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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五子之歌

太康失邦,启子也。盘于游田,不恤民事,为羿所逐,不得反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太康五弟与其母待太康於洛水之北,怨其不反,故作歌。五子名字,书传无闻,仲康盖其一也。须,马云:“止也。”汭,如锐反,本又作内,音同。

[疏]“太康”至“之歌”正义曰:启子太康,以游畋弃民,为羿所逐,失其邦国。其未失国之前,畋于洛水之表,太康之弟,更有昆弟五人,从太康畋猎,与其母待太康于洛水之北。太康为羿所距,不得反国,其弟五人,即启之五子,并怨太康,各自作歌。史叙其事,作《五子之歌》。传“太康”至“作歌”正义曰:“昆弟五人”,自有长幼,故称“昆弟”,嫌是太康之昆,故云“太康之五弟”。

五子之歌启之五子,因以名篇。

[疏]“五子之歌”正义曰:史述作歌之由,先叙失国之事,“其一曰”以下乃是歌辞。此五子作歌五章,每章各是一人之作,辞相连接,自为终始。初言“皇祖有训”,未必则指怨太康。必是五子之歌相顾,从轻至甚。“其一”、“其二”盖是昆弟之次,或是作歌之次,不可知也。传“启之”至“名篇”正义曰:直言“五子”,不知谓谁,故言“启之五子”。太康之弟,叙怨作歌,不言“五弟”而言“五子”者,以其迷祖之训,故系父以言之。

太康尸位以逸豫,尸,主也。主以尊位,为逸豫不勤。逸,本又作佾。豫,本又作忬,音同。灭厥德,黎民咸贰。君丧其德,则众民皆二心矣。黎,力兮反。丧,息浪反。乃盘游无度,盘乐游逸无法度。盘,步干反,本或作槃。度如字。乐如字。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洛水之表,水之南。十日曰旬。田猎过百日不还。畋音田。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有穷,国名。羿,诸侯名。距太康於河,不得入国,遂废之。羿,五计反,徐胡细反。距音巨。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御,待也,言从畋。从如字,或作才用反,非。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待太康,怨其久畋失国。徯,胡启反。述大禹之戒以作歌。述,循也。歌以叙怨。

[疏]“太康”至“作歌”正义曰:天子之在天位,职当牧养兆民。太康主以尊位,用为逸豫,灭其人君之德,众人皆有二心。太康乃复爱乐游,逸无有法度,畋猎於洛水之表,一出十旬不反。有穷国君其名曰羿,因民不能堪忍太康之恶,率众距之于河,不得反国。太康初去之时,其弟五人侍其母以从太康。太康畋于洛南,五弟待於洛北,太康久而不反,致使羿距於河。五子皆怨太康,追述大禹之戒以作歌,而各叙已怨之志也。其弟待母以从太康,太康初去即然。待於洛水之北,以冀太康速反。羿既距之,五子乃怨。史述太康之恶既尽,然后言其作歌,故令“羿距”之文乃在“母从”之上,作文之势当然也。传“尸,主也”正义曰:《释诂》文。传“有穷”至“废之”正义曰:襄四年《左传》曰:“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然则羿居穷石,故曰“有穷,国名”。“穷”是诸侯之国,“羿”是其君之名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尧时十日并生,尧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天问》云:“羿焉彃日乌解羽?”《归藏易》亦云:“羿彃十日。”《说文》云:“彃者,射也。”此三者言虽不经以取信,要言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则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羿名为何也。夏都河北,洛在河南,距太康於河北,不得入国,遂废太康耳。羿犹立仲康,不自立也。传“述循”至“叙怨”正义曰:“述,循”,《释诂》文。循其所戒,用作歌以叙怨也。其一曰“皇祖有训”,其二曰“训有之”,是“述大禹之戒”也。其三恨亡国都,其四恨绝宗祀,其五言追悔无及,直是指怨太康,非为述祖戒也。本述戒作歌,因即言及时事,故言祖戒以总之。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皇,君也。君祖禹有训戒。近谓亲之。下谓失分。近,附近之近。分,扶问反。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言人君当固民以安国。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言能畏敬小民,所以得众心。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三失,过非一也。不见是谋,备其微。三如字,又息暂反。见,贤遍反。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十万曰亿,十亿曰兆,言多。懔,危貌。朽,腐也。腐索驭六马,言危惧甚。懔,力甚反。朽,许久反。驭音御。腐,扶甫反。为人上者,奈何不敬?”能敬则不骄,在上不骄,则高而不危。

[疏]“其一”至“不敬”正义曰:我君祖大禹有训戒之事,言民可亲近,不可卑贱轻下。令其失分,则人怀怨,则事上之心不固矣。民惟邦国之本,本固则邦宁。言在上不可使人怨也。我视天下之民,愚夫愚妇,一能过胜我,安得不敬畏之也?所以畏其怨者,一人之身,三度有失;凡所过失,为人所怨,岂在明著?大过皆由小事而起。言小事不防,易致大过,故於不见细微之时,当於是豫图谋之,使人不怨也。我临兆民之上,常畏人怨,懔懔乎危惧,若腐索之驭六马。索绝则马逸,言危惧之甚。人之可畏如是,为民上者奈何不敬慎乎?怨太康之不恤下民也。传“皇君”至“失分”正义曰:“皇,君”,《释诂》文。述禹之戒,知“君祖”是禹,禹有训也。“民可近”者,据“君”为文。“近”谓亲近之也,“下”谓卑下轻忽之,失本分也。夺其农时,劳以横役,是失分也,故下云“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是畏敬下民也。传“言能”至“众心”正义曰:我视愚夫愚妇,当能胜我身,是畏敬小民也。由能畏敬小民,故以小民从命,是“得众心”也。传“三失”至“其微”正义曰:顾氏云:“怨岂在明?未必皆在明著之时,必於未形之日思善道以自防卫之。”是备慎其微也。传“十万”至“惧甚”正义曰:古数十万曰亿,十亿曰兆,言多也。懔懔,心惧之意,故为危貌。“朽,腐”,常训也。腐索驭六马,索绝马惊,马惊则逸,言危惧甚也。经传之文,惟此言“六马”,汉世此经不传,馀书多言驾四者,《春秋·公羊》说天子驾六,《毛诗》说天子至大夫皆驾四,许慎案《王度记》云天子驾六,郑玄以《周礼》校人养马,“乘马一师四圉”,四马曰乘,《康王之诰》云“皆布乘黄朱”,以为天子驾四。汉世天子驾六,非常法也。然则此言马多惧深,故举六以言之。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作,为也。迷乱曰荒。色,女色。禽,鸟兽。

[疏]传“作为”至“鸟兽”正义曰:“作,为”,《释言》文。昭元年《左传》晋平公近女色过度,惑以丧志。《老子》云:“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好色好田则精神迷乱,故“迷乱曰荒”。女有美色,男子悦之,经传通谓女人为“色”。猎则鸟兽并取,故以“禽”为鸟兽也。

甘酒嗜音,峻宇彫墙。甘嗜无厌足。峻,高大。彫,饰画。甘,一音户甘反。嗜,市志反。峻,思俊反。墙,慈羊反。厌,於盐反,又於艳反。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此六者,弃德之君必有其一。有一必亡,况兼有乎!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陶唐,帝尧氏,都冀州,统天下四方。

[疏]传“陶唐”至“四方”正义曰:《世本》云:“帝尧为陶唐氏。”韦昭云:“陶、唐皆国名,犹汤称殷商也。”案书传皆言尧以唐侯升为天子,不言封於陶唐,“陶唐”二字或共为地名,未必如昭言也。以天子王有天下,非独冀州一方,故以“冀方”为“都冀州,统天下四方”。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相去不盈二百,皆在冀州,自尧以来其都不出此地,故举陶唐以言之。

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厎灭亡。”言失尧之道,乱其法制,自致灭亡。厎,之履反。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君万国为天子。典谓经籍。则,法。贻,遗也。言仁及后世。贻,以之反。遗,唯季反。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绝祀。”金铁曰石,供民器用,通之使和平,则官民足。言古制存,而太康失其业,以取亡。覆,芳服反。供音恭。

[疏]“其四”至“绝祀”正义曰:有明明之德,我祖大禹也。以有明德为万邦之君,谓为天子也。有治国之典,有为君之法,遗其后世之子孙,使法则之。又关通衡石之用,使之和平。人既足用,王之府藏则皆有矣。典存国富,宜以为政,今太康荒废坠失其业,覆灭宗族,断绝祭祀。言太康弃典法,所以灭宗祀也。传“君万”至“后世”正义曰:“万邦之君”,谓君统万国为天子也。“典”谓先王之典,可凭据而行之,故为经籍。“则,法”,《释诂》文。“典”谓先王旧典,“法”谓当时所制,其事不为大异,重言以备文耳。“贻,遗”,《释言》文。以典法遗子孙,言仁恩及后世。传“金铁”至“取亡”正义曰:“关”者,通也。名“石”而可通者,惟衡量之器耳。《律历志》云:“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是石为称之最重,以石而称则为重物,故“金铁曰石”。言丝绵止於斤两,金铁乃至於石,举“石”而言之,则所称之物皆通之也。传取金铁重物以解言“石”之意,非谓所关通者惟金铁耳。米粟则斗斛以量之,布帛则丈尺以度之,惟言关通权衡,则度量之物,懋迁有无,亦关通矣,举一以言之耳。衡石所称之物,以供民之器用,其土或有或无,通使和平也。《论语》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民既足用,则官亦富饶,故“通之使和平,则官民皆足”。有典有法可依而行,官民足可坐而守,言古制存,而太康失其业,所以亡也。训“绪”为业,费氏、顾氏等意云,通金铁於人,官不禁障,民得取之以供器用。器既具,所以上下充足。以金铁皆从石而生,则金铁亦石之类也。故《汉书·五行志》云石为怪异,入金不从革之条。费、顾之义,亦得通也。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怀之悲。曷,何也。言思而悲。曷,户割反。万姓仇予,予将畴依?仇,怨也。言当依谁以复国乎?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怩。郁陶,言哀思也。颜厚,色愧。忸怩,心惭,惭愧於仁人贤士。郁音蔚。陶音桃。郁陶,忧思也。忸,女六反。怩,女姬反,徐乃私反。思,息嗣反。弗慎厥德,虽悔可追?”言人君行己不慎其德,以速灭败,虽欲改悔,其可追及乎?言无益。虽如字,或作雎。

[疏]“其五”至“可追”正义曰:呜呼!太康已覆灭矣,我将何所依归?我以此故,思之而悲。太康为恶,毒遍天下,万姓皆共仇我,我将谁依就乎?郁陶而哀思乎,我之心也!我以此故,外貌颜厚而内情忸怩羞惭。由太康不慎其德,以致此见距,虽欲改悔,其可追及之乎?事已往矣,不可如何。从首渐怨,至此为深,皆是羿距时事也。传“仇怨”至“国乎”正义曰:桓二年《左传》云“怨耦曰仇”,故为怨也。羿距於河,不得复反,乃思太康,欲归依之,言当依谁以复国乎?传“郁陶”至“贤士”正义曰:《孟子》称舜弟象见舜云:“思君正郁陶。”“郁陶”,精神愤结积聚之意,故为哀思也。《诗》云:“颜之厚矣。”羞愧之情见於面貌,似如面皮厚然,故以“颜厚”为色愧忸怩,羞不能言,心惭之状。小人不足以知得失,故“惭愧於仁人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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