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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高平学案(全氏补本)(3)

旱久不雨,先生度将来必阙食,遂尽籍境内客舟,召其主而谕之曰:「民将无食,尔等商贩惟以五谷贮于佛寺中。候阙食时,吾为汝主粜。」众贾从命,运贩不停。诸县饥,境内之民不知也。

自陜西运副召还,神宗问曰:「卿在陜西久主漕挽,必精意边事。城郭、甲兵、粮储何如﹖」对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粮储粗备。」帝愕然曰:「卿才能如此,朕所倚赖,而执事皆言粗,何也﹖」徐对曰:「粗者,未精之辞,如是足矣。臣愿陛下无意于边事,恐边臣观望,要功生事,结衅塞外,残害生灵,耗竭财用,糜费爵赏。不惟为今日目前之害,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愿陛下究孟子交邻之道,修孔子来远之德,使好生之德洽于遐方,彼将爱戴陛下如父母。虽其酋首桀骜,欲侵侮我疆,其徒亦不为之用也。」

环庆大饥,公初到,饿殍满路。先生欲发常平封椿粟麦赈之,州郡皆欲俟奏请得旨后散。先生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可待报﹖诸公但弗预,吾宁独坐罪。」

除给事中,时哲宗、宣仁共政。司马温公入相,首改差役。先生谓之曰:「此事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且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温公有所建请,先生复言:「宰相当虚心以釆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巳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而正士当卷怀退避。」先生与温公虽同志,及临事,不苟同,不见小,思前料后,剂量矫正,类如此。

温公欲令进士召朝官保任然后应举,又更贡举法。先生曰:「举人难得朝士相知。士族近京犹可,寒远之士尤不易矣。兼今之朝士未必能过京官选人,京官选人未必能如布衣,徒令求举,未必有益。既欲不废文章,则杂文、四六之科不如设在众人场中,不须别设一科也。《孟子》恐不可轻黜,犹《六经》之《春秋》也。」温公从之。

除兼侍讲,公语人曰:「国之本在君,君之本在心。人君之学,当正心诚意,以仁为体,使邪僻浮薄之说无自而入,然后发号施令,为宗庙社稷之福。岂务章通句解,以资口舌之辩哉﹖」及在经筵进讲,必反复开陈其说,归于人君可用而后止。

元佑三年,有吴处厚者以蔡确《题安州车盖亭诗》来上,以为谤讪。宣全太后得之,怒曰:「蔡确以吾比武后,当重谪。」吕汲公大防为左相,不敢言。先生乞薄罪,不从。初议贬确新州,先生谓汲公曰:「此路荆棘已七八十年,吾辈开之,恐不自免。」汲公不敢言,先生因乞罢政。

西边儒帅有以威敌斥境请于先生者,手自答曰:「大辂与柴车较逐,鸾凤与鸱鸮争食,连城与瓦石相触,君子与小人囗力,不惟不能胜,兼不可胜。不惟不可胜,虽胜亦非也。」

百家谨案:先生只此数语,真圣人之言也。夫圣人之本。杀一不辜,虽得天下且不为。彼以开拓边疆为事,使百姓肝脑涂地而不恤者,罪不容于死者也。先生既承文正公之家学,而又得安定、泰山之传。其学以忠信为体,《六经》为功。至其事君,一以正心诚意格其非心,劝其仁爱万民,毋开边衅。百家尝想:先生父子间,古今来粹然纯白,学问中不易多觏之人也。先生疾革,精识不乱,诸子侍侧,口占遗表,略云:「盖尝先天下而忧,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资以事君。」又曰:「若宣仁之诬谤未明,致保佑之忧勤不显。本权臣务快其私忿,非泰陵实谓之当然。」以至「未究流人之往愆,悉以圣恩而特叙,尚使存殁犹污瑕疵」,又「未解疆场之严,几空帑藏之积,有城必守,得地难耕」,凡八事,命门人李之仪次第之。先生之至死尽忠如此。(梓材案:以上《附录》与黄氏案语,亦自《安定学案》移入是卷。)

邹道乡曰:范丞相平生所称引奏对,秖是《孝经》、《论语》、《孟子》、《周易》。尝云:「人作好事,不堪再说。说着便不中。」

《吕舍人官箴》曰:范忠宣公镇西京日,尝戒属官受纳租税,不要令两头探。或问何谓,曰:「不要令人户探官员,等候受纳;官员不要探纳者多少,然后入场。此谓两头探。但自绝早入场等人口,则自无人户稽留之弊。」(黄氏补本。)

汪玉山《与吕逢吉书》曰:忠宣持论,专欲消合党类,兼收并用,而不知其势亦有未易为者。君子小人之势,决无两立。元佑晚年,吕微仲逐去刘莘老门下士,而引李清臣、邓温伯、蒲宗孟于从班,忠宣之说略施行矣。然首倡绍述之说者,李、邓也,其流害迄于今可见矣。曾子开谓范公之言行于元佑,必无绍圣大臣报复之祸。然便蔡确不殛,他日复出,岂在惇、卞下﹖特不当以诗罪之耳。且惇、卞在元佑,或偃息大郡,或优游奉祠,所以贷之者厚矣,略无怀惠悔过之意。则知专以优柔待小人者,非其理也。若谓忠宣有他意,则不可。其再相,力辩台谏诬罔,吐刚茹柔。罢相后,尚乞宽元佑诸人,以至得谪。是果何求﹖愿更慎言之。

祖望谨案:东莱亦以范尧夫参用熙、丰小人之说为非。

恭献范先生纯礼

范纯礼,字彝叟,文正公三子。以父荫为秘书省正字,签书河南府判官,知陵台令,兼永安县。永昭陵建,京西转运使配木石砖甓及工徒于一路,独永安不受令。使者以白陵使韩琦,琦曰:「范纯礼岂不知此,将必有说。」他日众质之,先生曰:「陵寝皆在邑境,岁时缮治无虚日,今乃与百县均赋。曷若置此,使之奉常时用乎﹖」琦是其对,还朝,用为三司盐铁判官。以比部员外郎出知遂州,泸南有边事,调度苛棘,先生一以静待之,辨其可具者,不取于民。民图像于庐而奉之如神,名曰范公庵。除户部郎中,累迁刑部侍郎,进给事中。张耒除起居舍人,病未能朝,而令先供职。先生批敕曰:「臣僚未有以疾谒告,不赴朝参,先视事者。」闻者皆悚动。御史中丞击执政,将遂代其位,先以讽先生,先生不可,即徙先生刑部侍郎,而后出命。转吏部,改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出知亳州。徽宗立,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前尹刻深为治,先生以宽处之。既拜礼部尚书,擢尚书右丞。吕惠卿告老,徽宗问执政,执政欲许之。纯礼曰:「惠卿尝辅政,其人固不足重,然当存国体。」曾布奏:「议者多忧财用不足,此非所急也,愿陛下勿以为虑。」先生曰:「大农告匮,帑庚枵空,而曰不足虑,非面谀邪﹖」因从容谏曰:「迩者朝廷命令,莫不是元丰而非元佑。以臣观之,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当,非必尽怀邪为私。」又曰:「自古天下治乱,系于用人。人君欲得英杰之心,固当不次饬拔。必待荐而后用,则守正特立之士将终身晦矣。」左司谏江公望论继述事当执中道,不可拘一偏。徽宗出示其疏,先生赞之曰:「愿陛下以晓中外,使知圣意所向,亦足以革小人徇利之情。乞褒迁公望,以劝来者。」先生沈毅刚正,曾布惮之,激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承旨,范右丞不可。诜怒。会诜馆辽使,先生主宴,诜诬其辄斥御名,罢为端明殿学士、知颍昌府,提举崇福宫。崇宁中,启党禁,贬试少府监,分司南京;又贬静江军节度副使,徐州安置,徙单州。五年,复左朝议大夫,提举鸿庆宫。卒,年七十六。(参史传。)

安抚范先生纯粹

范纯粹,字德孺,文正公季子也。以荫迁至赞善大夫、检正中书刑房公事。以事出知滕县,迁提举成都诸路茶场。元丰中,为陜西转运判官。时五路出师伐西夏,高遵裕出环庆,以刘昌祚后期,欲按诛之。昌祚忧患病卧,其麾下皆愤焉。先生恐两军不协,致生他变,劝遵裕往问昌祚疾,其难遂解。神宗责诸将无功,谋欲再举。先生奏:「关陜军力单竭,公私大困,根本可忧。」神宗纳之,进为副使。吴居厚为京东转运,数献羡赋。神宗将以徐州大钱二十万缗助陜西,先生语其僚曰:「吾部虽急,忍复取此膏血之余!」即奏:「本路得钱诚为利,自徐至边,劳费甚矣。」恳辞弗受。入为右司郎中。哲宗立,居厚败,命先生以直龙图阁往代之,尽革其苛政。时苏轼自登州召还,先生与轼同建募役之议,轼谓先生讲庭,先生遣将曲珍救之,曰:「本道首建应援牵制之策。臣子之义,忘躯徇国,无谓邻路被寇,非我职也。」珍即日疾驰三百里,破之于曲律,捣横山,夏众遁去。元佑中,除宝文阁待制。再任,召为户部侍郎。又出知延州。绍圣初,哲宗亲政,用事者欲开边衅,御史郭知章遂论先生元佑弃地事,降直龙图阁。明年,复以宝文阁待制知熙州。章淳、蔡卞经略西夏,疑先生不与共事,改知邓州。历河南府、滑州。旋以元佑党人夺职,知均州。徽宗立,起知信州。寻以言者落职,知金州。又谪常州通判,鄂州安置,锢子弟不得擅入都。会赦,复领祠。久之,以右文殿修撰提举太清宫。党禁解,复徽猷阁待制。致仕。卒,年七十二。先生沈毅有干略,才应时须。凡条疏时事,议论皆剀切详尽。(同上。)

附录

邹道乡曰:范德孺在太原,每支官吏及军士粮,同出一廒。虽有湿恶,军士自不怨。

高平门人

文忠富彦国先生弼

富弼,字彦国,河南人。笃学,有大度。初游场屋,穆伯长谓之曰:「进士不足以尽子之才,当以大科名世。」果礼部试下。西归,范文正公追之曰:「有旨以大科取士,可亟还。」遂举茂才异等。佥书河阳判官,通判绛州。庆历中,再使契丹。以成和议,拜枢密使,封韩国公。后与文潞公彦博并相,天下称为「富文」。元丰六年卒,年八十。先生早有公辅之望,名闻夷狄。辽使每至,必问其出处安否。临事周悉,不万全不发。当其敢言,奋不顾身。忠义之性,老而弥笃。家居一纪,斯须未尝忘朝廷。讣闻,赠太尉,谥文忠。(参史传。)

(梓材谨案:先生初封郑国,始名。晏元献判南京,文正权掌西监,晏属之择。文正曰:「监中有二举子,富、张为善,皆有文行,可。」晏问孰优,曰:「富修谨,张疏俊。」晏取先生为。文正掌监事,而先生与张文定并为举子,固得为文正门人也。又案:《吕与叔集》载,先生致事家居,专为佛老之学,与叔尝奏记于先生,是先生为学,不若文正之醇矣。)

附录

神宗欲相富弼,以疾辞,退居洛阳,多以手疏论天下大利害,神宗必赐手札报之。尝因王安石有所建明,而却之曰:「如此,则富弼手疏称『老臣无处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弼薨,躬制祭文。

(梓材谨案:此晁景迂初见钦宗之言。)

刘器之曰:富郑公年八十,书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梓材谨案:此《晁氏客语》,谢山节入《景迂学案》。兹为郑公立传而移之。)

《元城语录》曰:富郑公使敌,说以用兵则国家受其害,人臣享其利。老苏谓二子曰:「古人有此意否﹖」东坡对曰:「严安亦有此意,但不如此明白。」老苏笑以为然。盖取严安谏用兵日:「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前辈读书,必见于用。

陈唯室《步里客谈》曰:富文忠少日,有诟者,如不闻知。或告之,则曰:「恐骂他人。」曰:「斥公名。」曰:「天下安知无同姓名者﹖」

文定张乐全先生方平

张方平,字安道,南京人。少颖悟绝伦。先举茂才异等,为校书郎,知昆山县。又中贤良方正,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当召试馆职,仁宗曰:「是非再举制科者乎!」命直集贤院,俄判西京。入觐,留判尚书都省。累拜参知政事,西京留守、知陈州。以太子少师致仕。卒,年八十五。赠司空,谥文定。先生慷慨有气节。既告老,论事益切。至于用官起狱,尤反复言之。且曰:「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借口矣。」平居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守蜀,得眉山苏洵与其二子轼、辙,深器异之,常荐轼为谏官。晚受知神宗,王安石方用事,嶷然不少屈,以是望高一时。(参史传。)

(云濠谨案:楼攻媿跋先生《上范文正公书》云:「文正讲道睢阳,乐全以文受知。晏元献公欲择二,其一则富文忠公,次则乐全。乐全虽不成婚,然皆文正所荐,时盖名为善云。」)

附录

《元城语录》曰:东坡下御史狱,张安道上书救之,其子不敢投。后东坡见之,亦吐舌色动。盖安道书云:「其实天下之奇材也。」岂不激怒﹖但当言「本朝未尝杀士大夫」。

献公张横渠先生载(别为《横渠学案》。)

直讲石徂徕先生介(别见《泰山学案》。)

说书李盱江先生觏

李觏,字泰伯,南城人,学者称为盱江先生。俊辩能文。举茂才异等,不中。亲老,以教授自资,学者常数十百人。皇佑初,范文正公荐为试太学助教,上《明堂位定制图》。嘉佑中,用国子监奏,召为海门主簿、太学说书而卒。先生尝着《周礼致太平论》、《平土书》、《礼论》。门人邓润甫熙宁中上其《退居类稿》、《皇佑续稿》并《后集》,请官其子参鲁,诏为郊社斋郎。(参史传。)

(梓材谨案:庐氏所藏《学案》原底,于先生门人孙介夫传标云《盱江》,知谢山尝立《盱江学案》。检原底《序录》,《士刘诸儒学案》条有「江楚则有李觏」句,后定刊本又节之,盖以《盱江》并入《高平》尔。又案忠宣传,安定、泰山、徂徕、盱江皆客文正门。先生与徂徕辈行较后,以为文正门人可也。)

盱江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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