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胡修公宗愈、侍御史王明叟觌荐公复为殿中侍御史,苏子由当制,有曰:「有德者必有言。尔顷为御史,直谅不私。」人以为公论。
国子监西门稍僻,间有潜出者皆由于此,前是长贰枉关以防,犹不能止。及公为祭酒,命辟门,撤去诇伺,而士莫能出。吕丞相大防闻之,叹曰:「士可以德服,不可以法制。如丰相之,可谓以德服人也。」
公天性嗜学,逮老不衰。方在朝廷,退朝还第,与在藩屏公事余闲,每燕坐一静室,前后书史,终日观阅。所至唯以书籍自随,衣衾之外,他无一物。年方强仕,丧其夫人,遂不复娶,不畜妾媵。膳食或进重品,辄命撤去。卒前一月,预戒后事。将易箦,犹与陈莹中语如平日。(以上《清敏遗事》。)
吕紫微曰:丰公相之清节自守,一意直道,而未尝绝物。与荥阳公同在经筵,有女之丧,尝问之曰:「以公定力如此,定无过戚。」相之云:「正为未能如此。」
朱子序《清敏遗事》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其词约而旨微矣。而孟子论其所取之意,乃直以「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者言之,非其深造默职,有以得乎圣人之心,孰能知其所说之如此。而志之士欲有为于此世者,又岂可以不察乎此而先立其本哉!然自圣贤既远,道学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于内以立其本,而徒恃其意气才力之盛以能有为于世者,盖亦多矣。彼其见闻之博,词气之美,论议之伟,节概之高,一时之间从其外而观之,岂不诚有以过人者!然探其中而责其实,要其久而待其归,求其充然有以慰满于人心而无一瑕之可指者,则什伯之中未见其可以一二数也。呜呼,若公者,其真所谓有本者欤!观其平居暇日,所以治心养气而修诸身者,盖天下之物无足以累其志。是以为子则孝,为吏则廉。进而立乎本朝,则上自宗庙以及人主之身,内自禁掖近幸之私,而外及乎朝廷卿相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盖有当时法家拂士所为低回迁就而诡词以幸济者,公独正色诵言,无少顾避。退未尝以语乎家,而其计虑之明,谏说之切,所以不谐于时而卒验于后者,乃反因深文巧诋之笔而后显。及其出而赋政于外,退处于乡,以至流放转徙于荒寒寂寞之滨,而遂奄然以没其世,则其所以处乎巨细显微之间者,又皆清明纯洁而无一毫之歉。是非所谓「源泉混混」而「放呼四海」者邪!
袁洁斋记清敏祠堂曰:尝诵公之诗,有曰「日往月来无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而后知公之所以特立者,原乎是心而已!大哉心乎!天地同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亦可以与天地相似。
又曰:公之践履,非有意为之也。真积力久,德盛仁熟,自顶至踵,全体精明,循而行之,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也。盖有本者如是。无本于中,袭取于外,虽有小善,的然可观,岂能日进无疆,老而弥笃哉!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诗言志。「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包孝肃之志也。「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丰清敏之志也。
清敏同调
宗学李君行先生潜(附师刘师正。)
李潜,字君行,虔之兴国人也。年二十余,有安退处士刘师正者善解《春秋》,先生从之学。后于楚州见之,问曰:「足下久居此,何所需﹖」先生对曰:「大人令去应举,待及第后归。今次以期服碍却,欲且就此处修学,以待来科。」安退笑曰:「误矣!夫不可得而久者,在父母之左右也,何待!」先生瞿然,竟归。安退因为先生言今之为学者,皆非所以为学,先生遂有省,自是笃行自守,不交当世。治平中,成进士,年五十余,监泗州僧伽塔,人弗知也。范纯礼为发运使,始深知之,力荐于朝,除太学博士、校书郎。绍圣中,力求去,知蕲州,遂请老。其学而易明,以行己为本,不以空言。读书专以经书、《论语》、《孟子》为正,舍此皆非所取。尝言经书、《论》、《孟》如称,所以称量众说,其轻重等者正也,不等者不正也。尝自虔州入京,至泗州,其子弟请先往。先生问故,曰:「科场期近,欲先至京,得寄贯开封户籍。」先生不许曰:「汝虔人,而贯汴,欲求事君而先欺君,不可行也。」元佑末,群贤咸在朝,而先生安静自守,群贤亦以其不附己,不甚引之。赵君锡荐御史,访士于吕希哲,以杨应之与先生告。君锡不能用,反荐杨畏,畏竟叛入邪党、希哲叹曰:「使杨、李为台官,安有此乎!」苏文定辙罢知汝州,先生归,往见之,与论当世事,太息以为知先生晚。元符庚辰,诸公既皆还朝,先生亦驿召赐对,管句宗学,比国子司业,盖有阴阻之,恐在要地者。伊川闻之,谓学者曰:「君行何以复出﹖」学者对曰:「司业承朝廷美意,不得不出。然即归矣!」先生既至京,果引疾,不久归。吕好问兄弟以其父希哲之命,严事之,尝曰:「今众人所作事,皆非杨十七丈应之及李丈所为也。」子朴、格。
李先生说(吕紫微居仁述。)
学问以去利欲为本。利欲去,则诚心存。
每日只多读《易》、《诗》、《书》、《春秋》、《论语》、《孝经》,间读《孟子》。
读书不要看别人解。看圣人之言易晓,看别人解则愈惑。
「郊社不修,宗庙不享」,历观诸书皆以郊对社,郊以祭天,社以祭地。南郊、北郊、五帝之类,皆出于《周礼》,圣人书中不见。
严父配天之礼,盖始自周公。若自古有之,孔子何以言周公其人也﹖
列爵为五,分士为三,盖至周始定。若夏、商以前俱如此,则《尚书》为妄矣。
学圣人者,但自用意经书。中心既有所主,则散看诸书,方圆轻重,皆为规矩权衡所正。
史书尚可。最是《庄》、《老》,大段害道!
七世之庙见《尚书》,其它言庙数不同者,皆无取。
《昊天有成命》,是合祭无疑。元佑之学
谏议龚先生夬
龚夬,字彦和,瀛州人。徽宗立,召拜殿中侍御史,上殿抗疏辨忠邪,又乞正元佑后册位号。已而元佑后册再废,言者论先生首尾建言,诏削籍,编管房州。徙象州、化州。逢赦得归。政和元年卒。绍兴中,累赠右谏议大夫。(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龚彦和贬化州,徒步径往,以扇乞钱。
待制上官先生均
上官均,字彦衡,邵武人。熙宁三年进士第二。除监察御史里行,上疏忤蔡确,谪宰光泽。哲宗立,擢开封府推官。元佑初,复为御史。论青苗,以为有惠民之名,无惠民之实。累改提点河北东路刑狱。绍圣初,召拜右正言,迁工部员外郎,累知越州。徽宗立,入为秘书少监,累知永兴军,徙襄州。崇宁初,与元佑党籍,夺职,主管崇禧观。政和中,复集贤院修撰、提举洞霄宫。久之,复龙图阁待制。致仕,卒。(参史传。)
侍郎杜先生纯(父彭寿)
杜纯,字孝锡,鄄城人。父彭寿,尚书虞部郎中,以文学、政事显;先生以荫为郊社斋郎。未冠,知强学,尚义理,不妄笑言,有成人之操。两预乡书,即舍之。调乘氏主簿。元佑元年,诏举直言士,枢密范公、门下韩公与尚书王存、孙永皆荐其才任谏诤,时已擢河北转运判官矣。累为鸿胪卿、光禄卿,擢权兵部侍郎,以集贤院学士提举崇福宫,改修撰。卒,年六十有四。所为诗文、奏议二十卷。为人忠恕不欺,学问以诚身为本。尝曰:「士常不忘在沟壑,则事无不可立。」好《易》、《中庸》,能释其义。至浮屠、《老》、《庄》,皆探索微妙,曰:「与吾学同出也。」与晁补之父厚,而补之为之。(参晁济北《鸡肋集》。)
(梓材谨案:《宋史》本传谓先生以伯父荫入官,累擢侍御史,言者诋其不由科第,改右司。又案晁济北为先生子进士宽伯墓志云:「补之十岁余时,先君为补之言:『宣德君,君子也,若人乃可事之。』」盖先生时为宣德郎、详定官制所检讨官云。)
谏议常先生安民
常安民,字希古,邛州人。绍圣初,拜监察御史,疏论蔡京「内结中官,外连朝士,一不附己,则诬以党于元佑,非先帝法,必挤之而后已。今在朝之臣,京党过半,陛下不可不早觉悟而逐去之」。是时京之奸始萌芽,人多未测,独先生首发之。又言:「今大臣为绍述之说,皆借此名以报复私怨,朋附之流遂从而和之。」章疏前后至数十百上,度终不能回,遂丐外。曾布、章惇比而排之,董敦逸再为御史,亦奏之,出监滁州酒税。满三岁,通判温州。徽宗立,提点永兴军路刑狱。蔡京用事,入党籍,流落二十年。政和未,卒。建炎四年,赠谏议大夫。(参史传。)
(梓材谨案:时二蔡为《元佑党籍》刻石,召石工安民,至则乞不刻「安民镌字」于碑,恐后世并以为罪。安民长安人,《邵氏闻见录》误以为常安民。倪文正跋《党籍碑》云:「石工安民乞免书名,今披诸贤位中,赫然有安民在。」盖亦同此误也。)
朝散李先生深(父诰。附弟勉。)
李深,字叔平,光泽人。父诰,以进士官至太常博士,陈了翁称其真率乐易,有古人风。先生第熙宁九年进士,为敕令所详检役法文字。因与蔡京、章惇廷争,夺一官。已而叙复元官,迁朝散郎,以言事罢官。崇宁中,安置复州,入元佑党籍。有《杭州集》二卷。弟勉,字安道,元佑进士,知尤溪顺昌县。素负气节,多忤于时,遂谢事休致,亦入党籍。(参《姓谱》。)
范氏家学
资政范先生百禄(附子祖述。)
范百禄,字子功,忠文兄锴之子也。第进士,又举才识兼茂科。历知谏院,论手实法曰:「造簿手实,许令告匿户。令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必不以实告。而明许告讦,人将为仇,则礼义廉耻之风衰矣。」转起居郎。哲宗立,司马温公复差役法,患吏受赇,欲加流配。先生固争曰:「民今日执事,受谢于人;明日罢役,则以财赂人。苟绳以重典,黥面赭衣必将充塞道路。」温公悟曰:「微君言,吾不悉也。」遂已。累拜中书侍郎。郊祀议合祭天地,礼官以《昊天有成命》为言,先生曰:「此三代之礼,奈何复欲合祭乎﹖《成命》之颂,祀天、祭地均歌此诗,亦如春夏祈榖而歌《噫嘻》,亦岂为一祭哉﹖」争久不决,质于帝前。宰相曰:「百禄之言,礼经也;今日之用,权制也。陛下始郊见,宜以并事天地为恭。」于是合祭。右仆射苏颂坐稽留除书免,先生以同省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徙河阳、河南。卒,年六十五,赠银青光禄大夫。所著《诗传》、《文集》、《内外制》、《奏议》,凡八十卷。入元佑党籍。子祖述,监颍州酒税,摄狱掾,阅具狱,活两死囚,州人以为神。知巩县,凿南山导水入洛,县无水患,文潞公称其能。以先生堕党籍,监中岳庙。久之,靖康多难,避地至汝州。守赵子栎邀共守汝,城得全。官终朝议大夫。(参史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