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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宣娘领旨,辞别穆夫人,与元和、魏化统军出城,望柳州进发。不数日,到了柳州,离城十里,扎下营。宣娘曰:“谁肯杀入城去,报知文广?”魏化曰:“小将愿去。”即欲出寨。宣娘曰:“且少待,先定计策,报与他知,做个里应外台,却才为妙。”元和曰:“计将安出?”宣娘曰:“今蛮兵屯于万春谷中,我欲引军截其归路,但不知有路可通那头否?”忽一卒应声曰:“有路可通。”宣娘曰:“汝何以知之?”那卒曰:“昔日狄太师曾遣小卒到此谷中打探消息,只要偷过了柳州城外蛮贼之营,使他不知,便可以去。”宣娘曰:“计策有矣。魏将军杀入城去,告知吾父,说吾引军偷路过谷,截贼归路。惟令城内,明日大开四门,调遣军士,一齐杀出。元将军分兵四路杀进,做个里应外合,贼兵一败,必走入谷,不可追之太骤,恐其舍命杀转,只宜令步军放炮放箭,缓缓一步一步进谷。吾军既入了谷,骑可并行,又当急急追之,谨记切不可有误。”言罢,谓元和曰:“将军即放炮呐喊,大张威势,一则以助魏将军入城,二则蛮兵俱出迎敌,趁此之势,我好偷过营寨。”言罢,魏化领劲骑一千,直冲重围,入城而去。宣娘自引骑军二千,远远依山傍岭,偷过贼寨,往小路抄出万春谷那头去了。二支骑军方出之际,元和放炮擂鼓,喊声振天,只见蛮兵纷纷前来迎敌,却未提防宣娘偷过他寨去了。元和叹曰:“杨门妇女亦有识见如此。”

却说宗保之脚已好,正在军中吟诗纳闷。其诗云:

层阴迢递苦迷空,六月黄沙吹朔风。

关塞极边悲草木,羽衣昨夜过崆峒。

何年克汗全归去,此日骠骑尽总戎。

千里骅骝俱野牧,庙堂不用赏边功。

吟罢,忽闻城外喊声大作,急登敌楼观望。只见魏化杀入城来,急令文广开门,放下吊桥,迎接入城。魏化入见宗保曰:“今宣总督领兵偷过贼寨,竟往万春谷截贼归路去了。着小将告禀元帅,如此如此而行。”

次日宗保下令,遣魏化出西门,与定儿五角王交战。遣孙文焕出东门,与刺虎哈喇王交战。遣何承恩出北门,与锐金秀王迎敌。遣文广出南门,接战贺花天王。人各领兵五千,一声炮响,四门一齐杀出。宗保又令高严守城,又令冷如冰领兵一万,出马与岳刀立大王接战。宗保自引大军接战侬王天子。元和次日亦依宣娘之言,军分四路,整顿齐备,听得城内信炮一响,元和挥军杀进四门而去。内外夹攻,蛮兵大败,走入万春谷去。宗保催大军直赶杀到谷口,令军士一步一步射进谷口,防贼埋伏。既进谷中,漫山遍谷,赶杀而去。蛮兵将走出谷,前军回报,谷口有军拦路。侬王天子闻报,奋勇当先杀出。宣娘见旌帜是侬王的,遂出马交战。只一合,被宣娘挥刀砍落马头。侬王跌落于地,宋兵将侬王绑了。部卒俱投降乞生。宣娘纳之。其见五国国王爬山越岭逃命。宗保催军杀到,得报侬王已被宣娘捉了,五国国王俱各越岭而走,宗保急令军士于岭下高声叫曰:“为乱者侬王,令已成擒,实与汝诸国无与。汝等归路皆已遣兵截住,今请汝等皆来投降。吾之元帅于天子处保奏,复封故土为王。苟执迷不省,如擒捉了,一命不留。”五国国王闻说,皆下山言曰:“只恐元帅缚而杀之,果肯相容,即当倒戈投降。”宗保曰:“诛戮降军,是不仁也。行不践言,是不义也。大宋堂堂正大之师,乃为不仁不义之事,何以服四夷乎!”五国国王皆曰:“请元帅暂退军兵,明日自缚来见。”宗保下令收军,屯于谷中不题。

宣娘化兵截路

却说宣娘入见宗保言曰:“久别爹爹,有失侍奉,恕儿之罪。”宗保曰:“非我儿来救老父一命,几不能保。”文广曰:“适间爹爹不严督军士擒捉五国蛮王,何故收军,让他逃走?倘他日再生边患,岂非今日若有以纵之乎!”宗保曰:“兵书云:‘归师莫掩,穷寇莫追。’倘若赶之太急,蛮贼拼死杀来,吾军可保无虞?此所以欲擒之,必姑纵之。彼果肯降,仍令返国,怀之以德。若再叛乱,寻复出师,示之以威,且自古有华夷之分。彼不毛之地得不足喜,失不足忧。虽蛮夷之人,必服其心。岂可一一示威以劫之乎?”魏化曰:“元帅言之是也。”宣娘曰:“若要蛮贼来降,必须设策惊他。”宗保曰:“有何计策?”宣娘曰:“爹爹说伏兵截他归路,即是此个计策。”宗保曰:“吾不过诳他而已,岂真肯遣兵深入险地,以受其殃!”宣娘笑曰:“儿自有计,不必要兵前去。”遂唤军士拿米过来,望南撒去五把,不知口中念些甚么。念毕,大喝一声,仍复告宗保曰:“儿遣兵去矣。”众人亦未准信。

却说五国国王商议曰:“难得宋人收军去了,我你走归本国,岂不美哉,何必投降,受他节制!”言罢,分别各望本国之路逃回。俱行了一程,遥闻前面军马鼓炮之声,如风雷迅烈一般,吓得五国国王尽皆走转,复聚于万春谷口相对言曰:“前途埋伏之兵,势甚雄壮。五路皆一样。”如此言之。锐金秀王曰:“若不投降,被他所擒,求生难矣。”定儿五角王曰:“只恐宋人不肯相饶。”锐金秀王曰:“纵不相饶,死期犹远。今宁舍我一命,以救数万军人之命然。又闻宋主宽仁大度,不肯残害降卒。万一侥幸,赦除不杀,吾辈又得生矣。”商议既定,皆自绑缚诣营,写表称臣投降。宗保出帐,亲释其缚,言曰:“列位大人今既倾心归顺,俺便写表申奏朝廷,力保释放,仍封为王。”言罢,乃令设酒相待,尽欢而散。有诗为证:

星月烽烟息,山河贡道通。

不枭诸反侧,宗保信英雄。

却说宗保一获侬王,唤过降卒百余人,向前谓之曰:“汝等肯代我干场事,重赏释放还国。”降卒叩头言曰:“愿听爷爷钧旨。”宗保曰:“今汝等星夜走回邕州,报说侬王天子与宋战败而回,不觉被一支军兵截住归路,困于各中。我等回取救兵,乞丞相爷爷快发兵相救。汝等走到邕州,却要黑夜呐喊,急叫开门。”言罢,众卒领诺。宗保又令文广与何承恩领兵二万同降卒星夜兼程往邕州进发。若至城边,令降卒叫开其门,挥军一涌而入。

文广得令,领兵走到邕州,天犹来明。文广与军士埋伏于城外,令降卒喊门,依着宗保之言,如此如此而说。门军听罢,见是自己之军,遂大开城门。文广催军一涌而入。文广一马当先,杀到邕州衙前。恰遇石宜走出,一刀砍之。既诛石宜,文广遂下令不许军士妄杀市民。出榜安抚百姓。令何承恩权知邕州州事。吩咐已毕,乃收军回柳州城而去。文广回到柳州,入帐见宗保曰:“禀爹爹得知,石宜已被儿砍了。又令承恩权掌州事,安抚百姓而回。”宗保大悦,于是写表并五国王降表,俱遣人赍进汴京,奏知天子。

赍表者正欲上马,忽宣娘捉得侬王首级掷于帐前。时五国国王俱列帐下,吓得魂不附体,面面相觑。时宗保见之,大怒,喝令军士将宣娘绑了,辕门枭首。文广急向前跪告曰:“爹爹息怒。侬王死有余辜。斩之理当。今缘何将姊姊枭首?”宗保曰:“吾今写表,说活捉侬王解京,待圣上亲行发落。今幸表尚未去,倘若去了时节,吾有诳君之罪,反倒干出灭门绝户之事。吾昔与狄青构怨,纵圣上垂念功绩相容,狄青岂肯相容乎!彼必假公义而伸私忿也。”文广曰:“且放他转来,问斩侬王之由,枭首来迟。”宗保遂唤军人推转于帐下。文广含泪问曰:“姊姊何故擅杀侬王?”宣娘曰:“侬王两臂有千钧之力,爹爹正令人送京,彼遂打破囚车走出,抢了军人之刀,杀死数十军士。儿出见之,乃念铁罩咒罩倒于地,令军人近前缚之。彼持刀在手,如虎凶狠,军人无有一个敢近其前。儿自思此等凶贼,即解到中途,军士必受其害。以此砍之,现有杀死军人可证。不期冒犯爹爹军令,恳乞相饶。”宗保目:“权饶这次,后再如此,军法施行。”于是写过表文,使人赍去。

使者星夜回到汴京,进奏仁宗。仁宗大喜曰:“朕有文广,边患无忧矣。”乃遣使臣赍赦文释放五国王归国,袭承旧日王爵。命高严为柳州剌史,镇守柳州。命何承恩为邕州剌史,镇守邕州。又诏杨宗保即日班师回汴。侍臣领旨,竞到柳州。宗保令人排香案接旨毕,即召五国国王至,命之跪听圣旨毕,宗保谓之曰:“蒙圣恩宽宥,敕令列位归国,仍封王位。但自今以后,各守分土,毋得生事扰边。再犯天威,罪却难赦。”五王曰:“荷元帅不杀之恩,与圣天子宽宥之德,如同父母,难报罔极,尚敢作背逆之事耶!”遂向北再拜,复转拜宗保。四礼毕,各自分别,回本国去讫。有诗为证:

圣王施仁释五王,五王感德地天长。

尽欢白璧完归赵,遥向辕门拜冕裳。

却说宗保下令班师回京,不日大军到了汴京。宗保朝服入朝复命,俯伏金阶。仁宗宣诏入便殿赐坐,乃曰:“塞上风霜,劳顿元帅,朕甚悯焉。”宗保跪下言曰:“微臣分所宜也。”仁宗命平身复坐,谓之曰:“向者报道卿等陷于柳州,朕即许舍东岳之神三件宝物,祈祐卿等早脱祸胎,平定邕州而回。彼时朕即遣人赍宝送往东岳酬愿,使臣到于焦山,不期被强贼抢夺而去。此贼访得,即居焦山之下,为害不小。卿着何人前去剿除,取出三件宝物,竞往东岳酬了旧愿,朕心始慰。”宗保曰:“可命文广与魏化前往取之。”仁宗曰:“文广朕欲令与长善公主毕婚。另遣一人去罢。”宗保曰:“他人去则有失,待进香回,毕婚未迟。”仁宗允奏,遂敕令文广与魏化领铁骑三千前往焦山取宝酬愿。文广领旨去讫。

文广领兵取宝

却说仁宗敕令文广领兵往焦山取宝,进酬香愿。文广得旨,乃命军人展开旌旗,大书奉敕取宝进香。书毕,遂归无佞府,辞别父亲,引着三千铁骑军,即日起行。临行时,文广问魏化曰:“不知此去焦山有几条路可以通之?”魏化曰:“闻有两条路通之。一条大路直从焦山之前,一条小路便抄出焦山之后。此条小路而去更近些。”文广曰:“既小路更近,可星夜提兵而进,出其无备,打破他的巢穴,剿除更快。”魏化曰:“小将军所言甚善。”文广乃率军士往小路进发。

却说焦山杜月英与宜都窦锦姑结为姊妹。月英抢了朝廷宝物,遂遣人居于汴京,打探消息。其人听得是文广从小路而来取宝,飞报月英,月英大喜。忽报锦姑来到,月英出接,叙礼坐定,锦姑问曰:“贤妹有何事喜笑颜开?”月英曰:“吾抢了朝廷三件宝物,即今打昕得是文广来取。此人乃长善公主夫婿,今尚末配。其人生得甚美,他来见我是个女子,决不着意提防。吾必用计擒之,成就鸾交。岂不终身有良托哉!”锦姑见这话,暗忖道:“他要好婿,我亦要好婿。莫若领吾部下先捉之,以成佳偶。”遂问曰:“贤妹可知他从那条路来?”月英曰:“小卒报知正从姐姐那条路来。”锦姑暗喜,遂辞别竞回,定计捉文广。

时文广引军来到宜都山,前军回报,前有一彪军拦路。文广令军摆开,出阵言曰:“吾今领天子敕旨,前往东岳进香,汝是何人,敢来拦路?”那阵中一美貌女子向前言曰:“吾乃宜都山窦天王亲女,据守此方,凡往来客商人等,经过此处,俱要留下钱物,始让他过去。汝是何人,犹尚不知?”文广曰:“吾乃日前擒侬王天子,归国先锋杨文广是也。”锦姑曰:“汝只能擒那蛮贼,能胜吾手中宝刀乎?”文广大怒,提枪直取锦姑。锦姑与之交马数合,被锦姑将绊马索套了马足,用力一扯,其马跌倒,遂把文广掀落于地。众喽罗齐出捉之。魏化急来相救,被锦姑一箭射中其马,魏化亦掀落于地。锦姑却不去捉魏化,只去绑缚文广入寨。

锦姑坐于帐上,众喽罗拥文广于帐前,挺立不屈。锦姑见文广表表威仪,面如傅粉,唇如涂朱,心下十分欢悦,恨不即与合卺。遂命喽罗对文广说要与成亲一事。喽罗领诺,与文广说之。文广曰:“吾乃堂堂天朝女婿,岂肯与山鸡野鸟为配乎!宁死不失身于下贱之人。”锦姑怒曰:“汝今已被吾擒,敢说如此轻狂之话!吾今不放汝死,拘囚入海。即朝廷闻之,奈我何哉!那时任我磨灭你这畜生。”文广听罢,大骂狗妇,将头去撞锦姑。锦姑令喽罗紧紧绑缚其手足,私谓喽罗曰:“汝等勿得相伤,吾自有个计策,不愁他不肯谐亲事。”喽罗得令,将文广绑缚,丢于后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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