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事实类苑》卷七引忠定公语录:旋授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面奉圣旨:「西川经贼后,民颇伤残,不聊生,卿去到后,可便宜行事。钦哉!」君不疑臣,委任至重,乃感恩泣下。到川后,奉诏条之外,事有大可革者,奏后始行;共有从权而合义者,先行后奏,上悉允之。故得展微効,立功名,诚由上信不疑,下谗不入。
按,长编卷三六淳化五年九月注曰:「咏知益州在九月,不得其日也。据耆旧后传,咏先到,卫绍钦继至,故因仲甫致仕,遂着其事。张咏集有悼蜀诗,乃云至道元年春正月受命,夏四月二十八日供职。《茅亭客话》亦载咏诗,年月与诸书不同,盖误。咏自作诗记年月不应亦误,恐传写错谬尔。至道元年正月,则咏已在成都矣。」是故不从本集卷二悼蜀诗所云。
九月,太宗遣内侍押班卫绍钦赍手诏往益州指挥军事。寇准自青州召还,为参知政事(长编卷三六,宋会要仪制三之四)。
太宗下诏罪己,诏辞略曰:「朕委任非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主官,不以惠和为政,筦榷之吏,唯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又曰:「念兹失德,是务责躬。改为更张,永鉴前弊,而今而后,庶或警余。」(长编卷三六)
本集卷二悼蜀四十韵:天道本害盈,侈极祸必作。当时布政者,罔思救民瘼。不能宣淳化,移风复俭约。情性非方直,多为声色着。从欲窃虚誉,随性纵贪攫。蚕食生灵肌,作威恣暴虐。佞罔天子听,所利唯剥削。一方忿恨兴,千里攘臂跃。」「害物黩货辈,皆为白刃烁。瓦砾积台榭,荆棘迷城郭。里第锁苔芜,庭轩喧燕雀。」
成都虽为王继恩控制,但义军声势尚盛,城门昼闭,城中屯兵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继恩恃功骄恣,不复出兵。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得米数十万斛,可支二岁军食,奏罢陕西运粮。逼令继恩分兵四出,又揭榜示谕,许入义军者自新,皆释其罪,使归田里。
韩碑:时关中率民负粮,以饷川师,道路不绝。公至府,问城中所屯兵,尚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公访知盐价素高而廪有余积,乃下其估,听民得以米易盐。于是民争趋之,未踰月,得米数十万斛。军中喜而呼曰:「前所给米,皆杂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干国事者。」公闻而喜曰:「吾令可行矣。」时益虽收复,诸郡余寇尚充斥,继恩恃功骄恣,不复出兵,日以娱燕为事,军不戢,往往剽夺民财。公于是悉擒招安司素用事吏至廷,面数其过,将尽斩之。吏皆股栗求活,公曰:「汝帅聚兵玩寇,不肯出,皆汝辈为之。今能亟白乃帅,分其兵,尚可免死。」吏呼曰:「唯公所命。兵不分,愿就戮。」公释之。继恩即日分兵邻州,当还京师者悉遣之。不数日,减城中兵半。既而诸军请食马刍粟,公命以钱给之。继恩诟曰:「马不食钱,给钱何也囗」公闻,召继恩,谓曰:「今贼余党所在尚多,民不敢出。招安使顿兵城中,不即讨。刍粟民所输,今城外皆寇也,何由得之?」继恩惧,实时出城讨贼。公计军食,有二岁备,乃奏罢陕西运粮。上喜曰:「向益州日以乏粮为请,咏至方踰月,已有二岁备,此人何事不能了囗朕无虑矣。」公以顺党始皆良民,一旦为贼胁从,复其间有疲弱偶挂盗籍者,当示以恩信,许其自新。即揭榜谕之。已而首者相踵,公皆释其罪,使归田里。一日,继恩械贼数十人,请公行法。公询之,悉皆前所自首者,复纵之。继恩恚而问公,公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仆化贼为民,不亦可乎囗」
长编卷三六淳化五年九月:是月,张咏始至益州。先是,陕西课民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亟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咏访知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余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踰月,得米敷十万斛,军士驩言:「前所给米,皆杂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干国事者。」咏闻而喜曰:「吾令可行矣。」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饲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国家征马,岂食钱耶囗」咏曰:「城中草场,贼既焚荡,刍粟当取之民间,公今闭门高会,刍粟何从而出囗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亦以诏书来督捕余寇,继恩始令分兵四出。继恩尝送贼三十余辈,请咏治之。咏悉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颇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卒缒城夜遁,咏遣吏追之,且不欲与继恩失欢,密戒吏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恨,而其党亦自敛戢云。
以下诸事,当在咏至蜀初期。
《五朝名臣言行録》卷三引巵史、本集附集卷五引巵史,李顺、王均乱蜀,张公镇成都。一日,见一卒抱小儿在廊下戏,小儿忽怒,批其父。张公见之,集聚语曰:「此方悖逆,乃自成俗。幼已如此,况其长成,岂不为乱囗」遂令杀之。数日间,又一卒相殴,公问知其一乃上名,遂斩次名。自是一军肃然。
本集卷十二语录、《青箱杂记》卷十、《宋朝事实类苑》卷二二引《青箱杂记》、《五朝名臣言行録》卷三引语录:因责决一吏,彼枝词不伏。公曰:「这的莫要劔吃囗」彼云:「决不得,吃劔则得!」公牵出,斩之以徇。军吏愕眙相顾。自是俱服公之威信,令出必行。
宋王得臣《麈史》卷中:张乖崖守成都,兵火之余,人怀反侧。一日,合军旅大阅,始出,众遂嵩呼者三,乖崖亦下马,东北望而三呼,复揽辔行,众亦不敢讙。赵济畏之龙图,乖崖孙婿也,尝以此事告于韩魏公,公曰:「当是时,某亦不敢措置。」
按,《五朝名臣言行録》卷三裁此事,注出麈史,唯不出告韩魏公者姓名。而《宋朝事实类苑》卷十四载此事,注出忠定公语录√田误。本集附集卷五忠定遣事载此事,亦注出麈史。《鹤林玉露》乙编卷六曰:「大凡临事,无大小,皆贵乎智。智者何囗随机应变,足以弭患济事者是也。」首举此事为例。
《续笔谈》:成都府知录虽京官,例皆庭参。苏明允尝言:张忠定知成都府日,有一生,忘其姓名,为京寺丞、知录事参军,有司责其庭趋,生坚不可。忠定怒曰:「唯致仕,乃可免!」生遂投牒,乞致仕,自袖牒立庭中,仍献一诗辞忠定,其间两句曰:「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归意浓。」忠定大称赏,自降阶,执生手曰:「部内有诗人如此而不知,咏罪人也。」遂与之升阶,置酒,欢语终日,还其牒,礼为上客。
按,《诗话总龟》卷四一引百斛明珠,亦载此事,略异,而首云「张乖崖在蜀州」,则误,咏未曾知蜀州也。
本集卷十二语录、《五朝名臣言行録》卷三引语录、宋江休复《江邻几杂志》:初知益州,斩一猾吏,前后郡守所倚任者。吏称无罪,公封判,令至市曹读示之。既闻断辞,告市人曰:「尔辈得好知府矣。」盖李顺尝有死罪系狱,此吏故纵之也。
本集卷十二语录:李顺党中,有杀耕牛避罪逃亡者,公许其首身。拘母十日,不出,释之;复拘其妻,一宿而来。公断云:「禁母十夜,留妻一宵,倚门之望何疏,结发之情何厚!旧为恶党,今又逃亡,许令首身,犹尚顾望。就市斩之!」于是首身者继至,并遣归业,民悉安居。
本集卷十二语录:时民间讹言,云有白头老翁,午后食人男女。郡县绕谗,至暮,路无行人。公召犀浦知县,谓曰:「近讹言惑众,汝归县去,访市肆中归明人尚为乡里患者,必大言其事,但立证解来。」明日果得之,送上州,公遂戮于市。即日怗然,夜市如故。公曰:「妖讹之兴,沴气乘之,妖则有形,讹则有声,止讹之术,在乎识断,不在乎厌胜。」
宋魏泰《东轩笔录》卷十:张咏知益州,单骑赴任。是时,一府官属,惮张之严峻,莫敢蓄婢使者。张不欲绝人情,遂自买一婢,以侍巾帻。自此官属稍稍置姬属矣。张在蜀四年,被召还阙,呼婢父母,出赀以嫁之,仍处女也。一日,有术士上谒,自言能煅汞为白金。张曰:「若能一火煅百两乎囗」术士曰能之。张即市汞百两俾煅。一火而成,不耗铢两。张叹曰:「若之术至矣,然此物不可用于私家。」立命工煅为一大香炉,凿其腹曰:「充大慈寺殿上公用。」寻送寺中。以酒榼遗术者而谢绝之。人伏其不欺也。
按,宋李元纲《厚德录》卷一,《青琐高议》后集卷二,《五朝名臣言行録》卷三与《宋朝事实类苑》卷九均引笔录,记载略同。
十二月,度继恩日横,不能改,亟以状闻,愿选忠实可倚者与继恩共事,不敢独任。太宗遂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
《宋史》卷五太宗二:淳化五年十二月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安抚西川。
《宋史》卷二七七张鉴传:淳化中,盗起西蜀,王继恩讨平之,而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益州张咏密奏,请命近臣分屯师旅,即遣鉴与西京作坊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军旅不和,若闻使命骤至,易其戎伍,虑或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太宗称善。鉴至蜀,继恩犹偃蹇,不意朝廷闻其纵肆。鉴之行,付以空名宣头及廷臣数人,鉴与咏即遣部戍卒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辈分路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
长编卷三六淳化五年十二月: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或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心腹近臣可以弹压主帅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彼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上称善。鉴至成都,继恩犹偃蹇,不意朝廷闻其纵肆。鉴之行,上付以空名宣头及廷臣数人,鉴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等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奠枕矣。
按,韩碑云:「公度继恩日横,不能改,亟以状闻,愿选忠实可倚者与继恩共事,庶不敢独任。上乃命入内内侍省押班卫绍钦充同招安使,自是继恩凶势为屈。」证之右引《宋史》、长编所载,韩碑所云命卫绍钦当误,上密奏事则有之,所命者乃张鉴、冯守规也。
宋太宗至道元年,乙未,公元九九五年,五十岁。
正月,王禹偁、宋湜为翰林学士(《小畜集》卷二一滁州谢上表,宋洪遵《翰苑羣书学士年表》)。
二月,张余被俘遇害,其余部退入黔水山区(《宋史》卷五太宗二,长编卷三八)。
五月,王禹偁罢为工部郎中、知滁州军州事(长编卷三七)。
八月,制以开封尹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恒,兼判开封府。大赦天下。此乃唐天佑(九○四--九○七)以来,首次举行立储之礼(长编卷三八)。
是年,在成都。
至道二年,丙申,公元九九六年,五十一岁。
正月,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天下(长编卷三九)。
转兵部郎中。母谢氏卒,随凶讣除起复之命,重方面之寄也。
宋状:至道二年,改兵部,犹为郎中。会丁新昌郡太夫人之丧,恩诏夺服。阳秋之义,不以家事为辞,礼经所执,亦推顺变之大。
钱铭:至道二年,就转兵部郎中。丁太夫人忧,随凶讣除起复之命,重方面之寄也。
韩碑:至道二年,改兵部郎中。继丁父与母新昌郡太夫人谢氏忧,皆起复。
按,《宋史》本传云:「丁外艰,起复,改兵部郎中。」宋状、钱铭均系「改兵部郎中」于「起复」之前,《宋史》当误。又韩碑云既丁父与母忧,据钱铭,咏父卒于淳化四年,韩碑当系连书也。又咏改兵部郎中,当系祀天地后加恩故也,故系于正月。
十二月,礼部侍郎苏易简卒,年三十九(长编卷四○)。
至道三年,丁酉,公元九九七年,五十二岁。
三月,太宗死,宰相吕端鏁宣政使王继恩,立真宗(长编卷四一)。
春,女与王禹偁长子嘉佑结婚。禹偁时知扬州。
按,此据今人徐规《王禹偁事迹著作编年》页二二四、二三六。
四月,大赦天下,加恩羣臣(长编卷四一)。
拜左谏议大夫。
宋状:真考嗣历,即拜谏议大夫。
钱铭:今上嗣位,就拜左谏议大夫,学士如故。
韩碑:真宗即位,迁左谏议大夫。
五月,责授王继恩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长编卷四一)。
八月,西川广武卒刘旰率众起义,声势颇大,三日而四郡不守,五日而两川震惊。激上官正出兵击灭之。
本集卷八大宋赠监门卫将军上官公神道碑铭:次年秋,巡检不仁,官军生衅,啸聚亡命,图为乱阶。三日而四郡不守,五日而两川震惊,决于次晨,长驱入益。自戒师旅,逆战方井,战酣兵却,众皆失色,于是下马挥劔,有死无二,鼓怒增气,战功遂成。
韩碑:三年秋,西川都巡检使韩景佑为所部广武卒刘旰所逐,率众掠怀安军,破汉州。公方与僚属会大慈寺,报至,饮燕如故,举城忧之。贼又掠邛、蜀,将趋益。公适会客,报者愈急,公复不问。其夕,始召上官正,谓曰:「贼始发,不三四日,破数郡,势方锐,不可击。今人得所掠,气骄,敢逼吾城,乃送死耳。请出兵,比至方井,当遇贼,破之必矣。」正即受教。及行,公为出送于郊,激其尽力。正至方井,果遇贼,一战斩旰首,余党尽平。众益服公料敌制胜,人所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