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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绣琴绣琴,亦字柳燕,年十七,失身于人,故流落风尘,无所归著。余尝赠以诗云:“瘦损腰支力不胜,多愁多恨有谁明。悔教攀折他人手,狼藉东风太薄情。”

(柳)“不从白屋借乌衣,却向迷楼逐队飞。彩线何堪重系足,画梁空忆语依稀。”

(燕)“杨子江头作絮飞,天涯何处觅依依。旗亭瞥见浑如梦,和雨和烟是也非。”

(柳)“画帘无复媚春声,真个无情胜有情。前事莫教重说起,红襟珠泪落盈盈。”

(燕)名流和者数十辈。玉珊生制《珠江纪事》序,余又为记,以传其事云。

予曩饮沈媪家,有三姑出侑酒,询知为良家女,失身于人,流落几无所归。

因口占一绝赠之云:“谁将嘉树小庭栽,春事阑珊只绿苔。太息桃花真薄命,雨中零落雨中开。”是可与绣琴同慨矣。

文采文采,自言良家女,因贫不能给,遂流落风尘者。貌盈以庄,肌肤朗润,有杨玉环之肥。然性简默,粗识字,对客无诙谐语,惟借扇头书,约略读之。此亦可以想其风致矣。余与姬定情之后,其诸姊妹黄鹂、惜别、红豆、相思乞书函者,舄相错。余亦不惮烦,劈笺搦管,不觉更残烛跋矣。芙蓉帐里,实虚度春宵耳。

迨素秋过访,询知其迁徙梧江,东风人面,未尝不有崔护当年之感云。

芳草街良家女王翠凤,小字大姑,年及笄,貌亦丰盈以庄,柔若无骨,双钩绝纤小。性简默,客至,但回眸一笑,欠身凝睇而已。日坐绿窗下,工刺绣。房栊精洁,壁间悬《美人新浴图》一幅。予戏题《巫山一段云》词曰:“彳亍莲生步,轻盈柳作腰。酥胸半褪裹冰绡,一捻紫葡萄。密意回眸软,柔情结想遥。杨妃出浴者般娇,Г笔也魂消。”后为某明府之弟,以百金娶去。“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矣。今读《文采小传》,其风致殆相伯仲欤。(缪莲仙)

大{不大}大{不大},水榭未笄者,质洁而妍,人每以明珠仙露比之,又称为花魁,声价殊重。大{不大}恒以置身卑辱为恨,每语人曰:“侬辈增一分声价,便多一分贱态。人以为可喜,侬辈以为悲也。”性高尚,不与侪俗伍,逢迎献媚耻不为。

遇风流名士则肆其诙谐,而不及亵。有贵介致五百金,求半月欢,母利之,大{不大}不可,强之,遂绝粒。

亚柳亚柳,居珠江画舫,年十五,善歌。余于颜四席上识之。席间歌《可怜侬》曲,声甚凄惋,而音节清越异常,娓娓动听。貌极韶秀,爱淡妆,余比之梅花,谓其所以美者,正在铅华洗尽处也。

予访王笠舫于小东别墅,尝见秀英校书,淡扫蛾眉,举止闲雅,询知为杨州人。每晤谈,颇蒙错爱。一夕酒后,戏填《双调。望江南》词调之云:“新月上,携手诉衷情。休道此时才觌面,却从前岁更留心,宁耐到如今。人静后,万籁悄无声。花底私盟曾刻骨,日间戏语已销魂,何况是黄昏。”然多愁,且善病。后因疾小愈,私居小南,屡托人寄声邀予,因事冗未往。戏代谱《钗头凤》词一阕,为秀英解嘲云:“衾儿共,恩儿重,春来曾住桃源洞。欢情诈,柔情化,青春将去,碧桃先嫁,罢、罢、罢。身如梦,肠如痛,而今空忆钗头凤。盟中话,书中帕,鸳盟无涯,鲤鱼多假,骂、骂、骂。”今读《亚柳小传》,知风尘中,未尝无清品耳。

凤彩凤彩,年十五,善歌,清娓动听。少失怙,母贫不能养,女仅周岁,假母收育之。外美内慧,举止安详,负知人识。遇风雅士,日与谈谑,则乐而忘倦,儇薄贵介,千金挑之,弗为动也。所居卑陋,往来鲜知名人,故名甚晦。凤立志不凡,不甘苟且,然为假母所拘,恒怏快不得志,怨恨形于眉睫。有里胥子持百金求凤破瓜,又赠百金为装饰费,利而许之,不谋诸凤。凤既知,愤不欲生,投缳赴河者再,皆遇救免。假母婉谕再三,凤跪泣而前曰:“儿前身不知作何冤孽,致使身辱风尘。儿之守身如玉,岂冀他日金屋贮耶?但愿得一有终始者事之。愿母许儿自择。今而后,请月以三十金奉母,儿之出入弗阻也。”假母无奈,诺之,凤遂移居别榭,宾客往来,渐增声价,而凤彩之名,至是始著。凤虽应酬甚盛,而分外之遗,毫不苟取,故箧无藏资。诸客中无合意者,惟与梦花生相得最深,余逊之。凤凡侍客酒,烛跋即佯醉辞退,尝恐人有微辞。而余与梦花生至,则不然,剪烛谈心,鸡鸣犹促之不去。临别必依依不舍,订约再三。初生识凤诗,犹依假母居,一见两相爱悦,既久,情益洽。尝为所居卑陋,有玷玉人,会里胥子事,遂朔徙。实生有以教之也。凤固久属意生,羞于启齿,乃歌《红颜薄命》曲见志,音节凄怆,闻者无不堕泪。又倩余婉商诸生,而生以庭训严,且力不逮,卒不果。生赠凤诗甚多,余尝见其书团扇诗云:“十三学得琵琶成,早日青楼博盛名。好是酒香人语细,炉烟暗递浩歌声”。“愁频不解解风波,禁得消魂白苎歌。如此琵琶如此曲,谁言司马泪偏多”。“美人渺渺隔江湄,裁字惭无幼妇词。

扇影人情圆一样,莫抛红豆惹相思“。”且将团扇暂徘徊,尝恐秋风暗里催。桃叶但歌迎接句,不辞风雨渡江来。“

吾友王乾应,尝称校书麦大安喜风雅士,善谈谑,遇有人才,终日娓娓无倦容,不尚豪华。未几予访之,一见如生平欢。因慕王笠舫名,以团扇属予索书,亦可谓爱才如命矣。工于酬应,人争慕之,送迎无虚日。恒致病。一夕往视,伏枕妆楼,强起坐,与语辄泪下,盖忧从中来也。因谱《师师令》词赠之云:“翠眉双锁,又泪珠冰岛堕。此时心事有谁知,低首向妆台斜坐。甚闲愁,难贴妥,到这般慵惰?可怜弱体娇无那,又似风吹花朵。了无情绪,病恹恹,怎得个相思医可。燕子楼头,人独卧坐,闷怀如我。”今读《凤彩小传》,益令我如不胜情。

新娇新娇,年十九,姿容秀润,有胆识,且智慧过人,今为黎生秀良姬。初生弃儒,事计然策于珠江,识新娇。一日,生偕客饮于新娇所。适生同伙负债事,质邑令,语连生,故隶至拘生。生欲避去,使贿隶托病。新娇不可,曰:“是即所以弄假成真也。盖往一白是非,自有公判。”生欲归告母妻,然后赴谳,新娇曰:“垂暮风烛,岂可骇彼听闻。况此事不过株连公门需索,妾当为君备办。”生感谢首肯。隶欲执生,新娇急呵之曰:“是乌可施之清白人耶?”力争始免,乃以十金付隶属曰:“微薄之资,敢烦照拂。他日案白,当相报也。”隶怜其诚,竭力代为周旋。然以事实关涉,羁候不能骤归。新娇固一时翘楚,颇有蓄积,闻信托心腹,早晚馈送食物,时亲往探视。又多方为之关说,始以亲到候质,不行逃避,其无情弊可知。故事遂得白,而生家人俱未之知。新娇由是心力俱瘁矣。同伴姬母训新娇曰:“往者贵介相爱,子亦泛泛置之。胡黎郎则如是之关切也?”

新娇曰:“黎郎岂他人比哉?人之贵得一知己,没世无恨者,亦以患难相扶持耳。

使漠然坐视,又何贵乎?予非谄也,此所以报知己云尔。“生出狱,感其恩谊,遂以千金去其籍,偕之僦居别院焉。

予向识亚银于珠江秀来寮,姿态极秀,有侠气,喜为人排难解纷。继自绥江归,访之,闻已从良去,因以谱《探春令》第二体词寄之云:“满园春色被关牢,比蓬莱还杳。却羡他蜂蝶偏能到,又飞过墙儿了。探春心事谁知晓,添许多烦恼。

忙忙耽误,春风一度,转眼韶光老。“今读《新娇小传》,殊令人艳羡黎生不置云。

瑞莲瑞莲,自少即知名,肌丰骨瘦,浓纤得中,动静中自具一种妩媚态。不事铅华而轻匀淡扫,每顾影自怜。迩来门前冷落,车马恒稀,即姬亦以憔悴羞郎,千呼万唤,始一出见。然珊珊来迟,欲前仍却,其风韵犹存也。梦花生尝寄《青衫温》词一阕以赠云:“老大嫁作商人妇,那不忆当年,舞衣歌扇,金尊檀板,迷也真仙。红颜老了,琵琶犹抱,凄切丝弦。知音谁是?江州司马,同病相怜。”

余谓乐天《琵琶行》一篇,因浔阳商妇而作,不意沦落之感,后人犹为慨然也。

予自庚午冬来粤,路出韶关,遇山东阿宝于舟次。抵羊城,未几,知其入小东营全福花林矣。友人拉予过访,妩媚之态,艳绝一时。车马填门,名已大噪。

因书“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楹帖赠之。转瞬十年,岁庚辰重晤于山湖街。矮屋数椽,门前冷落,抚今追昔,颇有沦落之叹。然徐娘虽老,风韵犹存也。复赠以诗云:“屈指投荒路共遥,萍逢一水渡南韶。十年岭海同沦落,五夜灯窗话寂寥。红袖青衫多少泪,朝云暮雨去来潮。乡关吴越兼齐鲁,何日归程荡画桡?”今读《瑞莲传》,益不胜感慨系之耳。

细妹细妹,一字绅妹。面如满月,光丽照人。双娥青以长,貌类男子,使易以裙屐,则俨然美少年也。善歌,工琵琶,当酒阑灯ㄠ,香喉一啭,响遏行云,闻者心为之醉。余尝谓水榭中十八女郎,歌“杨柳岸晓风残月”不乏其人,未有能出姬之右者。

向予馆南雄州署,友人汪心如、吴容斋招饮张二妹家。时歌姬小妹侑酒,窄襟短袖,初见讶为美少年。尝调寄《圣无忧》词题壁云:“领表长为客,凌江两度来过。寒灯孤馆愁无奈,一个病维摩。世事逢场作戏,人生对酒当歌。此时笑口得开麽,遮莫叹嗟跎。”复填《凤衔杯》词以赠云:“莫惜年华频频换,趁今日三春将半。看蝶板莺簧,一般陪衬笙歌院,觉圆脆如珠串。月常明,花堪玩,几曾闲园林池馆。况翠袖红裙,强将杯亲相劝,免不得芳心乱。”后至羊城,访丹桂校书,一尊叙旧。丹桂命其妹翠娇陪侍,憨痴娇小,亦如十五六郎。予又谱《惜奴娇》词戏之云:“倦眼星斜,午梦谁唤起?迟迟日初过窗绮,小揭罗帏,又软向郎怀依倚。呼婢帘儿外,防人偷视。欲坐娇无力,懒把残妆理。含笑语,似嗔还喜。为道宵来谁知你,突然如此休矣,依尚是簸钱年纪。”今读《细妹小传》,想风趣大略相似也。

阿凤阿凤,约年十八九,便娟妩媚,亦一时翘楚也。性骄悍,见客每脾睨,不甚为礼。而富豪庸俗子,恒乐就之,常掷千金为缠头费,凡所需索,无不竭力以致,故蓄积为诸姬甲。所居绣幞绮窗,几桌皆香檀木,雕制精巧。案列古铜鼎、云母屏、汝窖盘、霁红瓶诸物,物值数百金。卧榻遍饰金犀,光彩耀目,挂流苏帐,榻下以红毡毹贴地。妆奁诸色,其精致莫可名状。金猊宝篆,口夜不辍。壁上自鸣钟,两三对列,午夜微曛,但觉丁东错杂之声,与鱼更隐隐相应。身际其间者,虽司空见惯,亦不能不目眩心迷也。至其服饰之美,尤极奢侈。夏暑纳凉,挽{髟委}{髟}妆,插翡翠,押髻簪,羊脂玉如意钗,衣紫衫,谓为家常淡素妆云,其态度概可见矣。惜乎品格入于流俗,风雅士多不乐与交。余尝在水榭中见之,其骄傲之气,形于眉睫,实有不堪亲近者,然不解其能得富豪意。或曰:是殆有房术者欤?

扬帮小福,短小精悍,性亦骄纵,睥睨一切。友人汪晴轩,初甚昵之,不惜缠头之费,后以其心太傲而爱少衰。予尝填《巫山一段云》词调之云:“脉脉珠江水,扁舟趁暮潮。金尊檀板可怜宵,到处屋藏娇。最是轻盈态,身如弱柳条。

爱他一捻小蛮腰,可有福来消。“然以阿凤较之,又甘拜下风矣。

婕卿陈婕卿,字小妤,居羊城。少失所天,归依母家,家綦贫。母劝令博缠头赀,以供晨夕,婕卿不从。久之,益不支,乃稍稍出款客,窃欲藉此为择木计也。未几,盈门车马,声价重一时。余初识于大塘别墅,一见即恋恋不舍,倾吐衷曲。

越日招余于近圣居,其母家在焉。由是晨夕过从,两情益密。月余,母携之他徙,音问遂绝。他日遇之,相叙数旬,后复暌隔。岁己卯,秋围报罢,<毛><冒毛>诗成。婕卿使人招余,余报以金Ψ。数日复贻笺简,余辞不获,乃得聚晤于仁厚里。婕卿风姿绰约,意态闲雅,淡若秋菊,和拟春兰。知书,能为四六言。然性磊落,不以才华自擅。偶尔拈毫,非相知有素者,不轻持赠也。已卯秋,贻书于余云:“侍儿阿婕,奉书仙查先生史席。窃婕风尘薄质,蒲柳微姿。黄檗生春,早知心苦;红蕖出水,深悼泥污。虽飘弱絮于江头,犹抱寒馨于篱下。频年炉边卖酒,敢妄希司马之琴?镇日花里闭门,从不唱秋娘之曲。居恒落落,性本闲闲,酷慕清流,幸祛俗习。每留花而不发,欲解以谁投?自怜小草,辄凄怀于萎露凝霜;愿接春风,获快意于攀云睹日。先生襟怀磊落,脾睨人寰。舞席歌筵,亦有刻翠剪红之赋;酒阑灯炮,莫当妃青俪白之心。乃前岁梅花放后,风雅人来,瀹雪款茶,驱寒煮酒。十年并无心许,一旦忽与目成。其后妾移洛阳之居,君访南唐之屋。何意重逢阿软,依然前度刘郎。侍儿自问何人,仰邀特识。扪心惭耐,矢报涓埃。故自奉起居,阅月以来,不减萧奴爱主。倘得侍铅椠三年之久,应无惭郑婢知诗。不谓把袂言离,竟成阔别,云山咫尺,一日三秋。今岁重阳,忽贻简翰,永珍雅Ψ,贶以新诗。敬悉芸馆下帷,矢不窥园者一载;棘围铩羽,未克卷翮于九秋。偃蹇遭逢,古今同恨。然风云际会,自有其时。人世功名,岂容勉强?但冀随时珍惜,勿过搔忧。转瞬飞黄,继之衣紫,彤廷簪笔,琐院司衡。以先生史笔传家,经纶有素,如此气格,如此才华,岂非可操券得之耶?况兹际蟹肥菊瘦,线雨丝烟,正撩人愁思之天,转动我别离之感。聊备小酌,乞枉高轩,畅叙幽情,稍申菲意。如蒙许可,自当扫径而迎。幸勿来迟,业已伫门以俟。专函布达,顺请吟安,伏惟青睐不宣。侍儿阿婕敛衽再拜。”

红颜薄命,自古皆然,况又多才,定招造物之忌。何独卿为然耶?阅此可胜同慨。

阿富阿富,年及笄,性柔婉,毫无妖冶态,双钩亦纤小。言谈端谨,举止矜庄,水榭中并无此等品格。使置闺阁,断不凝为青楼人物也。余悦其蕴藉可人,故常过谈。今不知所之。意必是大家婢女,惜每询出处,而彼缄口不肯言,至今犹不能无耿耿耳。

往予过珍珠家,见玉芝年二十许,貌白质微麻,举止端庄,颇有大家风范。

因书楹帖赠之云:“温柔真个人如玉,馥郁多因室有芝。”其情态可想也。后从良去,此亦青楼中罕有伦比者。今读《阿富小传》,殆其流亚欤。(缪莲仙)

李顺娘李顺娘者,小字顺心,广州人也。少孤贫,母老弟幼,无以存活,鬻为妓。

性明慧,貌端好,兼善体人情。然颇自矜重,过客稍忤其意,恒引疾避去,故罔得当路欢。抑郁居数年,屡思脱身,终不果,遂成瘵疾。一日,友人拉予过访,相接数语,情甚洽,因告予以有疾故。已而各叙沦落之况,益依依弗能舍。数月后,予偶经其门,入视之,见其弱不胜衣,捧心而颦。闻予声,即力疾下榻,遂执予手曰:“君竟不来耶?妾病恐不起。今已僦屋于某处养疴,旬日内即拟迁焉。

妾所阅人,殆无如君者。幸新居殊幽静,君暇时肯顾妾,虽死无憾。“言已,泣下。予怅惘久之,珍重而别。阅旬余,予访其居未获。又数日,始询知其处。甫入室,而顺娘之灵床,已设于庭矣。邻妪问予姓氏,乃陨涕曰:”顺娘垂危时,无他眷恋,惟念君不绝口。谓与君虽无一夕缘,情独有深焉者,而今已矣。魂如有知,当为君觅一有情人代续未了缘耳。“予闻之,不禁抚棺大恸曰:”是予之知己也夫!是予之知己也夫!“顺娘殁时,年才二十许。予感其情,悲其遇,耿耿于怀,而为之传。

缪子曰:昔阮步兵闻邻女死,初未尝识面也,乃登门哭之哀,观者群目为狂。

今予与顺娘一见如故,生死不二,其交情有出于寻常万万者。能不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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