子怒一厅妓以甆瓦剓其面,涅之以墨。妓诉之官,公即追士子致之法杖之曰:尔既坏人一生,却当坏尔一生也。人无不服公处事之当。

荥阳公尝大书治人事天莫若啬于所坐壁上,修养家以此为养生要术。然事事保慎常令有余,持身保家安邦之道不起于此不止养生也。老子之论亦当于理矣。

焦伯强千之先生尝称东汉(闕)一节至颜子(闕)荥阳公不以为然。列子称狐父之盗食爰旌目,爰旌目义不食其食,两手据地而呕之不出喀喀然,遂伏而死。狐父之人则盗矣,而食非盗也。以人之盗因谓食为盗而不敢食,是失名实者也。

易曰君子以俭德避难,不可荣以禄。大抵居困否之世,惟贫与贱则可以免。苟居权宠拥富厚,鲜有不及者。季札谓晏平仲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于难。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栾高之难。大抵春秋之世以无邑与政为可以免,齐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卒不受也。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而有宠。卫与公孙免余邑六十,辞曰:宁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郑子张有疾,归邑于公而使黜官簿祭,尽归其余邑,曰:吾闻之生于乱世,贵而能贫民无求焉可以后亡,敬共事君,与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此皆古人辞尊居卑辞富居贫,处乱世自全之道,可以为万世贪冒不厌,以致破家亡国者之至戒也。

荥阳公尝言:子产有数事失君子气象者,如言民不可逞,度不可改。又曰子宁以他规我。如此之类全无君子气象。又言:张良说汉祖诈秦卒,大不类子房平日所为。外高祖侍郎晋阳王公讳子融,尝编集京师世家家法善者以遗子孙。

前辈尝有编类国朝以来名臣行状墓志,取其行事之善者别录出之以自警戒,亦乐取诸人以为善之义也。

京师曹氏诸贵族卑幼不见尊长三日必拜。

元符末叔祖待制公坐元祐党人贬道州,末至先遣人赁屋两间。时公亦挈家往,既至,屋窄陋甚,更益一间,以公状申郡守,不敢往见。是时上皇即位,已议褒用矣。韩原伯川先贬道州,公以俱在谪籍,不敢相见。既原伯与公俱复官内徙,原伯先受命,往见公,亦不敢与相见,以为未受复官命也。前辈慎事如此,其亦能远祸矣。然且不免,则亦命也。

苏子由崇宁初居颖昌时,方以元祐党籍为罪,深居自守,不复与人相见,逍遥自处,终日默坐。如是者几十年以至于没。亦人所难能也。

崇宁间张公芸叟既贬复归,闭门自守,不交人物,时时独游山寺,芒鞋道服,跨一羸马,所至从容。饮食一瓯淡面,更无他物。人皆服其清德,后生取法焉。

崇宁间饶德操节、黎介然确、汪信民革,同寓宿州,论文会课,时时作诗,亦有略诋及时事者。荥阳公闻之,深不以为然。时公疾病方愈,为作麦熟缲丝等曲诗,歌咏当世以讽止饶黎诸公。诸公得诗惭惧,遽诣公谢,且皆和公诗如公之意,自此不复有前作矣。

张琪(闕)美京畿人久游太学诸生多称之。擢第后守官卫州。陈公莹中为郡,颇厚待琪,礼遇独异众人。琪深感公恩意,然亦不能晓独异之意。崇宁间琪官宿州,诸公贵人数欲招致之,琪感陈公见待,终不肯进。盖琪之为人贤而差弱,陈公所以异待之者,欲以坚其意也。琪终能自守。前辈成就人,委曲如此。教亦多术矣。

刘器之论当时人物,多云弱,实中世人之病。大抵承平之久,人皆偷安畏死,辟事因循苟且而致然耳。

绍圣崇宁间诸公迁贬相继,然往往自处不甚介意。龚彦和夬贬化州,徒步径往,以扇乞钱,不以为难也。张才叔庭坚贬象州,所居屋才一间,上漏下湿,屋中间以箔隔之,家人处箔内,才叔蹑屐端坐于箔外,日看佛书,了无厌色。凡此诸公皆平昔绝无富贵念,故遇事自然如此。如使世念不忘富贵之心,尚在遇事艰难,纵欲坚忍,亦必有不怿之容,勉强之色矣。邹志完侍郎尝称才叔,云是天地间和气薰蒸所成,欲往相近,先觉和气袭人也。

丰公相之稷清节自守,一意直道,更无他说,而未尝绝物。张才叔盖师法之。相之元祐间与荥阳公同在经筵,有女之丧,荥阳公问之,曰:以公定力如此,必无过戚。相之云:正为未能如此。

李君行先生绍圣中致仕归虔州,元符庚辰岁诸公既还朝廷,君行驿召赐对,管勾宗子学,比国子司业,盖有阴沮之恐在要地者。伊川先生尝问从学者:李君行何以复出?从学者对曰:李司业承朝廷美意,不得不出,然且归矣。君行既至京师,即引疾得归。

伊川先生尝有门弟子日赴歌会过差,先生闻之大不乐,以为如此绝人理,去禽兽无几尔。

正献公作相时,每月以上尊分遗亲旧。杨十七学士应之,公之甥也,月送两壶。杨学士得酒,即送酒家易常酒数壶,欲饮酒即取之。东莱公以为杨学士英气伟度,必不以唇舌间沾玩上尊滋味为美也,得酒贵多,不问美恶,过人远矣。

李君行先生之长子格笃行博学,克肖其父,而长于四六表章。早岁登科,绍圣中知江宁府上元县,荥阳公知太平府。李以启事贺公,其略有云:知府侍讲,蕴命世之雄才,赋经邦之远器。令问令望,起韦平旧相之家;嘉谋嘉猷,翊舜禹重熙之代。危诚独立,直已不回,从容进退之仪,挺达始终之节。李寻以病不起,学士大夫惜之。

国语:公父文伯之母告季康子:君子能劳,后世有继。又谓其子: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又曰: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才,淫也;瘠土之民莫不饷义,劳也。左传亦言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以此知勤劳者立身为善之本,不勤不劳万事不举。今夫细民能勤劳者必无冻馁之患,虽不亲人,人亦任之常。懒惰者必有饥寒之忧,虽欲亲人,人不用也。公父文伯之母与左传所记,皆故家遗俗相传之语,其必自圣人出也。然则后生处身居业,其可不以勤劳为先而懒惰自弃其身哉?

元祐末李君行先生与杨应之学士同在京师,安静自守,诸公以其不附已不甚肯进用。赵公君锡无愧为中丞当荐御史,问荥阳公所当荐者,公以应之为对。无愧亦不能用,更举杨畏子安为御史,杨畏后反攻无愧。绍圣初应之病卒,苏子由罢知汝州,李君行先生往见之,与之论当世事,子由恨知君行之晚。当时议者谓杨李二公如在,言路必不肯委靡自已。纵无所举办,亦必极言而去也。

司马温公既辞宥密之命,名冠一时,士无贤不肖皆所归重,而两程先生、孙莘老、李公择诸公尤推重正献。已而二公同居洛中。熙宁末正献起知河阳,明道以诗送行曰:晓日都门飐旆旌,晚风铙吹入三城。知公再为苍生起,不是寻常刺史行。又与温公同饯正献,复有诗与温公云:二龙闲卧洛波清,此日都门独饯行。愿得贤人均出处,始知深意在苍生。盖以二公出处无异,且恐温公以不出为高也。及正献公自河阳乞在京宫祠,神庙大喜召还,遂登枢府。人或问二程以二公出处为有优劣,二程先生曰:正不如此。吕公世臣也,不得不归见上;司马公争臣也,不得不退处。盖自熙宁初正人端士相继屏伏,上意常不乐,以为诸贤不肯为我用,故正献求在京宫祠,以明不然,上意始大喜。

元祐间伊川先生既归洛中,寄范公淳父书云:丞相久留左右所助一意正道者,实在原明尔。(原明荥阳公字也)伊川尝言:杨应之在交游中英气伟度过绝于人,未见其比,可望以托吾道者。应之乐善尚德而论议不苟。以富文忠公处事犹不免有心,如孙威敏操行不能端一,石守道行多诡激,特以两人附己,乃荐威敏代己,荐守道可任台谏。又如刘原父文学绝人而喜讪韩富亦加摈抑。凡此之类,未免有心,况常人乎?虽然毫发之失生于心术,其流之敝有不可胜言者。岂不要贤师友以正救其微邪?此应之之论也。

太宗真宗朝雎阳有戚先生者,名同文字同文,有至行,乡人皆化之。雎阳初建学,同文实主之。范文正与嵇内翰颖之父皆尝师事焉。戚纶其后也。所居门前有大井,每至上元夜即坐井旁,恐游人坠井,守之至夜深则掩井而后归寝。尝有人盗其所衣衫者,同文适见之,喻盗弟将去,然自此慎勿复然,坏汝行止,悔无及也。盗惭谢而去。同文竟以衫予之。南康学中至今有戚先生祠堂。

范文正公初从戚先生学,志趣特异,初在学中未知己范氏子,人或告之,归问其母,信然,曰:吾既范氏子,难受朱氏资给。因力辞之。贫甚,日糴粟米一升煮熟放冷,以刀画四段,为一日食。有道人怜之,授以烧金法,并以金一两遗之,又留金一两,谓之曰:候吾子来予之。明年道人之子来取金,文正取道人所授金法并金二两皆封完未尝动也,并以遗之。其励行如此。后登科封赠朱氏父,然后归姓。

师友渊源必有所自,未有无因而然。如周茂叔先生官守南安军,为守所不礼。两程之父太中公自虔州差摄南安倅,与茂叔相善,力庇护之。其后两程皆师事茂叔。

陕西侯无可先生,二程之舅,贤豪独立,与申颜先生为友。申先生死,侯先生倾家所有予之。

关止叔尝言伊川门弟子且是信得及师说。

陈莹中尝作青沈文送其侄孙几叟云:予元丰乙丑夏为礼部贡院点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淳夫同舍。公尝论颜子之不迁不贰,唯伯淳能之。予问公曰:伯淳谁也?公默然久之,曰:不知有伯淳耶?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时予年二十九矣。自是以来,常以寡陋自愧。得其传者如杨中立先生,亦未之识也云云。所谓责沈者叶公沈诸梁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公当世贤者,鲁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对也。莹中以谓世有伯淳而己不知,宜自责者也。今世之人闻己所不知其不愠而发谤骂者几希矣,况能自责日夜以为愧乎!莹中之所以超绝古今特立独行而不顾,非偶然也。

莹中为都司,上曾子宣论日录书云:目今观之成哀之世,使大臣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未至危亡。然则为大臣者不欺其君尽忠之士,亦安忍负其门哉。如此等语,皆足以立懦夫之志矣。其后上吕吉甫书:列子有言世以生人为行人,则死人为归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此御寇未了之语。生死无时而不一,四大无时而不离,何待死乃为归乎。其生也心归,其死也形化。归而待化,复何俟于言哉。其精识远见,殆過古人。此蓋誘吉甫使之為善,老子所謂常善救人者也。

高邮守晁仲约,有大贼过城下,欲攻城。守醵民金与贼,贼乃去。范文正公富郑公同在政府,郑公建议守不能死守,乃以金与贼,失节当诛。范公以为守能醵金却贼为有功,纵不欲赏,安可诛耶。既退,富公愠曰:方今患法不举,方欲举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众?范公密告云: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此盛德之事。奈何轻坏之?且吾与公在此同寮之间,同心者几人?虽上意亦未定也,而轻道人主以杀戮臣下。他日手滑,虽吾辈亦未敢自保也。富公曰:闻高邮人欲食守肉。范公曰:高邮守既能为民却贼,民感戴之不暇,岂有欲食守肉之理。仁庙卒从范公议。明日富公称疾不出。仁庙问宰执:富弼何以不出?范曰:必是为争高邮事。上曰:富弼非卿门人耶?范曰:富弼虽与臣相知,然弼为人守义不回心不安者,不肯从也。此正是弼好处。上曰:此却是卿好处。后范富俱罢政,富以事召至京师,谮之者甚众。或以为富公有不臣之意,至京城不得见者累日。富公甚恐惧,且悔建议高邮之非,叹曰:范六丈真圣人,与吾浅见不同!

荥阳公尝榜文中子数语于家中壁上,云:子之室酒不絶。注云:用有节,礼不缺也。

周恭叔行已尝言:见吕与叔博士,说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浩然之气充塞天地,虽难得而言非虚无也,必有事焉。但正其名而取之,则失之矣。又不可忘之也,忘之者不芸苗者也。正其名而取之者,非苗者也。

伊川先生尝言:成王不当赐鲁以天子礼乐。使周公在,必不受也。故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后世儒者以为周公能为人臣所不能为之功,故赐人臣不得用之礼乐,此尤伤教害义也。为人臣如周公始可,故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

范正平子夷尧夫,丞相之子,贤者也。能世其家。尝言其家家学:不卑小官,居一官便思尽心治一官之事。只此便是学圣人也。若以为州县之职徒劳人尔,非所以学圣人也。

周恭叔又说先生教人为学,当自格物始。格物者,穷理之谓也。欲穷理,直须思始得。思之有悟处始可。不然所学者恐有限也。恭叔又言:阴阳不测之谓神(横渠先生云两在故不测),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然则圣人之道,仁知者皆不能测也。一阴一阳之谓道,仁,且知夫子所以既圣也。乾坤之于易,犹阴阳之于道,仁知之于圣也。故曰乾坤其易之缊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

李君行先生说武王数纣之罪曰:郊社不修,宗庙不享。歴观诸书,皆以郊对社。盖郊者所以祭天,社者所以祭地也。南郊北郊五帝之类,皆出于周礼。圣人书中不见也。严父配天之礼,盖始自周公。若自古有之,则孔子何得言则周公其人也。列爵惟五分,土惟三,盖至周始定。若夏商以前俱如此,则书为妄也。因言吾徒学圣人者,当自用意看易诗书春秋论语孟子孝经而已。中心既有所主,则散看诸书,方圆轻重之来,必为规矩权衡所正也。又言史书尚可,最是庄老,读时大段害道。

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富有之大业,至诚无息日新之盛德也。

田腴诚伯尝说他用心多使气胜心,毎心有所不善者,常使气胜之。且云自知如此,未得为善也。

诚伯又言读书须是尽去某人说某人说之心,然后经可穷矣。

李君行先生学问,以去利欲为本。利欲去则诚心存矣。李君行先生说年二十余时,见安退处士刘师正解春秋文字,甚爱之,从他观其文,他亦不惜也。后于楚州聚学,他一日见访,问曰:李君在此何欲?答曰:为大人令去应举令及第后归,今次以朞服碍,却欲且就此处修学,以俟后次应举也。刘曰:不然,夫不可得而久者在父母之左右也。君行于是便归乡。然则刘师正者,君行之师与。又云尝语君行:今之人所以为学者,某却不会如此为学。

徐仲车先生少年时为母置膳,先过一卖肉家中,心欲买他肉,遂先于市中买他物,而别路于归,途为顺且亦有卖肉者。因自念言:心中已许买他家肉,若舍而之他,能不欺心乎?遂迂道买肉而归。且云:已之行信自此始也。又言少年时逐日以衫帽揖母,一日当见贵官,乃用幞头襕衫。因自念言天下之尊,无逾父母,今反不若见贵官?自明日以幞头襕衫往揖母焉。家人之见者莫不笑之,既久亦不笑也。且云:己之行敬自此始也。

徐仲车见门人,多于空中书一正字。且云:于安定处得此一字,亦用不尽。徐仲车说:以信解诚,不能尽诚。至诚无息,信岂能尽之乎?

伊川先生尝说:杨子云云圣人之言逺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是不然也。当为他易数字曰:圣人之言其逺如天,其近如地。其逺者,须谓之逺。其近者,须谓之近也。

范辩叔说:今太学长贰博士居此住者,皆利于养资考求外进也。为之学生者,皆利于岁月而应举也。上下以利相聚,其能长育人才乎!此于本亦已错了,更不须言也。

田诚伯说: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未以为然也。乃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仲弓未以圣人之言为然而问之,而圣人以仲弓之言为然也。学圣人者,如仲弓可也。且云见君行如此说。

诚伯说公羊不知圣人之意也,故其立言多伤教害义,至如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及人臣无将,将则必诛,此二者尤甚。至令西汉时尊崇丁传,及诛大臣以为将谋恶者,盖用公羊之说也。其为天下后世害甚矣。

李朴先之说临离洛时,请教于先生,先生言:当养浩然之气。语先之云:观张子厚所作西铭,能养浩然之气者也。

先之说以举业育人才,不知要作何使用。

诚伯说近世学者恐无有如横渠先生者也。正叔其次也。又云:向日因看正蒙书,似有个所得处。又云:每见与叔中庸解,便想见其为人。由是观之,诚伯师横渠也。

刘元承元礼尝师事伊川,说纪侯大去其国。大者纪侯之名也,齐师未入境而已去之,则罪不在齐侯也,故不书齐侯焉。又见伊川先生说,仲尼曰惜乎出境乃免,须终身不反始可免罪。

宿州高朝奉说他师事伊川先生,尝见先生说义者宜也,知者知此者也,礼者节文此者也。皆训诂得尽。惟仁字,古今人训诂不尽。或以谓仁者爱也,爱虽仁之一端,然喜怒哀惧爱恶欲情也,非性也。故孟子云:仁者人也。

乐文仲说眉浩学士事,亦好常见人写字不端正,必须劝戒之。或人问之,曰:每事无不端正,则心自正矣。

陈正端诚说:王辅嗣王介甫有大段不通处,须要说应故也。田明之说易,所以尤多过者,须要说无应故也。易中自说上下敌应,刚柔相应之类甚多,岂得谓之无应?但不可执定耳。

又说:邵尧夫先生说孟子虽不说易,然精于易者也。且云能说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及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非精于易,岂及此乎?

李君行说他每日常多只读易书诗春秋孝经,间读孟子。

田明之说他常只读易论语孟子老子杨子,如庄子未暇读也。

呉叔扬绍圣中尝说:世人多欲胜于学,故无所不为。惟陈莹中学胜于欲,故有所不为。且云莹中,今诸公非不知他,但不可得而用也。

又说字说,诗字从言从寺,诗者法度之言也。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惟诗不可拘以法度。若必以寺为法度,则侍者法度之人,峙者法度之山,痔者法度之病也。古之置字者,诗也峙也侍也痔也,特以其声相近取耳。又说今之学者必要一其说,是不知圣人之意也。无妄之往何之矣,言无妄之世,往无所之也。无妄之往得志,言无妄而往,则可以得志也。其言无妄之往,则一其所以为无妄之往,则异也。

任淳夫说庄子儵忽混沌之说,郭象只以为者败之解之。则解经者何用多言。

范子夷说其祖作外任官时,与京中人书居京慎勿窃论,曲直不同。任言官时,取小名受大祸,因言吾徒相见,正当论行已立身之事耳。

又说仲尼圣人也,才作陪臣。颜子大贤也,箪食瓢饮。后之人不及孔子颜子逺矣,而常叹仕宦不达,何愚之甚。若能以自己官爵比方孔颜,侥幸甚矣。

又说凡人为事须是由衷方可,若矫饰为之恐不免。有变时任诚而已。虽时有失,亦不覆藏使人不知,但改之而已。

李君行田明之俱说,读书须是不要看别人解者。圣人之言易晓,看传解则愈惑矣。田诚伯说不然,须是先看古人解说,但不当有所执,择其善者从之。若都不看,不知用多少工夫方可到先儒见处也。

陈端诚说易须是说到可行处始可。

陈莹中说:书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盖尧授舜,舜授禹,禹授启,三圣一贤相继,未始失道也。至太康失邦,故上推陶唐而云。今失厥道,自尧至太康百二十年矣。

又说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夫能如是,故能养其大体,而为大人,故能格君心之非,而使天下利见,故能言动以为法则。后之人急急然唯欲已为是也,恐其畔己以利诱之,以害驱之,天下终不以为然,而自以为过天下,何愚之甚。

又说安而行之,圣人也,自非圣人,皆利而行之者也。何也?欲迁善逺罪,是利于善也。欲忠于君,是利于忠也。欲孝于父,是利于孝也。其余皆然。今之学者不能见其近者小者,而妄意谈其大者逺者,故终汗漫而无成也。

陈莹中说学者非独为己而已也,将以为人也。自王介甫解经,止尚高论,故使学者弃民絶物,管仲晏婴霸者之佐一也。桓公杀公子纠,管仲不能死,有三归反坫,官事不摄,可谓违礼之极矣。崔杼弑君,晏子从容于其间,成礼而后去,可谓有节矣。然孔子之称晏子则曰:善与人交,久而敬之而已。及称管仲则曰:如其仁,如其仁。岂不以管仲功及天下所济者广,而晏子独善其身而已哉!

又说阴阳灾异之说,虽儒者不可泥此,亦不可全废。王介甫不用此。若为政依介甫之意,是不畏天者也。(已上皆绍圣中语)

前邵倅呉朝奉说,近世士大夫太不以节操为事。因说与他立节,非一朝一夕所能为,盖在平日之所养也。他甚然之。时李自明在坐,云:此事闲时说时甚易,在于临事时,要执得定耳。因言昔人有自谏官以言事,被责时兼判国子监,乃与诸生往贺焉。盖嘉佑以前,以言事被责为荣也。既见,颜色惨沮,殆不能说话。昔人尚如此,他人未易能也。呉因言自小读书,用得工夫不正,当立节非素养不能。若学得不正,则所养亦非也。

陈莹中又说:学者非止读诵语言,撰缀文词而已,将以求吾之放心也。故大畜之卦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所谓识者,识其是非也、识其邪正也。夫如是,故能畜其德。所以言天在山中者,前言往行,无有纪极。故取天之象焉。

莹中说:今有人曰仕宦显达者,使天下谓之贤人则不可,使天下谓之不贤人,则可矣。使天下谓之贤人,是自取其善而归过于其君也,使天下谓之不贤,是自取其恶而归美于其君也。曰是不然,此乃李斯分谤之说也。不能尽受其恶名,使恶名不及于君,是李斯而已,何况天下谓之不贤,未必不为其君之累也。

又说范子思所知所守过于其兄,范氏家学便有使处。又说孔子以柔文刚,故内有圣德,而外与人同也。孟子以刚文刚,故自信其道而不为人屈也。众人以刚文柔,故色厉而内荏也。却说与他杨子之书唯是,说到孟子之书,如自得之发于面,平旦之气养浩然之气之类,皆自得处。孔子则并自得处亦无。

又说学者非特习于诵数,发于文章而已。将以学古人之所为也。自荆公之学兴,此道坏矣。又说,凡欲解经,必先反诸其身,而安措之天下而可行,然后为之说焉。纵未能尽圣人之心,亦庶几矣。若不如是,虽辞辩通畅,亦未免乎凿也。今有语人曰:冬日饮水夏日饮汤,何也?冬日阴在外阳在内,阳在内则内热,故令人思水。夏日阳在外阴在内,阴在内则内寒,故令人思汤。虽甚辩者不能破其说也。然反诸其身而不安也,措之天下而不可行也。呜呼,学者能如是用心,岂曰小补之哉。庄子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土苴以治天下国家,曰:是不然。礼记曰诚者非独成已也,将以成物也。我之所得者不能尽推于人,非圣人之道也。但行之一身有先后耳。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方其穷也,独善一身之道,乃兼善天下之道。及其达也,兼善天下之道,乃独善一身之道也。施于一身而非有余也,施于天下而非不足也,是之谓圣人之道。学圣人者不能以孔子孟子为心,而专以庄周为我之书为说,乌在其学圣人也。

莹中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寻常人便说作两事,失之逺矣。盖语学则益道则损,二卦未尝偏废也。所损者惩忿窒欲,所益者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也。若用此说方始可行,不然则虚语也。又云:胡先生在迩英讲损益卦,专以损上益下,损下益上为说。

昉儿时侍乡长老,尝从旁窃窥所谓吕氏童蒙训者。其间格言至论,粗可记者一二。稍长务钻(阙)举子业而亲旧,几案上亦不复有此(阙)矣。世道之升降于此可占也。客授金华太守丘公,先生语次及之,且曰:“昔先公每以训子侄。”某初在傅,日诵习焉。将求善本刻之学宫,或太史祠中,使流布于世。昉因从臾成之曰:“书出于吕氏,刻于祠堂,宜也。”会公有民曹之命,乃出钱五万以从初约。吕兄巽(阙)家所臧本最为精密,前此长沙郡龙溪学皆尝锓木,而讹舛特甚。丘公所诵习者,未知何所从得也。初舍人吕公以正献长孙,逮事元佑遗老与诸名胜游,渊源所渐者逺(阙)。转徙流落之余,中原文献与之俱南(阙)。即畴昔所闻见者,辑为是编。仓部既手写而臧之,巽伯又是正而刋之,庶几可以传矣。书之所载,自立身行已、读书取友、抚世酬物、仕州县、立朝廷、纲条本末,皆有稽据,大要欲学者反躬抑志,循序务本,切近笃实,不累于虚骄,不骛于高逺,由成已以至成物,岂特施之童蒙而已哉。虽推之天下国家可也,巽伯属记始末,因輙附所闻于其后,是亦丘公之志焉。尔公名寿隽,字真长,文定公之嫡长子云。

嘉定乙亥中秋日四明楼昉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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