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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艺文志(2)

先生名肃,字志宏。警悟博学,美风仪,善谈论,最为李文忠公纲所知。仕高宗朝,为右正言。居官不两月,切论时事凡二十余疏,竟忤执政,罢归。夫先生怀忧世之志,岂特居谏垣尽言责哉!其始在诸生之列,即上诗讽谏花石纲搜扰之害,志概风节可想见矣。余初不知先生何许人,昨岁以言外补得令永安。乡人有以君子朂我者,持先生集赠行。展而读之,景慕其高;比考行迹,乃知先生为沙县之栟榈人。栟榈自国朝割隶永安,是先生为永安人,永安之有先生,乡之望也。古者乡先生殁而祀于社,非率民以听神,将以垂后作则,俾其乡之后进觌前哲之遗范,思性行之可宗,观法恒于斯也。然则栟榈先生之于永安,非合于祭法者乎?虽尝祀于乡贤,非特典也,宜有专祀。余因谒郡,道出栟榈,循山陟阪,询咨耆宿,乃得先生潜读故地焉。地在栟榈寺之前,为平麓者凡百武许,后负岩壁,前绕流泉。薙秽除漫,发此奥区,盖数百年之湮废,良有待也。余敢不勉图为先生复其旧观哉!既构堂三楹,作室两腋,治门设键,题本主其中。俾寺僧一人世主之,置门子一人岁守之。惟是章缝时其游息,而樵牧毁画者有禁。春夏之仲,祀以特牲,令、丞执礼而师生相之用虔。庶几永安之士观感兴起,退而省曰:“先生之志,吾奚难于志!他日立朝,吾之有言,奚异于先生之言!”则是先生垂远之休,将复伸于今日,而吾道有耿光矣,安得而不祀之。祠未请制,故因先生之地旧称而名之曰“栟榈书院”。落成之日,实嘉靖三十年三月囗日也。

科甲题名记

同知(罗池) 计宗道撰

皇明学宫遍天下,而士之登名科甲者,何地无之?昔人云:“百步之内,必有茂草。”不可诬已。永安之为学以造士者,创自景泰间,为邑分自沙阳、尤溪。其山川之秀,盘结联络,气势嵯峨;二水自西南交至,逶迤曲折自东北而去,不五六百里竟泻沧溟,信一方雄镇也。所以朝廷兼设武人守之。虽以地僻之故,而其人才之出,如宋左正言邓肃,亦其里人,与杨龟山、罗豫章、陈了斋咸名当时,同为郡人。则士之崛然而兴者,何限其地哉!夫地因人显,人因地杰。有是地,有是人,则有是才,有是名。而名可易得乎?于戏!今斯地之士,既以登名天府,而复得镌名斯学之宫,盖欲垂诸星汉之表,而人仰其清光也。思名以副实,追前贤芳躅于百世之下,使同一道德功业之称也。彼以名焉而已者,无足尚矣。

忠洛无银矿记

御史(郡人) 胡琼撰

永安忠洛乡距城六十里,崇山汇川,居人鲜少,樵采罕至,老木菑翳。断崖抉石与查腐相错,游埋剥蚀,久而异状,人视之误以为银矿也。始作于童稚之言,父老弗信,曰:“山川为矿固也,然有常产。古今一山川,未闻昔无而今有者,其诬乎?”

正德癸酉,民有趋利者,诱浙之峒民,拥众突来,未敢恣发。适郡节推郭姓者摄县事,峒民度其老而贪,得厚啗以利。郭欣然许其开凿,且为之陈于总镇。邑人以其地密迩大帽山,为江、浙、闽、广丛盗之会,虑其闻风袭夺,因以为乱,群情惊惧罔措。时佥宪、睢阳蔡公天佑行部至郡,闻之,乃兼程诣县,数郭之罪,率庶民塞而禁之。峒民方以采无所得,及闻蔡来,众遂宵遁。至是,人心始安,皆德于蔡。然闻总镇,祸已基于此矣。

正德丁丑,知县事、南海罗君珊,以儒饰吏,政先爱民。忽一日视事,有持总镇公文至者,云“欲进贡”,促罗偕往其所,督民发矿。罗知其罪,奉廷旨又以实无所产,惧为民累,乃抗言:“本府旧额忠洛无场,他县场冶,又奉正德五年诏书除豁,禁民私采,是宜据实申夺。”因忤使者徐俊。盖徐俊赂得公文,诈称进贡以牟大利者。为罗所阻,于是诬罗以人命,绐于总镇。差官复来,以拘罪人为名,罗不为动。又率其党攻县仪门,迫胁备至。邑人汹汹,咸曰:“使者贪利,欲执吾宰,以蠧吾土。吾辈有死而已,不知其身。”父老惧其党及民相攻为乱,乃谋为申救之策,民不期而集者数百。遂同诉诸当道,皆壮罗之持守不变,为之别白。其事始寝、民疑释。

罗以秋仲往朝于京,父老陈玄真等恐其宰以最他迁,则奸人复作。有罗之志者,无所征,于是具事始末,诣余乞言,期立石于忠洛,以表劝将来。余惟圣人论利为义之和实,盖以万物各得其分以为利也。夫何憸夫鄙人恣凭城社,擅采银矿,以牟大利者。其不至于胥攘胥夺,构成祸乱不已也,其害孰甚焉。且古有以锡山为无锡者,彼何人耶,今忠洛之矿,借曰有之,在位者尤当防守,以息争端。况本非实有,而或纳赂,以病民乎?郭首乱阶,所谓憸鄙之尤者,宁逭其责耶?若蔡公之刚明,已虑有今日,贤于人远矣。罗君以位卑势寡而所恃如此,尤人所难也。后之当道与宰摄是邑者,适是事若是类者,其知所自择哉!

安贡堡记

封君(邑人) 林祥撰

邑北四十里市,曰“贡川”,居人联络,弦诵相闻,余世家焉。嘉靖三十九年,广贼入寇,掠劫烧戮,备极惨毒。流贼风燃,民汹汹无宁日。抚按行示村落,筑堡自卫。余倡士民捐资营筑,询谋佥同白欧阳尹弘。欧公恺悌,力赞其议。遍呈巡抚刘公焘、巡按李公廷龙、分巡余公日德、分守张公瀚,胥报曰“可”。下本府议。知府周公贤宣痛恻民隐,区画劝相以堡筑为己任,专委汤经历冈责成之。汤君殚竭心力,速堡之成。至于周,规画备工,作足粮糗。程能计功,奖勤黜惰,则监生赖明任,生员邓达材、乡老赖章、陈珂、余粟也。分理庶务,则范普、邓文绅、杨廷谏、林嘉言、黄应清、姜有道;至于树长画,成始终,则士民刘福、严焕、李正枝、赖明传、林腾鹄、林文、吴从周、林嘉谟、罗庭桂、叶天佑、严奕大、刘岩升。广计六百二十三丈,高计二丈四尺,费金六千有奇。大计贡民三则,派筑五百七十八丈,馀四十五丈,时诎莫举。分巡曾公一经、知府周公、知县欧公、经历汤君、县丞张君世鉴而乡宦、按察司佥事李公杏咸赞之。

堡北临流,南水直卫,迅激崩塌,费不可支。上世都人范癸六舍田一百一十六石于奉先堂以为焚修费,乃为善集寺归俗淫僧所占,士民白诸当道,查卖助堡。抚按司府皆是其议,行阴阳万全,定价二百三十金。召原派人户,丈增五钱。官买存堡,以支倾颓。其田粮四石六斗四升,原在冯吉安、林守清户,今收入黎永怀户当差。盖永民深德周公,立祠尸祝,额曰“永怀”,志(原文“识”,乃“志”字之误。)不忘也。旧有浮桥,征编夫守。请移编门夫十名,守堡五门。堡无职官,靡督防御,乃请移安沙巡检永驻贡川。乡有各牙,旧有恒课,请追入堡,以备修砌。巡抚谭公纶、涂公泽民、巡按王公宗载、分巡史公嗣元、知府陆公相儒、知县卓光谟力张主之,以终底绩。楼橹修修,粉堞遒遒;上削下壑,尽侦宵逻;外奸潜夺,内犬靡聒,贡民自是永有宁宇哉!

余于是有感焉:世之治乱,惟时事之成否,惟机际其时,适其机惟人。邓寇乱倾,百年承平,复遭荼毒,实逢其数,谓非时耶?上天厌乱,生我诸公,民之汤火,以身捍卫,谓非机哉?《易》曰:“大人休否。”又曰:“系于苞桑。”周公德望,久简岩廊,回翔闽疆,几逾一纪。以成休否之吉,以永苞桑之系,非天之不遗吾民哉?老夫耄矣,遭此乱离,今复际遇,乐此升平,亦天不遗于我也,乃喜为之记。记之日,落成日也。

郭公去思碑

教谕 邓国宾撰

彻邑士民绎思前令剑泉郭公之德政,相与伐石竖去思碑。既成,乡大夫吴宏仁、林祥、管谷辈,庠彦李雍、饶俣辈,耆艾林元、吴奎、罗琪鼎辈,合十数百人,群造学宫,嘱国宾为之记,谓学校乃纪善之宗也。国宾辞不容再,乃前士民而问焉,曰:“闻古之县令有三异,有十奇,公得无有是乎?”士民曰:“清涤成性,惜民膏脂,抚字有方,刑罚罕用,民不畏吏,犬不夜号,四民乐业,万家安堵。迟之岁时,将与生成同功,三异、十奇何足为公知也!”曰:“亶是则公之恩惠广大为难名矣。然得无有为乎?得无以公在当路,故为溢词,如宋璟之《遗爱颂》乎?”士民同声曰:“有意为善,虽公亦私。吾人知思公之德而已,于显庸乎何知!使非公之德泽果在人心,即位都卿相,于吾人乎何与?”

夫世之司牧所在,蜚声非不藉藉,而能系人去后思者,鲜有闻也。睹今日士民之情,则公之去思在人,信有不可解于心者。《诗》咏《甘棠》,“传”称《遗爱》,“史”纪《循良》,义盖兼之矣。公何以得此于邑之士人哉!夫为人上者,莫非君子也。然《诗》称民之父母,必归之恺悌,谓其中心无欲,而强教悦安也,谓其好恶同民,而民之攸塈也。

公性天仁厚,心地光明,学问精粹,而德行纯懿。其存诸中者,皆恻隐慈爱之实心;见诸外者,皆公平正大之实政。治道之大端,莫先于均赋役、兴学校,莫急于省刑罚、节财用。公则躬稽黄册之弊源,厘正钱粮之飞诡,而赋役均;时诣学以发义理之精微,间捐资以助生徒之不给,而学校兴;慎好恶之端,流矜恕之德,示民以可生之路,而刑罚省;禁无名之科派,革里役之常供,敦俭约以为诸僚先,而财用节。且视民如伤,而不忍之心常施于见闻之所及。如时适愆阳,农有忧色,公即引咎责躬。去襜帷,行烈日中,而甘霖为之应祷以至。事有不便于民,公辄为之陈请;民有误罹于罪,公必为之拯拔。诚激于中,爱形于色,必得报可乃已。比与父母之于子,为之趋利避害,为之捍患御灾,又何异哉!常俸之外,毫无所取。趋朝之日,行李肃然,视浚民膏脂以为己利者,固天地悬隔。修邑乘之缺典而监戒昭,崇栟榈之特祀而风化饬。此又岂俗吏尚浮节,簿书期会以为政者,敢望下风哉!《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公之谓矣。民之思之,不亦宜乎?昔崔瑗为汲县令,童翊为顺昌令,民皆为立碑。今日之人心,其即汲县、顺昌之人心也。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讵不信夫!

公讳仁,古吴长州人也。登丁未进士,授监察御史。以建言左迁永安,今复晋秩秋官。其福被天下,而惠永安尚未有艾云。是役也,现任知县刘、本县丞邹旸、主簿马胤龙、典史陈文昭,皆仰止前修,见而知慕,顺士民之情而乐观厥成者也。士民捐资效劳者,例书于碑阴。

永怀祠记

佥事(邑人) 李杏撰

《书》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故为政者能树大功烈于民,民必元祀以报之。祀以明禋,元以崇享,礼莫殷焉者也。

吾延在昔,守土诸贤彬彬兢美,然而丕视功载,则大方岳洞岩周公其选乎?公曩由工部尚书郎以岁上章,涒滩奉命出守吾延。雄于割,七邑恃为保障。永乃属邑,贡土隶焉。衣裳文物之盛,甲视他乡。二百年来,鼓舞凫翳既醉之泽,咏歌太平者,匪一日矣。嘉靖末年,流寇猖獗,大肆屠掠之惨,公也目击创残瘝恫,切念展文武之志介,张弛随宜,修捍卫民,不遑暇食。适贡众戚往诉,公乃抚慰而登进之,曰:“匹夫不获,繄谁之辜?余为若等画其筹,将安出而可?”众叩首曰:“积忿之极,矢各用奋。惟公大挥经略,宏济时艰。”公曰:“俞哉!然不可无备也。兵法:毋恃不来,恃吾有待。余将捐俸百若千缗,檄汝令筑汝堡,复汝室家,峙汝刍糗,而简恤汝众,以戒戎作,则可乎?”于是民皆揽涕稽首,曰:“小人得更生矣!”公遂白于抚按、巡守,即日捐资檄下。邑尹欧阳弘氏者,奉命祗若,早夜率作惟勤。测土圭,分地域,稽夫力,度财物,辨施舍,作秩钗,纤悉罔弗戒。而乡民咸踊跃仰承德意,富者具餱,贫者输力,乃悉大和。会公仍遣汤经府开训术,万全程督考成,而堡首陈珂等纠众分猷,刻期底绩,屹然虎踞,于邑若齿唇焉。父老欢呼,顿颡嘉绩。乃复请曰:“完者将圮,可无虑乎?”公曰:“稽呈僧占废堂苗田百馀石,追入官卖。谕众输值,以完工,而岁收羡馀以修圮。”议上诸道,道曰:“然。”乃复白于抚、按,各报可。则堡有备而不费金,城仡仡万年可保于无虞也。计工肇于辛酉春正月,逾载乃告成。东西相距三百丈,南北三百二十丈。其用民力、木石、牡砺之费七千馀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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